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影自是明白他的意思:“……褚子陵他事前便联络好了这些人?”
    “那些南疆臣子小九九打得自是不差。”池小池道,“先隐瞒下褚子陵的身份,秘而不宣。若他真是皇子,携巨功而返,这些臣子顺水推舟,出言支持他,便是拥君之臣,能获得不小的好处;若他未能功成,死在半途,这些臣子也不损失什么,只当是死了一个密探,也无甚可惜的。褚子陵这生意,可是正正好做到了他们心坎里去。”
    说着,他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时停云还记得,那几个常来褚子陵帐中的股肱之臣的名字呢。”
    在时停云记忆中,有三个人颇受上位后的褚子陵礼遇。
    常年在镇南关与北府军对峙的帕沙将军,是主将铁木尔帐中一名副将。
    将军吴宜春,一支驻守在镇南关西北侧的骑兵军将军,不担负什么作战任务,主要负责军粮运输。
    一名姓金的文臣,按他们朝中的官职来衡量,该是从二品,与帕沙是连襟,没有什么功绩,到四十余岁仍是庸庸碌碌。
    当然,这都是他们升职前的职位。
    自从褚子陵上位之后,他们便飞黄腾达,以他们先前这点本事,除非祖坟冒烟,否则基本没什么指望。
    看完池小池做下的笔记,娄影了然:“他选人选得很准,都是有点实权和人脉,却还想要继续往上爬的人。”
    在普遍意义上,褚子陵的出身的确不算多么光彩,因此为了自己能走得顺畅些,他得提前为自己把路铺平。
    然而他偏偏遇见了池小池这么一台突突突的地钻。
    娄影又说:“知道褚子陵真实身份的人应该不多。”
    “是不多。没握着一把好扑克,谁愿意甩明牌啊。”池小池说,“不过这样也挺好的。”
    娄影:“所以你打算一直压着褚子陵,叫他没有机会……”
    池小池却道:“哪儿能呢。我可得好好捧着他。”
    他望着天边,自言自语:“说起来,我的信前日便到了,褚子陵寄出的那封信,算一算也该到了。”
    他沉吟。
    若以南疆一贯的排兵速度计算,最快后日,最慢七日后,定远城便会遭受小股南疆军队袭扰。
    这是褚子陵一贯的行事作风,绝不会尽信于人,哪怕是从时停云这里得了消息,也会先派兵试探定远城中状况。
    他与时停云一样了解守定远城的温非儒。他有一半的南疆血统,生活在边境处,却被入侵的南疆人杀了父母。
    此人勇武过人,性情暴躁,每战必亲出杀敌,若是他当真受伤,面对此等稀少的兵力,有极大可能会派座下某位小将出战。
    明面上是表示蔑视,实际上是以骄掩虚。
    若池小池没有料错,褚子陵会去信嘱咐与他联络的人,若是温非儒亲自出来迎战,那便是他伤不重,千万莫要硬战,白费军力;若是温非儒座下首将来战,那便要斟酌了再战,温非儒很可能不在城中,同在定远城中的张督军智谋不错,有些难对付;但若是派一小将来战,则万勿错失良机,说明城中主事者仍是温非儒,那便调军来战,非为夺城,而是务必要将温非儒擒杀,斩去时惊鸿一条臂膀。
    褚子陵这样安排,还有一层妙用。
    ——他能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温非儒的性情,知道的人有不少,不难根据他应敌的举措做出如上推断。
    至于温非儒将军受伤的讯息是如何为南疆人所知的,大可以推到哪个细作头上去,怎样怀疑也轮不到远在千里之外的褚子陵身上去。
    但褚子陵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隔着千里之外谋算的,还有一个池小池。
    时惊鸿何等人物,自家儿子一封书信寄去,不需详说,他便能猜个十之八九,定会有妥善的应对之法的。
    自小,时惊鸿便教给时停云,打仗既要知道如何赢,也要知道如何输。
    这一场胜仗,算是他白送给南疆的见面礼。
    看池小池出神,娄影索性停止了猜测,手握着书望着他,心里眼里都柔和得要命。
    池小池把接下来的计划酝酿个大概,看看时间,觉得自己与自家先生待的时间有些长,该出去放个风了,于是他招呼了一声:“先生,我走了啊。”
    池小池挑帘欲下马车时,娄影突然在他身后问:“你真的数了?”
    池小池:“……什么?”
    娄影注视着他:“二十七下。”
    池小池明白过来他指什么后,一摊手:“瞎说的。他自己又不会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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