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妃合上书页,微微挑眉,似乎有几分兴致的模样。
    安氏果然继续说,“公主目下还年轻面嫩,再过个几年公主自己便晓得。这世间什么都是虚的,其中又以男子的宠爱最为不靠谱,这女人,终归都会年老色衰的一天,到时候能依靠的,还不是只有自个肚子里落下来的那块肉。”
    这样的话,雒妃还当真没听过,要知道,她出嫁之时,母后同她说的话,可不是这样的。
    当然,她对话不甚在意,最为在意的是这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晃悠的安氏,究竟意欲何为?
    安氏一个人在那絮絮叨叨地说着,念了老半天后,她才发现雒妃压根没听。
    她心有不满,可哪里敢对雒妃出气,故而只得道,“不知公主可是听闻一些传言?”
    “哦?”雒妃终于施舍地说了个字。
    安氏顺杆子往上爬,偏生她还是要做出欲言又止的神色,“公主,我说了您切莫往心里去。”
    雒妃点点头,“准!”
    安氏揉着手里的帕子,酝酿好一会才道,“我向来寡居,可是今日听闻市井间有人说公主是牝鸡,不在后宅相夫教子,偏生要去前院整日与男子搅合在一起,且这些时日,公主与驸马分居两院的事,也被人拿来说道了。”
    雒妃总算是听出来安氏那些话的弦外之音,无非说她不该出入前院,应当尽好作为容王妃的当家主母之责,更该最先给驸马生个儿子。
    第058章 公主:本宫就是这样简单粗暴
    安氏走后,雒妃细细地回想了下容州安家。
    安家其实不比青家,与容王府的关系也仅限于给老容王做了续弦的安氏,还只是个夫人,一辈子扶不正。
    但安家却有个让人不容忽视的地方......姻亲特别多!
    不仅是和容王府,还有青家,以及容州旁的大大小小的家族,指不定随意拉个人出来,那人就能与安家扯上关系。
    这一窝都不是什么好坯子,真正的世族。哪里会将族中娘子这样利用的,越是根基深厚的家族,对待姻亲问题就越是慎重,且族中娘子个个都是精细娇养的,十分珍视。
    安氏自然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若雒妃记得没错,她可是还有个儿子,老容王的老来得子,秦寿的庶弟......秦勉。
    这人的下场比她还惨,一辈子活在秦寿的阴影下,当娘的扶不正,这做儿子的,又不十分堪用,郁郁不得志,很是年轻就去了。
    雒妃没将安氏放心上。可安氏第二日又来了,依然带了些小点心,自顾自的在雒妃面前闲话家常,万变不离其中,都是规劝雒妃少去前院。安心后宅,最好能在与秦寿服个软,早日诞下秦家子嗣为重。
    雒妃没火气也让这话惹的来心头不爽利,她遂让首阳去打听打听安家如今是个何种情形,安氏这般一反常态。定然是有妖的。
    首阳很快就打听出了结果,安家并无异常,安氏像是一夜之间就换了个人,不再像以前那般拘在福禄院吃斋礼佛,她不仅来了安佛院这边,就是鸿鹄阁,她也是每日一蛊一蛊汤水的往里送,那些汤水无一例外皆只是补肾壮/阳的。
    那模样,做足了看重子嗣传承的做派。
    雒妃嗤笑了声,手边那本关乎水利的孤本已经看完,她今日又换了本铸金银铜钱的古籍,听闻首阳那样说,她轻蔑抬头道,“她倒是个胆子大的,敢将本宫与驸马搅合到一起来。”
    说到这,她玉白指腹摩挲着书卷边,泠泠的道,“约莫是瞧着自打成亲以来,本宫就与驸马不对付,目下无波无澜。就坐不住了吧。”
    首阳换了小条桌上凉了的茶水,迟疑的道,“这与她有甚好处?”
    雒妃眯了眯眼,瞧着头顶槐树荫间细细密密的碎金流光,整个人都懒懒的,“好处可多了,本宫与驸马反目,若斗的个两败俱伤,她就做个渔翁,给驸马落井下石,最好将人给弄死了,她儿子秦勉可不就是容王府唯一血脉,届时这世袭容王的名头自然而然就落到她儿子头上,偌大的容州还不就是安家说了算。”
    闻言,首阳吃了一惊。“容州毗邻东西突,怕是除了驸马,就是朝中都没几个人能坐得稳的,安家何德何能?”
    她就差没直接说,如安家掌了容州。怕是离城破就不远了。
    雒妃冷笑一声,“哼,这世间人多的是没自知自明的。”
    隔日,安氏再来的时候,连首阳都没好脸色了。雒妃懒得与她再虚以为蛇下去,听她说了一通有的没的后,开门见山的道,“少跟本宫废话,本宫与驸马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置啄。”
    被这样当面申饬,安氏一下就变了脸色,她捏着丝帕,隐有失望和诧异。
    对身份地位不够让她多看一眼的,雒妃从来都是倨傲,不讲道理的,“磨磨唧唧,烦了本宫便割了尔的舌头,省的聒噪。”
    安氏面色如土,她抽了口冷气。声音有颤的道,“公主,你怎可这样?”
    雒妃斜睨着她,“莫要披着皮,在本宫面前装好人。你那点心思还真以为吃斋念佛个几年就没人晓得了?真是自欺欺人。”
    安氏心头一跳,“公主休得污蔑,我安氏行的端立的……”
    “要死就滚出本宫的院子,”雒妃粗暴地打断安氏的话,心里十分不耻。“想要驸马死就直截了当,指不定本宫还能高看你一分。”
    安氏忽的神色就沉了下来,她死死盯着雒妃,原本和气的眉目尽是锋锐之气。
    见她终于不做作,雒妃暗自点头。“本宫可不管是谁做容王,总是驸马也苛待本宫,下年,本宫还是要回京城的,这几日你有一句话倒说得很对。”
    她偏头看着她。艳色的脸上浮起古怪的浅笑,“这男子的恩宠都是虚的,唯有自个,才是真的……”
    安氏心头复杂,她不晓得自己改如何面对雒妃。对她这样直言不讳的就说出自个的心思,也为她的恣情而隐有不忿。
    哪个世人不是藏着掖着自个的心思,小心翼翼地过活,凭的雒妃就能这样恣情,不被世俗所拘束。莫不让人记恨。
    她蓦地笑起来,那样的笑靥倒将她脸上的沉闷之气冲的干干净净,“驸马千不该万不该,求得了公主,就将公主置于这样的境下,这样的心思,哪里是有心悦慕艾的,公主千金之躯,就当真吃的下这样的暗亏?”
    雒妃不屑哼了声,“想要挑唆本宫?凭你这张脸?也不自个掂量掂量。”
    安氏并未介意。总归撕了那层伪善,她也不再假装好人,“不是挑唆,是与公主一道,后院失火的事。可大可小,轻则毁人前途,重则殒命,公主以为呢?”
    雒妃意味不明地望着她,尔后她自行合上眸子。平澜无波的道,“退下吧。”
    她身下的摇椅晃荡,她脚边层层叠叠的裙裾就泛起如水波纹,好看的紧。
    安氏眸色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行礼旋身离去。在她半只脚踏出院门之际,似隐约听到雒妃在说,“本宫可懒得理会那些龌蹉勾当,别连累到本宫身上倒好,若扯上本宫。休怪本宫翻脸无情。”
    安氏回头,她睁大了眼睛见雒妃并未有动作,还以为自个听错了,可那声音真真切切,叫她不容忽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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