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事情月梅是不打算趟浑水的,她们走到一处往荣安堂和聚福堂的岔路口,月梅就把手给抽了出来。
    “三弟的性子你既然了解,自然知道他不会乱来。我到底是做嫂子的,这私下里去嚼这个舌根却是不大好的,我回头跟侯爷说一声,叫他跟三弟说罢。”月梅笑道,冲着方惠钰摆了摆手,“我这就先回去了,三弟许是还在,兴许能赶得上。”
    方惠钰看着月梅快步走了,不由得撇了撇嘴,跑的那么快,自己想一起去的话头都没来得及提出来呢。
    不过,好在是把想说的话给说了,这样这个程氏,应该不会再防贼一般的看着她了吧?
    当真是小肚鸡肠了些,她和表哥要好的时候,程氏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待着呢。她若是真想嫁给表哥,还能有程氏什么事儿?
    她嘟嘴低声说了几句什么,正要扭头走人,却瞧见周承鸿拎着个树枝站在不远处,正虎视眈眈的瞪着她。
    她唬了一跳,不由得叫道:“你干什么呢,吓死人了知不知道?”
    “方惠钰!”周承鸿压低声音说道:“你这小贱人,方才打我不说,还言语里设陷阱给我跳,你是想叫我在那谢姑娘跟前落个难看呢,还是想叫大哥三弟瞧不起我?”
    方惠钰顿时气得红了眼。
    “周承鸿,你骂谁小贱人呢你!”她牙齿咬的咯吱咯吱想,再是没想到小时候被她欺负的只会哇哇大哭的周承鸿,居然张嘴就敢骂她的。
    周承鸿举起手,树枝往方惠钰的手臂上狠狠就是一下,然后丢了树枝拍了拍手,冷哼道:“骂你呢,你不就是小贱人吗?比小时候还坏了你!怪不得你死了男人又被赶回娘家,这么坏,当然是报应了!”
    方惠钰简直气疯了。
    高门大户里出来的女儿,叫她暗着嘲讽说些难听话她会,这么明明白白的骂脏话,她却根本不是周承鸿的对手。
    她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周承鸿,半晌才骂道:“你,你居然打女人!你,你还是不是男人了你?!”
    周承鸿嘴一撇,眼一斜,冷哼道:“女人打了我,我自然是要打女人的,哼!”
    竟就这么扬长而去了。
    方惠钰连个丫头都没带,气得跳脚也拿他没有办法,只得一路哭着回了荣安堂,但一想到自己的谋划,却是又不敢闹将出来。闹出来周承鸿一顿打是跑不掉的,可是她的面子也要受损,她已经不是姑娘家了,她如今是死了男人的寡妇,再不能有不好的名声了。
    周承鸿却是很得意的学给了王氏听了,一时间叫王氏看着他的伤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只不过她不知道谢娇也打了周承鸿的事儿,倒是没怎么太往心里去,见方惠钰没提,她也就干脆当不知道这事了。
    周承宇却是跑出府去,在护城河边连着跑了无数圈,只累得双腿发软站不稳跌在了地上,才狠狠捶了下地面。
    今天他真的是太失态了!
    月梅第二日一早去荣安堂请安后,便提出要出府去一趟公主府的事情了。
    知道月梅的真正身份了,周老夫人明面上哪里还敢为难她,何况她又是去公主府的,自然什么都没说就允了。
    安平公主知道月梅要来,几乎一夜都没有睡好,一大早的更是早早就爬了起来,衣裳首饰轮换着打扮了好几遍,等下人来报说月梅来了,她竟然还没打扮好,急得差点哭了出来。
    谢二老爷和瑞安郡主一起来内室叫她,两人看着她没头苍蝇的模样,都忍不住笑了。
    谢二老爷道:“你是见亲生女儿,又不是年轻时候见那个英俊的后生,用得着这么打扮吗?当初见我的时候,可也没见你这般打扮的。”
    安平公主脸上扑了粉,但因为这来来回回的折腾,她身子虚又流了汗,反倒是两颊红通通的,看着像是精神了几分似地。
    她说道:“那不一样!”
    瑞安郡主过去拉住她的手臂,仔细瞧了瞧她,道:“娘,这样就极好了,月梅已经到门口了,您再拖延,一会儿可就是要叫她干等了。”
    安平公主哪里舍得让女儿干等,忙撑着身体站起来,又慌忙吩咐下人将一个蔷薇花的华胜哪里戴上,就急匆匆的要往外走。
    月梅已经被玉珠给领了进来。
    看着众人,她下意识的想行礼拜见,安平公主却一激动,直接扑上去抱住了她。
    “孩子,我的孩子……”只说了这么两句,她就再也说不出话,伏在月梅肩头大哭不止。
    月梅整个人都傻眼了。
    她一路战战兢兢,还在想着见了面说什么,演练了无数回,却没想到见面了什么都没说呢,安平公主冲过来抱住她就哭开了。
    瑞安郡主脸上淡淡的笑着,扶着玉珠走了出去。谢二老爷却是红了眼圈,走过来把他们娘俩给抱了起来。
    月梅起先还有些抵触,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她忽然感受到了从前只在别人嘴里别人身上才能听到看到的父爱母爱。
    她一句话都没说,就这么抱着安平公主,又被谢二老爷环着,竟是也红了眼睛,掉下了眼泪来。
    安平公主哭了许久,嗓子都有些哑了,才松开月梅。只手却拉着,始终舍不得放开,昨晚上瑞安郡主回来说了后她就激动的一夜没睡,更是不知道哭了多少回,早上用煮熟的鸡蛋滚了眼圈,又上了妆才不大看得出来了,但这会儿哭过之后,那眼睛便又红肿了起来。
    月梅看着她,心里软的一塌糊涂,不由得就伸手给她抹了抹眼泪,道:“您快别哭了。”
    安平公主点点头,然而眼泪却不停的掉。
    “你也别哭了,好孩子,你也别哭……”她的手发着抖,可是碰到月梅的眼角时,却格外的温柔,“好孩子,你还愿意认我……你还愿意……我看着你,真是觉得此刻就是死了,也值得了……”
    “您别说这样的话。”月梅直到此刻,才知道自己之前犯了多么大的错,她后悔自责的不行,抓着安平公主的手,哽咽着道:“您好不容易把我寻回来了,哪能就这么把我丢下,您若是走了,我不就又是没娘的孩子了吗……”
    月梅从不曾和母亲亲近过,也不知道这些话是怎么突然说出来的,但是一说出来,就觉得心口像是豁了个大洞一般,空洞发凉的痛着。
    安平公主浑身一颤,忙道:“我不走,不走,我永远陪着你,再不叫你做个没娘疼的孩子……”
    ☆、第129章
    有句话叫人逢喜事精神爽,安平公主因为认回了女儿,本是连从床上起来都要费老大功夫的,竟然还能带着月梅去拜见了谢老夫人。
    谢老夫人头发花白了,人也比较瘦,长得本是比较刻薄的模样,但是一开口,一笑起来,整个人的气质却全都变了。
    她眼里蓄着泪,面上却是挂着笑,也是瞧见月梅就抱着,心肝宝贝的一通叫。
    月梅有些受宠若惊,心里也更是带着点儿惶恐不安,与极为深重的感激。
    这重新穿越了一回,不仅得了以前不敢想的姻缘,还得了这样好的爹娘和祖母,哦,还有瑞安郡主和谢娇这样好的姐妹。
    谢娇昨夜里定然是哭了,一双眼睛和安平公主的不相上下,但是此刻却仍然也出现在谢老夫人这里,看着月梅和谢老夫人贴在一起,哭得那叫一个地动山摇。
    她这一哭,倒是叫其他人都哭不下去了。
    谢夫人也是诧异的看向了女儿,道:“娇娇,你好歹是个女孩子,妹妹回来了娘知道你也高兴,只也别哭得这么……这么不顾形象了些。”
    谢娇看着母亲,却是丝毫不让的顶嘴。
    “母亲这话好没道理,妹妹回来了我高兴,高兴了我就想哭,哭就哭了,难道还分哭得好看哭得难看之说吗?”她哭哭啼啼的道:“若是那样,那眼泪到底是真还是假了?”
    她说的倒是理直气壮,却直把谢夫人气得红了脸。
    这死丫头,敢情是说她在装哭,装高兴不成?
    她一时间的,连眼泪也不知道要不要擦了。
    安平公主笑着拍了拍大嫂,示意她是知道大嫂的心意的,谢夫人心里这才稍微舒坦了点儿。
    谢老夫人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招手把谢娇拉过去,一手揽着一个,却是哭不出来了,只交待道:“你们俩可是嫡亲的姐妹,感情好是最好的,咱们家的女孩儿少,就只得你两个,从前是没得机会,这以后可要常来往,互相帮助才是。”
    这话也不知道促动了谢娇哪根神经了,她猛点着头,哭得更是歇斯底里的。
    一家人都没看出来她是在哭什么,月梅在人群里也没找到瑞安郡主,只能在心里暗暗猜测,谢娇这是因为昨天的事情,在释放心底的难过呢。
    随后,谢老夫人又叫了谢娇的两个嫡出哥哥一个庶出哥哥来见了月梅,还有三个嫂子。隔房的堂兄堂嫂,虽是亲近,但到底不是从小一处长大的,只不过略见了见也就算了。
    月梅跟谢娇去她屋里说话。
    安平公主舍不得离开女儿,但仍然被谢老夫人留下了,一家人商量着,这女儿认回来了,名分上要怎么办。
    安平公主道:“哪里有什么名分上怎么办的理,这是我的女儿,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当然是直接认回来,昭告天下,再请皇兄给她封个郡主。”
    谢二老爷动动嘴唇,却是没说话。
    长平侯就道:“公主,我知道你的心情,其实我们何尝不想这样。孩子是你生的,可也是我们谢家的孩子,她在外面吃苦受罪,我们这心里和你一样心疼。但如果真的认回来,第一你和二弟当年办事糊涂这个名声可就传出去了。第二媛姐儿的身份也瞒不住了,是继续留在公主府,还是怎么样,皇上还没给个准话。但当初媛姐儿也算是吃了亏的,总不能现在还叫她吃亏了。”
    虽说皇上是这天下最大的,还有个金口玉言的说法。可一会儿说这孩子是郡主,一会儿又变成了公主,这皇家血脉容不得质疑不错,但他一会儿一个说法,天下人也都看在眼里的,也要质疑他这个皇上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了。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万一是有人误会了瑞安郡主的出身,觉得皇上德行有亏,那就更麻烦了。
    安平公主紧紧握了握手,道:“反正不管怎么样,我是不会叫我的女儿受委屈的。这事情我进宫,和皇兄商量了再说。”
    长平侯松了口气,他要的就是安平公主这句话。
    谢二老爷却觉得大哥有些太过逼迫安平公主了,犹豫了片刻,还是道:“安平,你也别和皇上置气硬来,当年皇上也是担心你,才把媛姐儿给送来的,说起来咱们都还欠着皇上和媛姐儿呢。”
    安平公主还没说话,谢老夫人就道:“行了,你就别瞎掺和意见了。公主是皇上的亲妹妹,难道还不知道要如何和皇上说吗?”
    瑞安郡主不是亲生的这事情,这个家里原先就只有谢二老爷一个人知道,如今不止长平侯和谢夫人,就是谢老夫人对这个儿子也有看法的。
    要知道她和谢夫人都是一直对瑞安郡主没有好感的,从前还想仗着长辈的名义管管,可回回都被谢二老爷给拦下来了。如今想来他拦的是有理的,但皇上的女儿在他们谢家闹得鸡犬不宁,说起来谁没点儿脾气啊,能心里高兴吗?
    谢二老爷被母亲和大哥一起嫌弃,就只好闭了嘴。安平公主看看婆婆也垂下了眼睛,她当然知道婆婆心里是有不满的,可这些年,要不是有媛姐儿在,只怕谢成章早已经庶子庶女一大堆了,就算是如今没有,那屋里也是有伺候的人的。
    一想到这点,安平公主就觉得心里一滞,原本十分高兴的心情也只剩下七分了。
    谢娇吊在月梅的身上,一路哭回了房,到了房间里关上门,伏在月梅的肩头,仍是大哭着。
    好吧,月梅本来十分的心疼她的,但看她这跟个小娃娃似地不住哭嚎着,真是没忍住,想笑。
    “好了好了,你怎么这么多眼泪啊。”她把谢娇拉开,看她哭得红肿的眼睛,真是又心疼又想笑,两种情绪绞着,她觉得自己都快要哭了。
    谢娇一下子收住了哭声。
    “心里难过啊,发泄发泄总行吧。”她声音低沉,“好在有你做个借口,月梅啊,你回来的还真是时候。”
    “你就真那么喜欢周承宇啊?”月梅有点想知道谢娇是怎么想的。
    谢娇一想,眼泪又吧嗒吧嗒掉了下来。
    “喜欢啊,真的喜欢,喜欢死了。”她哭道,伸出手指头来,一个一个扳着和月梅说周承宇的好,“他长得好看,玉树临风;他读书好,一表人才;他对我不谄媚不逢迎,立身很正;他临危不乱,他古道热肠,他沉稳有理,他……”
    大概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反正月梅是没看出周承宇有这么多好处,当然,好看这一点是确实。
    她打断谢娇,问道:“所以呢,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谢娇一顿,伸手抹了把眼泪,问月梅,“你觉得,他对谢媛那死丫头有几分的真心?”本是严肃认真的问话,可是一问完,她就又忍不住哭了,“谢媛嫁过人了啊,如今还大着肚子呢,就算是比我身份高,比我长得好,可,可周承宇也不该看不上我,却看上她啊!”
    喜欢这个事情是不讲道理的,你再好,也做不到人人都喜欢。你再不好,也会有人专门只喜欢你。
    这个问题,月梅只好用缘分来答了。
    “许是两人有缘吧。你虽然很好,但是因为晚了一步,所以就没缘了。”月梅劝道:“你干嘛非要在他身上吊死呢,你这样的条件,想找到好的夫婿还能找不到吗?若是喜欢他那类型的,旁的也不说了,咱们开的那个点心铺子不是很快就要开业了吗,你往那一去,每日里都可以看到似他那样的书生,保管可以挑一个更好的。”
    月梅倒是想介绍大龄未婚男青年良二爷良三爷给谢娇,可一想到良家那两个兄弟的长相,她觉得还是不要伤害那两兄弟了。
    谢娇一听月梅这话,是真的绝望了。
    她本来还心存侥幸,以为是自己误会周承宇了,没想到月梅也是这么想的。一想到她昨儿回来仅仅是没理谢媛,她现在都想拿着扫帚把谢媛赶回她的皇宫里去了。
    月梅要知道谢娇的心理,估计得给瑞安郡主鸣不平了。好在她不知道,所以可以算是绞尽脑汁的劝了一通这个堂姐,眼见着劝不通,只好提及了什么时候铺子开业的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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