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没有人。苏小月捡了一捆柴,摘了些野菜,又弄了两根甜高粱,坐在石头上休息。这么休息着就看到眼前草从里露出的金银花,她倒是没有想到山里最多金银花,金银花泡水喝清热解毒,金银花藤煲水洗澡可止皮肤瘙痒,若晒干做成枕头也可以安神。
    于是来了劲,说干就干,直接扯了金银花藤,连花和藤一起绑在柴堆里扛下山去。
    回到屋里,又坐下休息了一会儿,起身拿水桶去山泉水那边挑了两桶水回来,再次坐下时,脸上火辣辣的又痛了起来。
    苏小月洗了一把脸,回屋里擦了药膏。见床上的人还闭着眼睛,方为却醒了,见到苏小月就下了床,扑到她的怀中。
    苏小月带着方为两人把金银花从藤上摘下来,拿篮子装好,准备晒干了泡水喝,而花藤则留着晚上煮水拿来洗澡。
    洗澡水费水,方为跟在苏小月身边,一来一回担了好几趟水才停下来。
    晚上苏小月把早上在水里凉着的豆浆拿了出来加热。这次苏小月没有做豆粉糊糊,而是拿出了先前在镇上买回来的细面粉,做起了面条。
    商家卖的细面粉果然与庄稼人碾出来的麦粉不同,细腻多了。
    面团揉好了,放在一旁醒一会。
    方为跟着苏小月坐在一起啃甜高粱。方家下地的人没有回来,院里静悄悄的,这时院门从外打开,一群黑娃涌了进来,后面跟着是方芳和元南花。
    进了门,元南花脸色苍白,脚步有些虚浮,走起路来像要倒下。苏小月只是瞥了一眼,就见元南花脸上两个深深的手掌印,手腕上露出来的地方淤青一片。
    莫不是被方家的男人打了?
    今天苏小月不但拿回自己的粮食和盐,还拿走了一两银子,方二福和梁氏不气恨是不可能的,这事儿是元南花挑起的,虽然老五也在中间起了些作用,可老五是梁氏的骨肉,元南花只是个媳妇,又身为嫂子,肯怕这些气都撒在了她的身上。
    想起今天的事,苏小月也挺奇怪,这方家似乎也有些钱,一下子拿出一两银子,梁氏也拿得出来,问题是方河说让她拿,他们就不敢不拿,这事儿透着蹊跷。
    元南花走着走着,“砰”的一身倒地上人事不醒。
    陪在一旁的大囡方美和小儿方忠,两孩子吓得哭了起来,“娘,娘,你怎么了?”
    方芳听到后面的动静,回过身来,见元南花苍白的脸色还带着紫,两颊肿得高高的,这会儿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这下把她也吓着。
    方芳回头往苏小月看了一眼,苏小月没有理会,带着方为进了屋。
    家里没有一个男人,方芳撇下元南花和孩子,推门跑了出去,她先是跑到地里喊三哥方平,方平听到自家媳妇倒地不醒,脸色都变了,拔腿就要往家里跑。
    方二福一个狠厉的眼色把方平吓在原地,心里着急却不敢动。方二福问方芳,“你嫂子是个什么情况?刚才也只是轻轻打了两下,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刚才一家子人出门下地种豆,元南花手脚慢了一些,梁氏加上先前那一两银子的事怀恨在心,当即就给元南花甩了两个耳光子,打得她跌倒在田地里,方平着急也只能干看着,元南花害家里损失了一两银子的事,引起了公愤,不打两下,肯难平家里人的气。
    谁知梁氏动了手,方二福也忍不住了,抓起田间的木头就几棍子打了下去,今天方二福伤得不清,心里的脾气没地方发泄,后来又没了一两银子,心里着实火爆到了极点,下手的时候何止重一点点。
    元南花被两人轮番攻击,当时就被打懵在田地里,若不是方平替她挡了几下,肯怕当场就会人事不醒。
    最后方芳和元南花派回来煮饭,一群黑娃也从田地里赶了回来。
    方芳见家里人不动,她也不敢回去,刚才元南花那脸色她是看到了的,肯怕受伤不轻,若是有个好歹,她在家里见死不救,这个罪名她背不起,她还没有嫁人,可不能落下一个狠心不救嫂子的毒妇名声,那她这一辈子就毁了。
    “还愣着干什么,弄不好这会儿你嫂子又自己起来了,还不快回去做饭,今天不把这块地的豆子种下去,大家都别想回去。”方二福话落,方平只好蹲身继续做事,老大夫妻做起事来就更加的卖力了。
    方芳见人是喊不回去了,可她又不得不听方二福的话回家里做饭,只好悻悻离去。
    回到方家院子里,两黑娃还围着地上的人泪流不止,大房的三孩子,由方天带着在厨房里寻找吃的,啥吃得也没有,个个跑到苏小月的屋门口,望着那揉好的面团流口水。
    方为坐在门口吃甜高粱,吃得脆脆的响,三孩子听到声音,目光从面团上松开,看向方为,听到吞咽的声音,几孩子流起了口水。方天胆子大,见苏小月不在方为身边,进了里屋,就上前一步,准备抢方为手中的高粱。
    “你做什么?这是我娘给我弄来的,你们要吃叫你娘弄去。”方为人小个子也小,坐在板凳上看着大了他三岁的堂哥心里有些害怕,但他也不退缩,反而把手中的高粱藏在了背后,目光湛湛的盯着方天,嘴里说话利索。
    方天是家里的孩子王,就他年纪最大,平时吃什么都靠抢,自然有什么东西他都不落下,但究竟被苏小月打过,多少有些害怕,不敢明着欺负方为。
    几个小萝卜头围着方为,方天问道:“那我跟你换。”
    方为摇头,“你有什么东西跟我换,你什么东西也没有。”
    噫,这孩子还挺会说的,一句话说到方天心坎里去了,他的确没东西换。
    方天思前想后,回身翻起了弟弟妹妹的口袋,从脏乱的口袋里翻出不少茅梅,捧在掌心,说道:“我拿这个跟你换。”
    方为一脸嫌弃的看了一眼,“我才不要,娘说了,脏了的东西吃了拉肚子。”
    方天生气了,又拿方为没有办法,看着他手中的东西,就越发的好奇起来,不知是什么好东西,堂弟吃得这么起劲。
    “那你说要拿什么东西换?”方天不甘心,看着方为一口一口吃下高粱,就想上前抢,可抢又不敢。
    方为这下不吃了,左右看了一眼,说道:“你帮我捡柴,帮我挑水,我就跟你换。”
    听到有东西能换,方天来了劲,孩子小挑水自然挑不起,但捡柴不成问题,方天油滑,立即跑到方家的厨房,从里面拿了一小捆柴出来,准备拿这个换,谁知方为摇头,“我才不要这个,到时你爹爹打人。”
    方天无奈只好把柴又拿了回去。三个黑娃又站在方为面前围着他,眼睛一瞬不瞬盯着,这下也不说要换了,也不说要抢了,就这么看着他。
    方为被几人围着很不舒服,说道:“你们自己去捡柴,你们捡回来的柴可以拿来换。”
    一句话把方天点醒,立即带着弟妹往院子外走,方为这下高粱也不吃了,把东西一放,转身进了屋。
    苏小月在给方河擦洗下.身,在方河目光的注视下,脸红的厉害,但想起自己一个现代女性,虽然没有嫁过人,某片总看过的,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刚把衣裳帮他穿好,小脑袋就扑到她怀里去了,苏小月连连退开,含笑说道:“娘身上脏,等娘净了手。”
    说完这话,苏小月才觉得话不妥,往床上的男人瞥了一眼,男人却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领着缠人的小家伙来到屋外,两人一起净了手,苏小月拉着孩子的手问道:“为儿怎么了?”
    方为圆圆的眼睛滴溜溜一转,甜甜的声音问道:“娘亲,那甜甜的零食是不是都给我吃的?”
    苏小月含笑,“当然都给你吃,你想吃多少都可以,没有了,娘上山给你弄。”
    “那甜甜的零食为儿给别人吃,娘亲不会怪为儿吧?”方为一脸期待的看着苏小月。
    苏小月知道他要给谁吃,既然给他了,自然由他分配,这些黑娃吃一点也没有什么,于是点了一下他的鼻子,笑道:“那些都是你的,由你支配,娘亲不会过问。”
    方为高兴,小胳膊就搂住了苏小月的脖子,还在她脸颊上印下一吻,柔软的小嘴,甜糯糯的声音,使苏小月软到心窝里去了。
    面团醒好,选了一根大小差不多的棍子做擀面杖,成了一小张一小张的面皮下了滚水。要赶紧买一把菜刀才行,家里就一把剪刀,挺不方便的。
    还好时间多的很,面皮赶得又小又薄,倒也没什么,下了野菜和着面皮煮熟,放了盐下去后熄了火。
    先给小家伙乘了一碗面汤,把小家伙安置在小板凳上坐着慢慢吃,她端着大碗进了屋。
    进了屋,对上方河的目光,苏小月的脸腮又红了起来,想起刚才给他换衣裳,擦下.身,两人都有些不太自然。
    往日里方河没有醒,苏小月不觉得,今天不一样,是在人醒来的时候弄的,两个成年人,难免有些别样的心思。
    “我要不要扶你坐起来吃,今天吃的是面皮汤,肯怕躺着不好下咽。”苏小月把碗放在凳子上,准备上前扶他。
    “也可。”方河这么说着,没等她扶,他的双臂就准备撑着床沿起身,终是躺得时日太长,堪堪用力,额上就冒出了冷汗。
    苏小月觉得这人脾气还挺倔的,也不理会他的别扭,直接上前搭把手,两人合力使他坐了起来,背后垫着补丁枕头,却洗得干净,上面还能闻到太阳的味道。
    “谢谢。”方河道谢。
    苏小月端着碗坐在床沿,说道:“你的谢谢将来要兑现的,以后咱娘俩就靠你了。”苏小月故意说得自然,心里却怦怦直跳,她漆黑的眸子状做无样的看着方河。
    原本还一本正经的方河脸上带笑,剑眉下含笑的眼望着苏小月,“记住了,我以后会对你好的。”
    苏小月听到他的话,心里莫名的有点甜。
    ☆、第16章 秘密揭开
    方河望着碗里的面皮,赞许道:“手艺不错。”
    苏小月脸上的笑意明显深了几分。她白皙的手端着碗,准备喂他,谁知男人抬起了干瘦的手,“我自己来。”
    苏小月也不坚持,你要自己来更好。
    她是没想到他自己来的用意,直到他眨眼之间把一大碗面汤吃了个底朝天,她终于知道他自己来的用意了,合着嫌弃她平时喂慢了,难怪以前她喂他的时候那嘴张得老大,那突出的喉结上下颤动的厉害。
    见他这意犹未尽的样子,苏小月拿着碗又出去乘了一碗。
    男人吃得欢实,转眼又吃完了,好吧,苏小月又出去端了一碗,来来回回三四趟,他是吃饱了,剩下一些,苏小月吃下,买回来的面粉就这样一顿就吃完了。
    苏小月准备的足,想着马上又要到赶集的日子,手里有了钱,得去买些东西回来给这家伙填肚子才行。但这样吃下去,这点钱也不经吃,得想个法子弄些钱才行。
    三人吃饱,方为在屋外凳子上坐着,手里捧着高粱像捧着宝贝似的,也不放下,苏小月看着就好笑,她收拾了碗筷往院子里瞥了一眼,原先躺在地上的元南花和两黑娃不见了,左边厨房饮烟袅袅。
    苏小月进了屋。
    屋里方河半闭着眼睛似在想事情,苏小月乘天还早,从柜里翻出破了衣裳,想着要怎么缝补,正在研究时,方河忽然开口。
    “你坐床边来,我有些事得跟你说一下。”
    苏小月对上方河的目光,心里悸动了一下,拿着衣裳走了过去坐下。
    方河想了想,说道:“我见你也是个明事理的,做起事来也有分寸,有些事我也不想瞒你,我其实不是方家的血脉。”
    苏小月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不是方家的血脉,那他是谁?不会是梁氏和别的男人的种吧?梁氏年轻时还有这么一面?怎么看都不像。
    方河见她许久不说话,就知道她想歪了,继续说道:“梁氏生大亮的时候,我父母把我交给了产婆冒充梁氏的二儿‘出生’,成了方家老二。”
    “你也知道我食量大,十二岁的时候家里养不起我,我就出外流浪了,跟着镖队走南闯北混口饭吃,无意间发现了自己的身份才知道的。”
    “虽然他们只养了我十二年,却也是我的养父母,你在家里再忍一忍,等我身子好了,咱们就搬出去住,这段时间你好好想个地方,想在哪儿安家。”
    能在哪儿安家?苏家村富裕一些,但她的芯子换了,不能让苏阿吉发现端倪。床上这家伙是有本事,可是饭量惊人,现在有了她娘俩,也不能像以前一样跟着镖队走南闯北。
    留在家里就得有田地,他是方家养子,更不可能分家里的田产,左思右想,还不如就在这方家村里开荒得了,这方家村靠着山,许多地方她看着可以开成不少荒地,到时种些高粱和大豆,再想想其他办法,或能安稳的养活一家。
    “现在不急着想,你慢慢瞧着。”方河见她沉思,安慰道。
    “那你亲生父母呢?可尚在人间?”苏小月问。
    方河垂下头去,睫毛下目光闪了闪,说道:“以后你们娘俩在哪儿,我就跟在哪儿,不会去别的地方,镖队我也不会去了。”
    虽然他答非所问,但得到了他一句实诚的话,苏小月安下心来。
    “还有为儿。”方河抬眸望着苏小月,“他是我在走镖的时候捡来的孩子,见你对他挺上心的,这事儿将来就别告诉他了。”
    方为不是方河的孩子,苏小月又震惊了,她一直以为前身嫁过来做后娘,自己穿来了成了后娘,多少心里有些不舒服,不是因为孩子,而是觉得这男人娶过老婆,想想她两世都是个黄花大闺女,太不划算了,没想这事还这么离奇。
    苏小月红了脸,嚅嚅的问道:“那你以前可曾娶过妻子?”
    方河的目光盯着苏小月,看到她脸腮上的红润,眸里就露出了笑意,“在你之前从不曾有过,若不是你,我想我这一辈子都会飘飘荡荡的过。”
    得到了答案,苏小月的心耀跃了,穿都穿过来了,看着这汉子剑眉星眸,长得还不赖,就勉强跟了他吧。
    两人敞开心怀说了一番心里话后,那陌生感顿失消息了不少,都有着跟对方好好过的心思,自然而然就慢慢地动了情。
    天快黑的时候,三个黑娃从院子外跑了回来,一人手中捧着一把柴,见方为抱着那些吃的坐在板凳上等着,心里就乐开了花,
    三个孩子像献宝似的把柴放在方为脚下,伸出手来要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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