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冬小麦和早稻一收上来,下半年的日子可就好过了许多,不用再勒紧裤腰带算计着过日子!
    早在收庄稼之前,市里已经派技术人员下去估量亩产量,等麦苗金黄了,立即下地抢收。
    收庄稼时最怕的就是下雨,夏季本就多雨水,要是连着下几天,长势良好的小麦可就全坏菜了!
    为了支援农忙,城里各大机关单位乃至学校,都在号召下乡支援农民兄弟,争取几天之内把所有小麦抢收完毕!
    下地干农活可不是啥好差事,领导口号喊的响亮,就是没人动摊报名。
    “办公室里没事喝喝茶看看报,多爽快,去下地支援?一没工钱,二不多分粮食,谁爱发扬雷锋精神就让他发扬去吧!”
    办公室里没人,马大姐低声跟易真嘀咕。
    话糙理不糙,易真不迭点头,她连韭菜苗和麦苗都分不清的人,让她下地抱镰刀砍麦秸秆?这不是作难人嘛!
    好在这两天易真要跟何新阳动身去上海,有充足的理由不去乡下支援农忙!
    易真跟何新阳双双请了假,买了夜里的火车票,连夜奔赴上海见家长。
    陈学功和易真就躲不掉了,各大单位也是没了办法,把指标硬是分摊到各部门,硬选也要选几个代表出来支援农村。
    外一科就陈学功和姜淑敏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再有就是老高,三十多岁的人了,下乡支援过好几回,这次总不能让人家再去。
    “先说好,我不会拿镰刀,万一割到我的手咋办,我家老姚该心疼了!”姜淑敏最喜欢当着别人的面秀恩爱,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家姚公安多好似的。
    方主任听到这种话脑仁都疼,直接打断姜淑敏,问陈学功,“小陈你行不行?”
    陈学功还能说啥,不行也得行了!
    秀春他们一中,整个班级都要下乡劳作,也不期末考试了,不对,应该说期末考试就是下乡支援农忙,谁不去考试就不及格。
    秀春二话不说,自然申请回芦汪北,她的老家。
    陈学功像是跟她心有灵犀似的,在众多支援点中选上芦汪北递交上去。
    指标下来,陈学功卷上铺盖去找秀春。
    这还是距上次陈学功强耍流氓之后,两人还是头一次见面。主要是秀春恼他做太过,近几天总躲着他。
    处对象归处对象,哪有人像他那样,把人逮着又亲又摸的,易姐和新阳哥也这样?不行,等易姐回来了,她得问问。
    秀春已经把铺盖打包好了,这几日下乡抢收庄稼,凭她的经验,估计是要睡到地里看麦苗啦!
    “春儿,带了花露水吗?乡下蚊子多,你不耐叮,皮肤总起红疙瘩,挠破了还得涂碘伏消毒,麻烦。”
    “哦,我带了。”
    “皮筋也多带几根,天热,把头发盘起来戴上草帽,别梳大辫子,容易捂痱子。”
    “嗯,知道啦,啰嗦。”
    “月事带装兜里了吗,这几天别赶上你来月事,带着以防万一。”
    “……”
    第74章 27号一更
    市里派来支援农忙,合作社领导高兴归高兴,可也犯难啊!
    先不说这帮人劳作熟不熟练,单安排吃饭住宿问题,就够让人头痛,索性农忙不过十来天,把人分到户下去住,熬熬也就熬过去了。
    秀春自己有房子,不愿去别人家住,陈学功家里一排四间红砖大瓦房,有的就是地方,也不用去挤别人家。
    陈学功让秀春去他家住,“春儿,你三叔三婶都在,你跟着他们挤一块,能住得舒坦?”
    秀春想想也是,现在立马撵走孙有粮两口子,那是不能了,跟他们住一块又糟心。
    陈学功又道,“我家除了堂屋,三间能住人,你来住我原先的房间,我去我爸妈房里睡。”
    秀春不用想了,立马点头应下,铺盖由陈学功拎着,一块去他家。
    “哎,哎,孙秀春你等等…”
    秀春回头,蹙眉看向她同班同学顾伟民,紧跟随顾伟民的是郝雪梅。
    “孙秀春,你家还有地方住吗?发扬下精神,我和郝雪梅就住在你家成吗?”顾伟民背着铺盖,蹬了半天自行车,郝雪梅死沉死沉,可把他累得够呛。
    秀春两手一摊,无奈道,“我家没地方住,我住的还是苗苗哥家里。”
    顾伟民立马又对陈学功道,“同志,发扬下精神呗,把你家收拾出两间屋来,安排我和郝雪梅都住进去。”
    陈学功乐了,住他家还得收拾出两间屋出来?这两人,当他们是下乡来度假啊?
    放眼望去,整个芦汪北合作社,哪家哪户不是祖孙几辈人住在一块,挤得满满当当,谁家能一下收拾出两间空房?
    陈学功爱莫能助,“我家只剩地窖了,你们要是不介意,打地铺睡地窖也成。”
    闻言,郝雪梅义愤填膺道,“不公平!刚才我分明听到你让孙秀春住你家,还单独住一间,凭啥轮到我们就要睡地窖了?你这是区别对待!”
    秀春太阳穴突突跳,这个郝雪梅,成天公平正义,正义公平,疯了吧她?!
    跟你八竿子打不着一点干系都没有的人,还把你请回家当佛祖供养着啊!
    “两位小同志,我想你们弄错了,你们的住宿问题,跟我没关系。”陈学功不客气道,“去找公社领导,他们很乐意为你们解决。”
    说完,陈学功拍了拍秀春的肩膀,“走吧春儿,我奶见到你一准很高兴。”
    时下的农民还是比较好客热情,来芦汪北支援的二十来个人,被公社领导分到哪家就是哪家,没谁有个怨言,还尽可能把家里最好的房间收拾出来,吃饭也是管够饱!
    陈老太把屋子收拾的干干净净,安排秀春住一间,陈学功住一间。
    按公社领导的意思,下乡支援的人,被分到住哪家,就跟着哪个生产队出工,既然下乡来了,大家的自觉性总体还是挺高,没有偷懒,老农民干啥他们就干啥,天不亮出工,中午就在地里随便对付一口,天擦黑了才收工回来。
    陈木匠也跟着去队里干活,陈老太吃不消,就在家做饭洗衣,老两口也不图挣工值年末分钱,只是想为队里出一份人力,赶上大丰收不容易,可不能让粮食被大雨给糟践了。
    一天到晚抱着大镰刀砍麦秸秆,这让在市里上班、上学习惯的商品粮户怎么受得了哟!
    秀春在市里生活了两年不到,就被养娇气了不少,两天下来,手掌心被磨出了大水泡,磨水泡挑开消消毒就也就没啥事,令人无奈的是,第三天她的月事造访了。
    大热的天,头顶大太阳,身下汩汩流血,还得干农活,秀春肚子疼得直冒冷汗,实在忍受不了了,扔了镰刀去田埂上坐着休息。
    陈学功今早上厕所注意到了茅坑里的血迹,临下地之前,把家里翻了个遍,没有找到红糖,只能用白糖代替,泡了一壶白糖枸杞茶带着备用,看见秀春扔了镰刀,他也扔了,拎了水壶去田埂上,拧开了递给秀春。
    “喝点能好受些,不行就别干了,坐着等放工。”如果不是碍着有人,陈学功真想把手搁在秀春肚子上帮她揉揉。
    听陈学功说这番话,秀春脸一红,没吱声,接过水壶喝了几口,甜甜的带着枸杞香味。
    “苗苗哥,你去干活吧,我歇一会儿就好了。”
    大家都在干活,他们这样歇着也不好。
    陈学功看了看地里弯腰忙活的众人,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叮嘱道,“别硬撑,太难受就跟我说,我找个借口带你先回去。”
    “没事没事,我哪有这么娇气,缓过来劲就行了!”怕惹人说闲话,秀春赶忙把陈学功撵去干活。
    陈学功走了之后,秀春左看右看,干脆摸到树底下靠着,颇感无奈,平时生龙活虎,来个月事就能整成半残!
    “喂,孙秀春,别人都在干活,你凭啥偷懒!咋地,你这是想搞享乐主义?!”郝雪梅过来了,义愤填膺指责秀春。
    秀春扶额头疼,这个郝雪梅,不想着法子给她扣大帽,就不舒坦是吧?!
    “郝雪梅,你不搞享乐主义,你觉悟高,那你还扔了镰刀过来跟我磨洋工夫?有这个空当,你抱着镰刀该放倒多少小麦秸秆啦?光阴寸金,你这是在浪费时间!”
    胡搅蛮缠?谁不会!
    郝雪梅立马急眼了,“孙秀春,你牙尖嘴利!”
    秀春呵呵笑,是又怎样!
    “别人都在劳动,只有你在休息,我现在让你去干活,不准再搞享乐主义!”郝雪梅一颗红心向太阳,慷慨激昂。
    秀春不为所动,笑话,她以为她是谁?有权利命令她干不干活?
    生产队长注意到这边起了争执,忙赶过来,就听到郝雪梅最后一句话,脑子嗡嗡直响,心道,这小同志一听就是没干过农活吧,老农民可不是老驴,谁干活累了不要休息一会?更何况还是从城里刚下乡没做惯活的,这要是休息一下就被扣上享乐主义的帽子,还让不让人活了?
    “郝雪梅同志,天气热,孙秀春同志累了就让她休息一会儿吧。”生产队长还算客气。
    “不行!要休息大家一块休息,要干活一块干活,凭啥她搞特殊化?!”郝雪梅平时可是评论政治的积极分子,生产队长哪能说得过她呀。
    “郝雪梅,你想休息就直说,别拐弯抹角,想坐下乘凉,队长也没不让!”秀春一针见血。
    “你!”郝雪梅红着眼眶,瞪眼看秀春。
    秀春休息够了,懒得搭理她,起身下地,临走前还不忘噎死她,“郝雪梅,我现在去干活了,你再休息那你自己就是在搞特殊化,搞享乐主义!”
    说完,秀春戴上草帽,优哉游哉的去地里抱上大镰刀,慢腾腾的割小麦秸秆。
    生产队长乐呵呵道,“郝雪梅同志,累了就休息会儿,喝点水乘乘凉。”
    郝雪梅仰着下巴,咬牙坚持道,“我不累!”
    这次下乡支援农村建设,考核的就是积极性,表现好坏直接与成绩挂钩,郝雪梅是力求争上游的人,不容许自己的课外劳作成绩不及格!
    生产队长敲敲烟袋杆子,懒得管了,不累更好,不累就去发扬你的雷锋精神帮忙干活吧!
    大热的天,大多数人都撑不了多长时间,干一会儿得喝点水歇息一会儿,这么多没自觉性的人里面只有郝雪梅一个同志最有自觉性!
    盯着大太阳,一声不吭,闷头干活,跟谁较劲似的,水也不喝一口,结果还没撑到中午,两眼一黑,人就先晕了过去…
    她这一晕,可把众人吓坏了,好好的小姑娘,雷锋精神没发扬成,把自己往死里整,这是要为哪般啊!
    一阵慌乱,大家七手八脚把郝雪梅抬到树荫底下,陈学功蹲在郝雪梅身边检查了下,给她数了脉搏心率。
    轻微中暑,不需要如何救治,保持空气流通,补充盐水或糖水即可。
    陈学功不方便跟郝雪梅有太多肢体接触,让秀春倒点他们带的白糖水先喂她,秀春照做。
    好一会儿,郝雪梅才悠悠的醒来,刚醒来便嚷着要去下地干活。
    生产队长无语了,几乎是恳求道,“郝雪梅同志,你还是歇着吧,别给咱们添乱啦!”
    郝雪梅眼眶通红,瞪眼看秀春,神情愤然。
    秀春摸摸鼻,郝雪梅晕了过去关她什么事?瞪她干啥!
    一连十来天都是这般忙碌,最后把所有粮食都运回了粮仓之后,庄稼人们总算吁了一口气,这下巴不得老天爷多下几场大暴雨,天晴地晾干之后,又可以种下一季粮食啦!
    最后一天,合作社领导做主,张罗在合作社支一口大锅,就用新收晒干的新小麦磨面粉,烙大饼,蒸馒头!好好请下乡支援的二十来个工人兄弟吃一顿!
    合作社的四合院里,开大会似的,大家围着在一块,吃大丰收,啃馍馍头,能喝酒的还喝两杯一毛钱一斤的散酒,说说笑笑,气氛极好。
    “安静,安静,大家安静一下。”喝到兴奋之际,合作社领导红光满面,大声对下乡支援的二十来个商品粮户道,“这些天大家都辛苦了,小麦总算收了下来,亩产量两百多斤,前所未有啊!我跟公社其他干部,还有底下生产队的都商量了下,大家临走前,每人带走二十斤小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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