“你…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徐老夫人抖着手指他,对他的坦白震惊又恐慌。
    临考前的晚上,那天晚上可就在颐鹤院啊!!她的眼皮底下!
    “最后一点你说错了。”徐禹谦冷静的说道,视线就从江氏身上转了一圈。“江氏,如今是不是该你来说说,为什么定国公府五小姐会到竹林去?”
    承恩侯听到这已经有些承受不了。
    儿子把两房矛盾已全展露在了老母亲眼前,居然还有别的事情要接踵而来,江氏那个蠢妇又玩了什么阴谋诡计?!
    徐禹谦的话也转移了老人家的注意力,恨不生啖其肉的怒视她。
    她已经把事情都想明白了。
    若不是有江氏暗中耍了那么一招,让本要回四房院子的惋芷遇到许馨柔,这败坏人伦的事情如何会被激化!
    江氏…江氏果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妇!
    还敢让那些小姑娘都全到竹林去!
    “江氏!你给我说明白,你究竟是怎么算计的定国公府五小姐!一字不许遗漏的给我说明白!”
    江氏此时只哆嗦得厉害。
    东窗事发,婆婆吃人的眼神,小叔架着儿子的剑,这些都形成无形的压力毫不留情笼罩着她。
    徐老夫人瞪着她,倏地冷笑起来。“你不说?是不敢说还是不想说?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能知道了?!”
    “许嬷嬷,给我把那个叫絮儿的丫鬟绑了来!”
    在季嬷嬷口述中,这个叫絮儿的肯定脱不干系。
    老人的话宛如是压垮江氏的最后一粒沙石,江氏让人措不及防就伏地哀嚎大哭起来。
    承恩侯拳头握得咔嚓作响,已心如死灰的徐光霁却猛然又睁开了眼,黑幽眼眸内就迸发出一束光。
    不是惋芷带了定国公府小姐到竹林去的?
    那是……
    “你最好收起你痴心妄想的神色。”
    徐光霁仿佛像是看到曙光一样,却是在听到徐禹谦冷然的声音后脖子发凉,伴着细微刺疼他看到有鲜艳的红色顺着剑尖滴落。
    他凛然,神色再次戚楚。
    可不是痴心妄想,惋芷说过他误会了,他却没有听,因而伤了她……如今还让祖母知道了,他害了她——他害了她,她如何会再原谅自己?!
    便是他也不可能原谅自己!
    徐光霁跪得笔直的身体突然就垮了下去,令他绝望的真相将他彻底摧毁,往日骄傲贵气的公子竟也是难以自抑抽泣起来。
    徐老夫人看着孙子的血就那么从小儿子的剑下淌着,泪水盈眶忙闭了眼。
    她心疼孙子,也心疼小儿子,可这事错的就是错的。
    罢了,让老四发泄发泄吧,她若是再多加阻拦,以老四的性子怕是真不愿剑下留人了。
    “老四!你居然敢真下手伤光霁!”承恩侯发现地上的血迹时,惊得直接跳脚。“你就为了一个女人要拆了这个家,要六亲不认?!”
    徐禹谦却是朝他笑,手轻动,剑尖上血迹滴落的速度却是更快了。“我刚才说过,今日谁也别再想往惋芷身上泼脏水,你…是忘记了?”
    承恩侯看得脸色发白,腮边的肌肉都在不停颤抖着,嘴唇嚅嚅再不敢发出一丝的声音。
    “一个女人?在你们眼里,惋芷不过就是一个有利用价值的女人,可她却是我的嫡妻。”徐禹谦声音依旧冷静,“我捧在手心都疼不够的人,为了她,我就能六亲不认了如何?你与你妻子做下的那些事,可又曾考虑过我是你的亲兄弟。”
    “够了!”徐老夫人见着对峙的两兄弟,猛拍桌案。
    “老四,你有委屈,你与娘说。先收了剑,你父亲让你习武,赠你剑定然不是要你用在亲人身上。不管如何,那也是你的亲侄子。”老人家站了起来,脚步有些蹒跚走向他。
    年迈的老母亲脸上挂着泪痕,哀求着看向自己,徐禹谦握剑许久的手首次发了抖,旋即剑刃却又再稳稳贴着徐光霁。
    他神色晦暗不明,“我是要说清楚……但我想知道,娘,你心里有怪惋芷吗?”
    徐老夫人脚步骤然停下,沉默的看着他。
    厚重的帘子却被突然打开,屋外光线照了进来,将众人神情不好的脸色映得更苍白一分。
    “四爷…”纤细的身影冲了进来,脚步有些浮虚。
    惋芷走得跌跌撞撞,徐禹谦见着她这样走近,下意识是松了剑伸手去扶住她。
    兵器与地面就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承恩侯见此情形忙将徐光霁拉到了自己边上,取出帕子按住他的伤口。
    徐老夫人高吊着的心也松了下来,手脚有些发软忙扶住边上的椅子。
    徐禹谦看着惋芷沾着汗水的小脸,惊疑的问:“你怎么过来了!”
    惋芷缓了好会,才开口。“醒来后嬷嬷说您有事出去了,却不说您上哪儿,我就猜您肯定来这了。不要去责怪那些护卫,您知道的,我真要来他们是拦不住的。”
    徐禹谦听着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她身体才经人事,居然就那么寻了过来。
    “四爷。”惋芷却又反手握住他的手,急切的道。“四爷,你听我说,没有四爷你就不会有现在的宋惋芷,你心疼我,怕我受委屈我都知道。我不在乎别人怎么样,甚至对我有什么看法,别人又与我有什么相干?但在乎你会因为我而让别人对你有不好的看法,如若你因我而染上污名,我会一辈子都不安,甚至情愿你没有娶我。你明白吗?”
    她说得很着急,连敬称不敬称都顾不上了。
    她起初以为徐禹谦只是来解释事情的,可是走到颐鹤院外,秦勇带着的护卫正在刷洗地面,那些带着红色的血水都沾显了她的绣鞋,她就知道不单是这样。
    再见到他手里握着剑,她是真的吓得心都在打颤。
    徐禹谦被她紧紧捏着手,看着她极清澈透亮的眼眸,为自己在她心中的份量而激动又生有慌乱。
    小姑娘说,没有四爷你就不会有现在的宋惋芷,甚至情愿你没有娶我,这话……让人有害怕深思的慌乱。
    惋芷她…她是不是……
    “一个连自己侄子定亲对像都要抢的人,在你口中倒是清高得很。”江氏此时爬了起来,哭红的双眼狠狠盯住惋芷。
    絮儿也被带来了,就在她起身时被许嬷嬷带着进来。
    惋芷听着亦投与怒视,江氏就露出狞笑。“徐禹谦,你敢当着她的面说你的心思有多阴暗龌龊吗?今天这一切,难道不都是因为你横插一脚抢了人而造成的吗?!等她年色衰老的时候,你还能这样一怒为红颜……”
    啪——
    清脆的巴掌声打断了江氏的话,惋芷动作快得叫人措手不及,便是徐禹谦伸手去抓她都没有抓住。
    她在江氏面前,手还扬着,娇小的身体承载着愤怒,迸发出骇人的气势。“你再诋毁四爷一个字试试看!”
    “江氏,你再诋毁四爷一个字试试看!”惋芷厉声的又喝道。
    徐禹谦忙上前揽着她的腰将她抱了回来,小姑娘却像是疯了一样挣扎,嘴里还道:“江氏,你以为你有多高尚,一个破落勋爵的次女,自己内心阴毒却将世人都想得如你一样!不是四爷,我落在你们长房就只是死路一条,我老了的时候怎么样不要你管,你倒是管管你丈夫身边现在那些姨娘小妾啊。你这还没有老呢!”
    “惋芷,惋芷,乖乖…”徐禹谦抱着被气得失了理智张牙舞爪的小姑娘,实在有些想笑。“你冷静下来,不气了,不气了。”
    徐老夫人站在边上有一种长见识的感觉。
    老四媳妇…居然有这么泼辣的一面,实在是…实在是……好!
    江氏可不就是个破落户,那些手段哪里是一个家教良好的勋爵贵女该有的!
    老四护他媳妇那么紧,不是没有道理的,她一样心疼着老四。
    徐老夫人默默转了身,回到榻上坐下。
    兄弟间已经有隔阂也不可能挽回了,老四身边有着个真心的人跟着,她应该高兴也可以放心了。
    荒唐就荒唐吧,比起江氏来,老四媳妇更叫人放心。
    “闹了半天,也该闹够了,你们都坐下吧。”老人家缓缓开口。
    挣扎好一会的惋芷也没有了力气,身上还疼得难受,便也安静下来。
    众人都坐下来,只有江氏脸上火辣辣的,怔懵的站在原地。
    徐老夫人也不多废话,指了指絮儿,示意她把所有事情都明明白说出来。
    早在许嬷嬷带了人寻到她时,她已经知是东窗事发什么都瞒不过了,此时也不哭求什么安静的把所做所为所见所听都一一述来。完了她才朝老人磕头道:“奴婢自知犯下大错,不敢求宽恕,可奴婢家中爹爹早逝,娘亲体虚多病还有一个不到十岁的幼弟。老夫人慈悲心肠,还请您照拂奴婢家人,只要幼弟活到成年,奴婢也就安心了。”
    徐老夫人听着只点点头,挥手让许嬷嬷带了她下去。
    絮儿先前的招供使得事情明朗清晰。
    承恩侯的脸色已经五颜六色跟开了染缸一样,站着的江氏再次跌坐在地板上,双目空洞无神。徐光霁紧闭着眼,悔愧交织。
    “老四,剩下的你说,你媳妇的亲事是怎么回事,他们又给你受了什么委屈。我给你做主。”徐老夫人又伸手指了指大儿子。
    徐禹谦站起身一撩袍子便跪在了老人家面前,惋芷也起身,跪在他旁边。
    “娘,惋芷的亲事确实是我横插一脚,这错我认。可如若他们是真心要待惋芷,我也不会如此行事,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喜欢的人再死于非命。便是再来一次,再要兄弟不睦,再背上荒唐的罪名,我也是会如此行事。儿子不愿意再承受失去的痛苦。”
    惋芷听着,神色却是比徐老夫人更惊讶,再死于非命,再来一次…四爷他——用了几个‘再’字?
    怎么听着是像知道她曾死于非命的意思?
    徐老夫人则皱了皱眉,觉得小儿子说话有些条理不清,又问:“怎么就扯上性命?”
    徐禹谦此时侧头去看疑惑又吃惊,同样在看着自己的惋芷,他朝她点头微微一笑,才向老人继续道:“事关派系之争,大哥想借惋芷拉宋大人到严阁老派系,而宋府二老爷也想拿捏着惋芷,这中间大哥又是怎么与宋二老爷有商量的,便让大哥自己说吧。”
    “其次,三年前儿子落榜,是在江氏的有意下,大哥的默认中造成的。从三年前开始,儿子便是认清了这些,所以算是韬光养晦,也瞒着您参加了这次的科举。再有激化矛盾的,便是徐光霁一而再犯下的事。”
    上回秦勇誊写回来的信中,他看到兄长与严瀚说与宋府二房联了手,会一定拿捏住宋府长房,他才发觉为什么宋二的算计会那么精准无误。原早是蛇鼠一窝!
    老人家就沉默了下去,良久才道:“既然这样,那就分家吧,等这两日请完宴,就分。”
    “光霁以后都跟我住,你们也都不必再来请安了,至于江氏,徐家不会休妻,可长房以后掌家权都不会交给你。光霁的亲事我会亲自打算,孙媳妇进门后我会培养,老大身边我会寻个出身良好的人家抬个贵妾照顾着。你就好好静养着做你的侯夫人。”
    “我如今算是偏心你们长房了,老四那是委屈的,我的嫁妆八成补贴给老四,剩下两成各折现给老二老三买宅子。老大你有没有异议?”
    有没有异议?
    承恩侯余光扫过厅堂中还带血的长剑。
    如若他说有异议,母亲是不是准备让他直面去对上老四?
    想到弟弟刚才执剑时冷莫的神色,他打了个寒颤,忙道:“都听娘您的。”
    能用银子买一时的平安,等到时间长了老四也该消气了,何况这事确实是江氏与儿子的过错。儿子跟在老夫人身边有老夫人亲自把关亲事,也比江氏强,反正定国公府也已经是开罪再无可能。至于严阁老那……等儿子被点为庶吉士,他总还是会想培养的!
    徐老夫人扫了眼大儿子,神色极淡的嗯了声,朝他摆手。
    江氏听到自己被夺了权,长房再分不了一分银子还要给丈夫纳贵妾,丈夫居然还满口应下,一口气没提起来就昏厥了过去。
    见着老母亲要自己离开,承恩侯就不太耐烦的拉了江氏起来半扛着她离开。
    徐光霁还有些茫然坐在那,徐老夫人叹气一声,要许嬷嬷将他先带回院子,再看着眼前的夫妻俩:“你们跟我来,我还有话与你们夫妻说。”
    老人家说完起身,徐禹谦忙也起来扶他,跟着她往内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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