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栋被他三言两语所挑动,瞬间一腔怒火就往上涌,大喝一声就朝他扑了过去。
    “你在做什么!太过分了!”王云梦站在门口大喊,挡在了顾紫玉身前,冲着范栋毫不客气道:“你走,这里不欢迎你!”
    “你……护着他?”
    王云梦抿了抿唇,却扬起了下巴。
    范栋脸色瞬间灰败下来,就像是烧过的香烬,他垂头丧气地捡起了原本要送给王云梦的锦盒,狠狠捏着,转身朝大门外走去。
    王云梦朝前追了一步,又停下脚,回过头,谁知道原本在她身后的顾紫玉竟然先转身离开了,就当她不存在一样。
    孟湘看着亲眼看着一朵娇嫩的鲜花是如何从枝头坠落地面的,坠地一瞬间,花瓣摔的七零八落。
    “你究竟是因为什么心情不好啊?”孟湘站在他的窗边,手里还拿着一个果子正吃着。
    顾紫玉坐在窗内的榻上,随意翻了一叶手中的书,冷淡道:“你太烦人了。”
    孟湘愁眉苦脸道:“我也不想烦你啊,可是我想向那位范官人问问书院的情况,人却被你气走了。”
    顾紫玉冷笑一声,直接扭转了身子不理她。
    孟湘却扒在他的窗口,低声软语,“那你告诉我好不好?”
    “哈,我不是才呆了几个月,不是书院的异类嘛。”
    孟湘笑着道:“可是你居然能将整个书院的书都看完,猗兰书院的藏书据说是除了宫内最多的,简直浩如烟海。”
    顾紫玉不动声色地挺了挺背脊。
    “所以,你真的很厉害。”
    顾紫玉扭了扭,似乎坐不出了,转过身子,瞪着她没好气道:“有问题你就问,我知道我就说。不过,就我待的那几个月几乎都睡在了天一阁,啊,就是书院的藏书楼了,所以我知道的的确不如范栋多。”他自己说着说着,脸色又不好起来。
    孟湘却没有被吓怕,反倒往窗子里探了探,吓得顾紫玉忙用手压着她的头,惊慌道:“你在做什么啊!”
    “你不要那么紧张,我又不是母老虎。”
    她不是母老虎,不能连骨带皮的吃了他,可要是她再做出这样危险的举动,那可真就不知道是谁吃掉谁了,毕竟,梁京的顾家玉树出身世家,并不是吃素的。
    顾紫玉用手里的书,拍了拍她的脑袋,她无可奈何地退了回去,却眼巴巴地看着他道:“进入猗兰书院真就这么难?”
    顾紫玉嗤笑一声,伸出两根手指,“这么说吧,要进入这猗兰书院,不外乎两个条件,一是有钱,二是有权。”
    “它可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美好。”顾紫玉看着她,慢悠悠道:“而且,这个地方是有先皇亲笔题的六个字。”
    他不紧不慢地叙述却勾的孟湘心痒,忍不住问:“哪六个字?”
    “书为尊,学为上。”
    “这有什么特别吗?”
    顾紫玉看她又朝他的方向探了探,便又用书去拍她,却不敢使大劲儿,孟湘灵巧地躲了过去,他侧着身子道:“不过就是是一句话而已,看起来是没什么,不过就是因为这句话,猗兰书院成为了一个兵不可入,官不可威的地方,所以……”
    顾紫玉捏紧书脊轻声道:“这才成为四皇子威势下,唯一可以避难的地方。”
    孟湘不动声色地眯了眯眼睛,然而,顾紫玉对她说这些却只是好心提醒她,“你一直磨练舞技,说不定将来想要去梁京看看,那里可并没有表面上看到的那样平静,在梁京跳舞可是在朝堂党派的刀刃上起舞。”
    顾紫玉眨了一下眼,有些犹豫,却听孟湘轻飘飘地说:“不是有你吗?”
    他的心尖猛然被敲了一下,等他扭头去看她时,她却笑得一脸无辜,就像她一直表现的那样。
    “你在说什么?”他冷着脸,看上去要为她无礼的言语发怒,然而声音却沙哑着。
    孟湘眼睛一弯,“我当你是友人,你呢?”
    顾紫玉嗤笑一声,孟湘却猛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喂喂!不会吧,我都帮了你那么多,你都没有把我当朋友。”
    “你要看的《菩提坛经》不是已经看过了吗?还有,你偷偷喜欢毛三儿的事情我都没有跟别人说过。”她枕在胳膊上,微微抬眸仰视着他。
    “你在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跟她……”顾紫玉几乎要从榻上跳起来了。
    “是吗?”孟湘微笑着,神情却写满了“不信”。
    顾紫玉一阵心累,扫了一下袖子,冷冰冰道:“我只是当她是妹妹。”
    “那可不是看妹妹的神情。”
    他一阵语塞,确实,因为他从未见过像毛三儿一样的女子,便忍不住上了心,言行可能也有些失当,可是,这个可恶的女人更加神秘,更加吸引了他的注意,到如今居然还敢站在他面前说他喜欢别人?是看他性子太好了吧!
    顾紫玉整张脸黑了下来,“那样瘦瘦小小的,我能想什么?孟九娘不要将我想的那样下三滥。”虽然表面义正言辞,可他的心底却一阵阵发虚,他当初是对毛三儿没什么,只是新奇,可如今面对着她,他却不敢保证自己真的没有什么了。
    “本来我还想说你若是去梁京可以提前传信于我,我能为你安排一二,现在,呵呵,算了吧。”顾紫玉冷笑。
    “啊!”孟湘慌张地双手合十,不断朝他鞠躬,口中念道:“顾大官人,原谅则个,原谅则个。”
    顾紫玉本就高冷又毒舌,虽俊朗却总是话语带着嘲讽,即便他说的是正确的也拉满了别人的仇恨值,不搭理人的时候更是有些吓人,可孟湘却一点不怕他这个外冷内热的纸老虎,一直不停给他道歉。
    孟湘心里却知道他不会真的跟她生气,只是需要个台阶而已,可孟湘这面台阶还没有搭完,大门外就传来娇滴滴呼喊,孟湘忙应了一声,朝顾紫玉不好意思笑了一下,便去接待来的人。
    还未见面先是一阵香风飘来,孟湘不小心打了个喷嚏,轻轻揉了揉鼻子。
    来人见到孟湘,先是挑高眉冷笑一声,才双手抱胸道:“我当是谁在勾引于郎整日不着家呢,原来是你啊……”
    听到“于郎”这两个字,孟湘还想了一下,这才意识到她可能说的是于廉,因为她与孟湘只在于廉那里见过一面,而来人正是那妖娆的舞伎花春娘。
    “于郎中只是来替我诊治,也已经有日子没来了。”孟湘耐心地解释道。
    然而,这花春娘则露出嘲讽的神色来,一副“我已经看透你了”的模样,“哟,你这骚婆娘想的是什么我难道不知道?跟老娘抢……”她说话顿了一下,立刻露出娇媚的笑容,朝孟湘身后微微施了一礼,与方才判若两人。
    孟湘回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顾紫玉走出了屋子,他手里拿着一本书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像是在读书,孟湘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大日头,佩服他能在这么刺眼的阳光下看进去。
    花春娘脸上还带着笑,却阴阳怪气地对着孟湘道:“跟我来,咱们找个地方好好说道说道。”
    孟湘瞟了她一眼,不知道她心里打了什么鬼主意,便道:“就在巷口好了。”
    花春娘嘲讽一笑,随即一扭身妖妖娆娆地走了出去。
    孟湘眯着眼睛跟在她的身后,河渠旁便有一条小巷,花春娘站在山墙的阴影下,扬着下巴道:“这次找你是给你教训,不要以为跳了桃花神母祭上的舞蹈,就以为你是什么桃花神母娘娘了,你还嫩的很呢。”
    孟湘顿觉不好,却见花春娘突然朝她的脸上撒了一把粉末,孟湘屏息,虽然稍稍吸入了一些,却并无大碍,她扶着墙壁准备先逃掉再说。
    饶是孟湘有了心理准备,也没料到她竟然在这大庭广众之下给自己使绊子,究竟是谁给她这么大的胆子?
    然而,还未及孟湘转身,她的脖子一痛,像是某跟神经被切断了一样,一股酥麻的疼痛蹿上头顶,紧接着便是眼前一黑,失去了神志。
    多少大风大浪都经历了,居然在一条臭水沟里翻了船,她最近的日子是过得□□逸了吧,居然就这样着了道,以及,这个仇她可是记下了!
    孟湘只来得及想了这些,脑子就不停使唤了。
    等她再次恢复神志的时候,只觉得从脖子到脑袋没有一处不痛,思维更是搅乱成了一滩浆糊,只依稀觉得有一双手从她的脸颊一直摩挲到她的脖颈,她的鸡皮疙瘩都要蹿起来了。
    她想要清醒过来,身体却沉重的很,不听她使唤,孟湘拼命挣扎着,终于在湿漉漉热乎乎的气息快要贴上她脖颈的时候,睁开了眼睛,眼前却像是蒙了一层白纱,依稀瞧见眼前黑乎乎的东西晃了晃,她手指动了动,举起了沉重的手臂,用尽吃奶的力气一把攥住了几乎要拱进她肩窝里的发髻,狠狠一拉——
    那人“嗷”的一声叫,大声哀嚎着:“头皮要掉了!要掉了!”
    第八十七章 救美
    刚刚那一下,已经是用了最后的力气了,孟湘手指无力一松,正在挣扎的庾兰舟一下子摔在了地上,下巴正好磕在了脚踏上,上下牙一闭合,直接咬到了自己的舌头,一嘴巴都是血,还在不断从嘴角往外冒。
    庾兰舟抹了一把,吓了一跳,大着舌头惊恐道:“呃完了,要屎了!”咋咋呼呼地在铺就的软毯上蹦跶个不停。
    孟湘好不容易恢复了些力气,便操起头下面的枕头朝庾兰舟的脑袋砸了过去。
    庾兰舟摸了摸脑袋,咬着帕子将嘴里的血弄干净,便凑到她的身边来,恬不知耻地笑着,说的话也算能听清了,可在孟湘看来,还不如不听,“好姐姐,既然都到了这个地步,你就从了我吧。”他一面说着一面去摸孟湘的脸,眼睛里净是痴迷,“我保证,我一定会对姐姐好的,你说,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弄过来!”
    许是在西渠县这个小地方将他养的不知天高地厚了,以为自己就是这一小方天地里的土皇帝,呵呵,孟湘连真正有可能当皇帝的人都不会多瞧上一眼,更别提他这井洼洼里的土皇帝了,
    孟湘没有了笑模样,面色冷凝,“你过来,我跟你说。”
    庾兰舟忙乐颠颠地凑了上去,闻到她身上的香气,还忍不住撅起了嘴,想偷一个吻。
    孟湘的腿却偷偷曲起,一脚踹在了他那里,庾兰舟一个没防备,往床下一栽,骨碌骨碌一直从床上滚到脚踏上,又滚到了地毯上,脸色疼得煞白,整个人都打着哆嗦,说不出一句话来了。
    孟湘手臂向上伸着,看着动作舒展,整个人慵懒眉眼,实际上她全身都难受,好不容易拉着帐帘从床上坐了起来。
    “你……你……”庾兰舟□□发颤,中气不足,“你有什么可不满的,给脸不要脸,你这个……”他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却因为疼痛而蹲在地上捂着那方寸之地,说一句话得要喘上三口气,
    孟湘微微底下头,眼睛暗沉沉的盯着他,看他到底要对自己说出什么样不客气的话来。
    然而,庾兰舟刚艰难地说出一句话来,只听“哐当”一声,屋子大门就被踹破了,庾兰舟一高跳了起来,可是步子太大扯到了蛋,又捂着那里嗷嗷直叫。
    从外面闯进来的人却毫不客气的又一脚踹破了第二道房门,也就是里屋的门,可能用力过猛,镂空精美的门竟被一脚踹掉,被踹飞的门又碰倒了屏风,卧室里的情形毫无保留的展现在来人面前。
    “你是何人!来人!来人啊!”庾兰舟挣着命嚷嚷着,然而原本奴仆众多的院落里竟然没有一个人响应,庾兰舟一时有了不好的猜想,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却勉强挺立着,大声喝道:“你知不知道我是何人!竟然擅闯我宅!”然而他那两股战战的模样却怎么看怎么没有底气。
    孟湘伸手撩了一下遮住视线的帐纱,来人她却不认识,可这气势却让人熟悉的很。
    “为什么不敢闯?”来人拉直嘴角,明明是一张不惊人的脸,却有一双动人的眼睛,冷漠无情的像是一团坚冰,却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那双眼睛不该是黑色的,应该是更冷的,更醉人的幽翠,像是一块冷翡翠。
    “实话告诉你,我们就是那山上的山匪!”
    庾兰舟像是缺氧的鱼似的张张嘴,却没有注意到有人绕路到他身后,而后一个手刀将他劈晕了过去。
    孟湘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竟然是这样晕过去的,怪不得脖子这样疼,她伸手揉了揉脖子,就见将庾兰舟劈晕的那个身形有些熟悉的男人,拽着他的一只脚将庾兰舟拖了出去,只是出去的路上磕磕绊绊的,她就看着庾兰舟的脑袋这碰下一下,那磕一下,不知道醒来的时候脑袋还好不好用了。
    那人将庾兰舟拖下去后,便顺手合上了房门,光线退却的那一霎,孟湘的背脊猛然僵住了。
    那面生的人却双手负后,不紧不慢地走到她的眼前,然而,他稍微靠近一点便暴露了,她闻到了那股淡淡的冷香,说起来也奇怪,这股香气似乎只有她能闻得到,无论是问她两个儿子,还是去问秦藻,他们都会一脸疑惑地回答不知道。
    孟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可因为熟识的人出现还是不免松了一口气。
    却见那人伸出了手,探向她的脖颈,孟湘往后避了避,有气无力道:“你不是说,没有我的允许不动我的吗?”
    他的指尖被她的气息吹拂着,酥麻了一瞬,唇角微微一勾,淡淡道:“我不知道你将我错认为谁了?不过,我可不是你认为的那个人。”
    孟湘斜眼睨着他,“你先将自己身上熏得香洗干净了再说这话吧。”
    那人疑惑地拉着自己的袖摆,凑到鼻尖嗅了嗅,一脸莫名所以,“什么熏香?我可有日子没用了。”
    孟湘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扶着床架道:“你别玩了,我可难受死了。”
    那人蹙眉半蹲在她身边,仰头看着她,“哪里不舒服?”
    身体不好,心情更不好的孟湘瞪了他一眼,“哪里都不舒服,尤其是你挡住我的风了。”
    他一噎,抬头一望,但见四面门窗紧闭,哪里来的风啊,他起身坐在她身边,却得到孟湘嫌弃的一眼。
    “你挡到我的阳光了。”
    他黑着脸,抱怨道:“我看你是对我不满。”
    孟湘也不看他一眼,拽着床帐摇摇晃晃地就要起身,他连忙上去扶,却被她小吼:“别碰我。”
    沉沉幽暗在他的眼底翻滚,他攥紧手指,突然笑了起来,“为什么啊,我是土匪凭什么听你的?”
    孟湘勾起唇角,微微冷笑,“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把那第二张脸弄上去的,不过,你难道不觉得脸皮太厚了吗?”她眨了一下眼睛,“别装了,我早就认出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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