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说先前的传言竟然是真的?
    江梨真的会完全不顾脸面,真的置自己这位嫡姐于不顾?
    “姐姐便是最拘泥了,皇后娘娘是顶好的人,来了娘娘宫中,怎能如此拘谨,外头不知道的还以为娘娘多不好呢。“江梨自皇后怀中抬起头来,很是正经的教育江婉。
    “姐姐初来宫中不知道,日后常来便知道了,皇后娘娘待人最好了。“皇后一口老血憋在胸口。
    全皇宫的人都知道你拘谨守礼,冥顽不灵,是个怎么捂都捂不热的铁石头,你好意思拿这一点来教训人,还拿你自己来当反面教材!
    脸还要不要了!
    但江梨表情着实真诚,而且婚后表现似乎也较之前有所好转,与自己亲热许多,偶尔也会开个玩笑,不像是作伪。
    江婉一口银牙几乎咬碎。
    “皇后娘娘宽宏大度,妾自然铭感于心。“
    再蠢也知道,绝对不能顺着江梨的话来说。
    再怎么样,江梨也是正妃,正正经经的皇家媳妇,喊皇后一声母后名正言顺,自己再受宠也不过是个侧妃,为人妾室,如何敢跟着说什么常来常往之类的话。
    皇后见她那是抬举,不见才是规矩。
    女官所里所受的暗气和磋磨,跟太子侧妃上岗前的培训一比,完全不算个什么事儿。
    再加上谢倾歌有意无意的打压,虽有太子宠爱,但到底让江婉彻底收起了先前的大小姐脾气,弄明白了一个道理。
    皇宫内院,哪里有那么好待的,都是白骨堆起来的繁华,她才不要去变成那堆被踩进泥里的白骨。
    都不要紧,只要自己忍过这一时,待来日太子登基,她也就算熬出了头。
    太子已经给她承诺,登基之后,她便是贵妃,后宫之中,除去皇后,以她为尊,届时江梨不过是一个不受待见的皇子妃,即便是正妃又如何,照样要恭恭敬敬给她行礼问安。
    江梨又和皇后说笑半日,伺候完午膳,才请辞出宫。
    皇后贴身大宫女亲自相送。
    “你要记住,本宫从不养闲人。“
    皇后待得江梨出门,才一收先前和善表情,冷冷看向一边备受冷落还偷溜不得的江婉。
    “本宫为何会让太子抬你进门,为何不用从侍妾做起,直接封侧妃,你与本宫心知肚明。“江婉垂头,很是恭顺的跪下。
    “娘娘抬举,大恩大德,婢妾感激。“
    皇后轻轻笑了笑,俯身弯腰,伸手轻轻摸上江婉发顶,活像在摸一条乖顺无比的哈巴狗。
    “你知道的,好狗不叫,即便要咬人,也要挑最恰当的时机,挑最好的地方,才能下口,你说是不是?“现在江梨还算听话,江婉实在是没必要在这个时候显示出和她水火不容的趋势,否则将来即便是想要陷害,都没法撇清自己。
    何况她还存着江梨或许会爱惜自己名声,不敢对江婉下死手的心思,如今自然是要表现出姐妹二人和谐共处的局面。
    江婉除去一个身份,其余实在太蠢。
    不过蠢不要紧,足够听话就行。
    怕就怕蠢还要自作聪明,那才真是留不得。
    江婉连声称是。
    第114章 封地
    皇后又等了一阵子,得到的消息始终是江梨生活如常,而府中陈管事似乎有些太过于积极,虽然不太明显,但很多事情的决断都在朝着有利于皇子妃的方向慢慢调整,弄得其他人有些为难。
    但毕竟上头到底有了什么决断,下头的人并不会知道得太快,在皇子府中诸人眼里陈管事依然是皇后眼中那个很受重用的人物。
    如此一来,皇子府中格局便颇有些微妙起来。
    易北依然每天去户部应卯,并没有插手管府中小事的意思,而碧云则在陈管事有意无意的放任下,在府中的地位慢慢被抬了起来。
    旧的格局被打破,新的人事关系在经历了一小段时间的混乱之后,重新变得稳定。
    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江梨身边也开始出现巴结讨好之人,而并非像刚入府时那样,人人观望,只有远远站着冷眼看过去的恭敬,却丝毫没有敬畏之心。
    毕竟陈管事给出打死桐儿的官方理由是不敬皇子妃。
    于是,皇子妃依然是那个刚入府时厚道亲和的皇子妃,但府中诸人对于江梨的态度,早已慢慢改变。
    期间谢倾歌也带着江婉过来串过几次门,江梨招待两次之后,终于背过江婉,苦着脸拉着谢倾歌哭私房话,主题是十一皇子不像太子那样得皇上宠爱,皇子府别看这气派,实际上已经是入不敷出,易北出门都靠走,连马车都坐不起,如果再多来几次,桌上的茶果碟子是一定摆不起了。
    江梨已经把穷摆在了明面上,谢倾歌也不好再拿着这种事情来当笑话讲,安抚几声之后,下次再来时,干脆自己带上茶果点心各种菜蔬,想了想,临出发前干脆连太子府的厨子都带了过来,连带着还带了几捆柴火。
    奉婆婆之名,打着妯娌之间相互走动和睦亲厚的旗号,实际上是来刺探敌情的谢倾歌,在来了这么一回之后,突然觉得有些……
    莫名其妙。
    自己这是自己带着吃喝跑来皇子府里单纯陪人来扯闲谈来了?
    整个十一皇子府里的人员关系乱成一锅粥,偏生这一锅粥就和江梨没有任何关系,就好像江梨只不过是住在皇子府里的一个客人,人人对她都不错,但似乎除了她自带的婢女之外,也没什么人对她特别忠心啊。
    她理了半天,发现根本没有皇后说的那种江梨故意在里面搅混水的可能,没有捞到任何有用信息不说,自己还要贴了茶果酒菜厨子车马钱?
    倒不是在乎这点银子,但问题是……
    这种莫名其妙的憋屈感,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啊。
    太子妃表示很心塞,在自掏腰包三次之后,禀明皇后,在十一皇子脱贫之前,她不再考虑过来串门。
    皇后啼笑皆非。
    朝中为十一皇子请封的浪潮一波比一波来势汹涌。
    原因无他,户部人人看到皇子之尊穷到连马车都坐不起,新婚连假都没得休,官位不高还没有额外贴补,都被激起了同情之心,纷纷上书,直言如此实在是太下皇室脸面。
    有直言不讳的,甚至上书直指此为皇后失职,让皇子沦落到如此境地,建府之后竟然穷成这幅德行。
    只差没指着皇后鼻子骂中宫失德,克扣皇子了。
    皇后表示这个枪,她躺得很是莫名其妙。
    但既然朝中已经有人提了这个问题,身为被指责的那一方,无论如何也要做出姿态来。
    不就是选个封地的事儿么,国土那么大,随便指个穷乡僻壤打包扔过去,那都不是事儿。
    皇后挑挑拣拣,选出好几个看上去不错实际上不太好的地方,温柔贤惠的打着送燕窝的名号,去和天子商议有关易北封地食邑的问题。
    “不是臣妾不愿意给北儿挑封地,一来这总归牵涉朝堂,臣妾不好插手,二来若万一挑得不好,北儿不满意,有了怨恨反而不好,三来北儿总归是臣妾看着长大的,总觉得这还是个孩子呢,私心想多留他在京中多住几年,裴妹妹命苦,早早的去了,北儿念着他母妃,总归是可怜,所以臣妾也想多对他好些,好生弥补。”
    别的宫人不能提裴妃,但皇后能。
    这个时候和天子提裴贵妃,简直就是诛心。
    皇后说到情至深处,还掏出绢帕,拭了拭眼角。
    “想当年裴妹妹在时,北儿多开朗一孩子,裴妹妹去后,北儿这性子也就变了,所幸现在成婚,娶了徽宁县主,似乎才好一些,说起来臣妾也是私心,北儿这些年也是受苦,便想多留他一阵,却没想到闹得陛下为难,是臣妾的过失。”
    天子一边听皇后唱作俱佳的情真意切,一边翻了翻皇后选出来的几块封地。
    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离京城还挺远,却又和边境挨不上,没有运河经过,也不挨着几条大水系,产粮勉强能到及格线,和铜矿铁矿就更不挨边。
    一言以概之,就是旱涝保收饿不死,也发不了财,掌不了兵。
    皇后打的什么主意,即便是没有易北先前做的种种准备,天子也心知肚明。
    如今太子虽然犯了过错,但明面上还是过得去的,位置也还是稳的,易贤太过冒进,反而伤了自己,如今根本无法与太子相争。
    几个皇子中,现如今唯有易北能入天子之眼。
    指个上不上下不下风平浪静的封地,把易北扔过去待上几年,没有大事不能进京,没有宣召不能进京,不是逢年过大节不能进京,她这个皇后再吹吹枕头风,过年时找点事,估计自己也就要把这个儿子给忘了。
    太子之位会更加稳固。
    而一旦京中出点什么意外,易贤失去世家支持,不得天子喜爱也已成事实,易北封地太远无法及时赶回,这张龙椅就是太子坐稳了。
    “朕最近也在想这件事,没想到倒是和皇后想到一起去了,北儿早些年很吃了些苦,如今成婚建府,朕也想给他封个好些的地方,让他过去安稳过日子。”
    天子屈起手指,在皇后递上来的小册子上敲了敲。
    “封地棣州,以地为号,皇后以为如何?”
    皇后差点没砸了手里正在搅和的燕窝粥。
    不仅封地,而且还封王?
    除去太子不上算之外,皇子之中,惯例都是要么封地,要么封王,很难有两个都捞到手的,掰着指头数数,目前为止也只有五皇子有这种荣宠。
    但五皇子封的是贤王,以名为号,所以虽有封地,却仍留在京中,只是享了食邑而已。
    但现在天子竟然打算给易北以地为封号?
    那岂不是打算让易北真的去到封地?
    这又是个什么意思?
    想让易北过得好,有大把的富庶封地可以给他,为何偏偏挑中棣州?
    若是舍不得,那就和五皇子一样,封王赐地,照样也能在京城做个闲散王爷,终了一世。
    安乐郡产盐,几乎整个江北的盐有大半出自棣州,何况棣州还有两个铁矿一个铜矿,朝廷前些年才收回了采铸权,那地界何止是富庶二字可以形容,那简直就是一半的命脉!
    她怎么放心让易北跑去那里逍遥自在的称王?
    “陛下怎么想起棣州了?“
    不能急,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显露出自己的真是意图。
    于是,皇后笑容越发温柔,手中动作越发和缓。
    “棣州离京城可有些远,陛下可舍得?“
    天子笑笑,侧头看了皇后一眼。
    “怎么,皇后舍不得?“
    皇后微微低头,把燕窝粥放在桌上,往天子的方向推了推。
    “臣妾是舍不得北儿离京,这孩子怪不容易的,又乖巧懂事。“天子看着桌上雪白莹润的白粥,唔了一声。
    “朕就是觉得这孩子不容易,才想给他好好打算,棣州富庶,离京城又远,离了京城里这一摊子事,倒能在外面好好散散心,这孩子不比太子也不比他五哥,贵妃去得早,外头一个人都没有,也是可怜。“皇后心念微动。
    天子这是在变相敲打她,抱怨世家插手实在太过么?
    “有陛下照拂,哪里算没人帮持,陛下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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