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阳伸手把红包推了回去。
    “我欠你儿子三个因果,这回算是全还给他了。”
    “因果?”柴平愣了愣。
    凌阳淡淡地道:“是,于我们术士来说,一碗饭,一口水,都算是因果。老柴,你也要感谢你生了个好儿子。若非你儿子处处积德行善,你们家怕是早就被柴红给害死了。”
    行善之人自会累积功德,只是这份功德很是微弱,但冥冥之中,这份功德却能助行善之人躲过灾祸。
    柴平却是不能理解这份因果,纳闷道:“大师认识我儿子?”
    “回去问你儿子不就得了?”
    ……
    没过两天,柴平又来了,这回还带了他大儿子柴靖来。
    看到凌阳,柴靖就张大了嘴巴:“你究竟是人是鬼?”
    柴平敲了他的头骂道:“胡说八道什么呢?凌大师当然是人,还是神仙级的高人,怎么可能是鬼?”
    柴靖搔搔头说:“我,我是真被搞糊涂了,你既然不是鬼,那为何一边可以出现在我面前,一边与我爸爸在一起呢?”
    柴靖问过父亲柴平,那天正是1月24号晚上,柴平离开凌阳的房间是24号晚上近12点。但在那天凌晨12点多钟时,他接到了“父亲”的电话,出了大院后,那时候也就是凌晨12点半左右。柴平亲自与他说过,他在12点钟之前并没有给他打过电话,那么那个冒充父亲的电话就相当可疑,也不知是谁打的。
    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朝阳区离石景山区并不近,凌阳怎么可能在短短十几分钟的时间出现在部队大院,并且还出现在他楼下。这是他们父子共同的疑惑。
    柴靖也查了路程,从朝阳区到石景区,再快的速度,少说也要个把钟头,那个时段凌阳坐飞车,也不会有这么快。
    这是其一。
    其二,柴靖当时看得清清楚楚,路灯下凌阳并没有影子。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柴靖后来还翻看过小区外头的监控录相,监探录相里只显示了自己,凌阳并没有出现在监控里。
    这一切的一切,都证明凌阳不是人。
    柴靖上下打量凌阳,大黑毛边领子的黑羊皮短夹克,里头一件磨毛浅蓝格子衬衣,夹克蔽着,露出精致的皮带扣子,下身是铅灰色直筒裙,看起来英俊帅气又时尚,既有都市精英范儿,又有成功人氏的自信优雅。
    就算这人当真不是人,但因凌阳那天晚上虽吓唬了自己一番,却没有对他有过实际伤害。
    加上凌阳也不像是穷凶恶极的人物,于是柴靖壮着胆子问道:“你究竟是谁?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就算你真不是人,我也不会说出去的。只是想请你告诉我,你究竟是不是人类。”
    凌阳不答反问,“你真记不起我了?”
    柴靖脸色大变,再一次打量凌阳:“不好意思,我真的没什么印像。”
    他又仔细打量凌阳,“抱歉,真的没有印像……”
    “看来你这面盲症还真是无可救药了。”
    柴靖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脑袋,他确实有面盲症,有时候见过几回面的人,转过背又把人家给忘了。下回被叫住,人家认识自己,自己却不认识人家,知情的人都知道他有面盲症一笑而过,不知情的还以为他傲慢呢。
    “几年前在重庆时,你们家摆坝坝宴,不是有人向你们讨顿饭吃么?别人都要赶人走,唯独你把人留了下来,说只是吃顿饭而已,临走时还给了那人钱。”
    “我想起来了。”柴靖恍然大悟:“好像也有三四年了吧,那是我第一回陪我太太回她的重庆老家。好像是有个人年轻人来讨饭吃。那个人,就是你吗?”
    凌阳淡淡一笑:“正是我。”
    “真是你呀,那,那你……你怎么……你年纪那么轻,怎么就……”柴靖又迷惑起来。
    凌阳说:“当年我临走前,你还特地给了我200块钱。我也与你说过一句话,你忘了?”
    柴靖茫然:“好像有那么一回事,只是,你与我说了什么话,我是真的记不起了。”
    凌阳翻翻白眼:“当时我就与你说过,三顿饭,三回钱,三次因果,今生必还你。”
    凌阳感叹,当时他在经过那户人家时,就发现柴靖与自己会有因果牵扯,所以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特地上前讨顿饭吃。别人都冷眉横眼的,唯独柴靖对岳父说了句:“现在这年头,吃不起饭的人可真不多,这个小兄弟应该是遇上什么困难吧,冲着他这份向陌生人讨饭的勇气,应该是山穷水尽的地步。出门在外,能给予帮助的就给予帮助吧,说不定哪一天我们在外头也会求助别人呢。”
    第二年,相同的日子,凌阳又去讨饭吃。
    那家人就认出了他来,脸色就更不好看了。柴靖却没有认出他来,就算后来知道他就是去年来讨饭的人,依然让他坐到桌上吃了顿饱饭,临走时又还给了他两百块钱,并问他是否需要帮助。
    第三年,凌阳又故伎重施,柴靖的岳家包括他老婆都是横眉竖目的,说出来的话也有些难听了。但柴靖仍是说:“看样子,你是吃定我了。虽然我也不明白你为什么一连三年都要来我岳家蹭饭,不过冲着你这份毅力,还是让我相当钦佩,坐下吃吧。”临走时,又给了他五百块钱,甚至问他是不是遇上什么困难,需不需要他帮忙。
    当时凌阳就意味深长地说:“三顿饭,三次钱,三回因果,今生必还你。”
    当时柴靖就笑着说:“什么因果不因果的,只是以后若当真有缘再相遇,而我又恰巧落魄了,你可得接济我呀。”
    一晃,五六年时光过去,凌阳也差点把这个因果忘得干干净净,从碗里看到柴靖的面容后,凌阳才想了起来。
    “哦,是吗?”柴靖脑袋有些木,也一片混乱。
    凌阳又把当年的事儿重新说了下。
    柴靖想了起来,是有这么一回事,只是,他怎么也无法记起当时那年轻人的面容。
    凌阳又继续道,“我救下你全家,算是报答了你三顿饭的恩情。”
    柴靖讷讷地道:“你的意思是,当时,你来我家讨饭吃,是故意的?”
    凌阳淡笑不语。
    “……那,你救我,也是因为我先前的三顿饭?”
    “算是吧。”其实,就算没有那三顿饭,凌阳也会施救的。
    只是,有了这份因果,却让凌阳坚信了因果之道,更让凌阳有出手的理由了。
    因果关系非常复杂,我们凡夫俗子怎能知道?人事的发生,有的似乎是凶险的,而实在倒是幸福的;有的似乎是可喜可庆的,而实在是可悲可叹的;有的似乎是可悲可叹的,而实在是可喜可庆的。祸福是互相倚伏着的,得失没有一定!
    柴靖于凌阳有恩,凌阳报答他,这是必然的。若无这份因果,凌阳依然会解救柴靖,但绝不会救得如此干净俐落。
    因为柴靖一事,又让凌阳感慨良多。
    如果没有柴靖这份因果,他也不会把事情处理得如此俐落。也正是因为这份因果,使得他阴差阳错得到了地府总督察的位置。这么算起来,他与柴靖这份因果,还没有完全了结呀。
    ……
    凌阳又去张家找张韵瑶,接待他的是张韵瑶的母亲龙惠玲。
    龙惠玲看凌阳的眼神有些不满,没好气地说:“昨天跑哪去了?韵瑶四处找你都没找到人,就一个人去山西了。”
    凌阳问:“好端端的她去山西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她说她一个山西的朋友找她有急事,她就过去了。现在已是年关,路上到处都赌得很,交通也不方便,我担心她一个人在外头不安全,就打你电话要你陪她一起去,你倒是好,电话一直显示关机。”龙惠玲很是埋怨。这年头,单身女子,又是年轻漂亮的女子,一个人出门在外,任谁都放心不下的。
    凌阳汗颜,他这些日子一直呆在地府,手机早就没电了,所以也没接到张韵瑶的电话。不过,据他所知,张韵瑶可没有山西的朋友,临近春节还去外地,估计是与任务有关。
    凌阳给张韵瑶打了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原来,张韵瑶忽然接到地府的命令,前去山西找一个叫李铭的术士,收取李铭的魂魄回地府报告。
    凌阳惊讶地说:“你是京城人氏,怎会接山西那边的任务?”要知道,每个地区,地府都会安排一个日游神与夜游神,地府要收拾李铭,也该派山西那边的日游神呀,怎么会找到张韵瑶呢?
    张韵瑶说:“我也不清楚为何地府会派我前去。只是,我已经接下任务了,人也抵达山西了,再空手回去不好吧?”
    “这倒也是。”凌阳说,“那你最好晚上去收拾李铭。”
    “我是日游神,自然要在白天干执行任务呀。”
    “我知道,但并没有明文规定,日游神只能在白日执行任务,夜里也是可以的。”
    “哦,为什么非要我在晚上执行任务呢?”
    “傻瓜,你是阳人,你在大白天杀了李铭,肯定会引起恐惶的,还有,李铭背后可不简单,执天下世家牛耳的龙虎山,你最好还是小心为上。”
    张韵瑶目前相当于六品术士,加了有护身盅,九品以下术士都伤她不得,她去对付李铭倒也不会有危险,只是怕就怕这里头会不会别的阴谋。
    要知道,张韵瑶明明就是京城人氏,地府居然还派她去山西,当地的日游神干啥去了?
    ……
    很快,凌阳就知道地府为何会派张韵瑶出马了。
    原来,山西那边的日游神,夜游神都去对付过李铭,都拿李铭没办法,因为李铭不知从什么地方得到“地府要派人前来拘他的魂”的消息,早早就在家中布置了对付日夜游神的办法。
    以夜游神的法力,对付李铭绰绰有余,耐何这是有阳间,阴间神职在阳间也还有诸多禁忌和不便。
    比如说,他们也怕阳间的童子尿,黑狗血,黑驴血,鸡血,羊肺之类的阳刚之物。李铭事先在家宅四周布置上这些陷阱,就算对夜游神造不成伤害,也会大大降低夜游神的本领。
    山西那边的夜游神在李铭手底下没有撑过十招就败退而去,逃回地府后,几乎身消魂灭。因为李铭的黑狗血实在厉害,居然是混有童子尿的黑狗血。洒在身上,全身都在冒烟,要不是逃得快,怕是早就被腐蚀了。
    阴间就又派了日游神前去,因为日游神可以不惧阳光。
    耐何日游神也惧怕黑狗血呀,他可以不惧怕阳光,却也惧怕一切鬼都会害怕的阳刚之物,李铭擅长抓鬼镇邪,对付起这些中低级神职,还绰绰有余。
    山西那边的日游神也刹羽而归,比全身是伤的夜游神好些,但对李铭却有些惧怕了。
    判官相当震怒,堂堂地府,居然拿一个阳间术士没办法,这还了得,就要下令派鬼将前去捉拿对方。耐何地府即将举行春节席宴,地府早已忙开了,一年一度最为隆重的盛会,莫过于除夕夜的席宴了,所有地府鬼吏神职,全都忙碌开了,还真找不出神职去阳间。
    后来,判官只得听从牛头马面的建意,李铭是阳间的术士,修为高深,既然日夜游神都拿他没办法,那就以阳间的地府神职人员去收拾他。地府阳间神职是由阳人来担任,倒是不会再惧怕所谓的黑狗血童子尿了。
    判官也是知道张韵瑶是阳人身份,阳人身份自然不惧怕李铭那些黑狗血黑驴血之类的,这才发放地府逮捕令,命张韵瑶前去拘拿李铭的魂魄。
    张韵瑶阳人的身份,对付李铭着实是手到擒来。李铭也不料,阴间居然还会有如此厉害的阴差,在张韵瑶手上走不上三招,就被打得血肉模糊,死得不能再死。
    肉身毁去后,李铭的魂魄还在,就想逃走去找师门,张韵瑶动作慢了一步,就让李铭的魂魄给逃了。
    张韵瑶气急败坏地寻着李铭的气息,一路来到龙虎山。
    她没有凌阳的循术及飞行术,因此等她找到李铭魂魄藏身之地,已是一天后了。
    龙虎山是国家著名的旅游胜地,也是道家文化传播中心,但鲜有人知道的是,张家大本营,依然在龙虎山深处,只是设立了结界,外人不得而知。
    实际上,龙虎山天师府张家一脉的传承,底蕴是相当深厚的。
    呈现在张韵瑶面前的龙虎山,只是普通的道教旅游圣地。
    龙虎山是道教七十二福地之一,为道教正一道天师派“祖庭”,张道陵于龙虎山修道炼丹大成后,从汉末第四代天师张盛始,历代天师华居此地,守龙虎山寻仙觅术,坐上清宫演教布化,居天师府修身养性,世袭道统63代,奕世沿守1800余年,他们均得到历代封建王朝的崇奉和册封,官至一品,位极人臣,形成华夏国文化史上传承世袭“南张北孔”两大世家。上清宫和嗣汉天师府得到历代王朝无数次的赐银,进行了无数次的扩建和维修,宫府的建筑面积、规模、布局、数量、规格创道教建筑史之最。龙虎山在鼎盛时期,建有道观80余座,道院36座,道宫数个,是名副其实的“道都”,是道士的世界王国。
    龙虎山张家传承千年,底蕴可想而知。
    虽说如今的龙虎山已经开发成旅游胜地,但盘据在龙虎山的天师府张家,在玄学界依然有着深远重大的影响。
    对外开放的天师府为张氏历代起居之地,原建于龙虎山脚下。北靠西华山,门临泸溪河,面对琵琶山,依山带水,气势雄伟。占地3万多平方米,建筑辉宏,全部雕花镂刻,米红细漆,古色古香,一派仙气。昔日的天师府是张盛以及他的历代子孙生活起居之所和祀神之处,如今由张氏弟子张臻驰主持。
    实际上张臻驰并非天师府真正的传人,他只是被推到前台负责道教传播的普通道士而已。
    真正决定天师府命运执玄学界北方牛耳的张家人却在天师府的结界里,外人是进不去的,也摸不着看不见。
    张韵瑶追到天师府,李铭的魂魄气息就不见了。她就知道,天师府肯定设有结界,否则,李铭的魂魄不可能躲得无影无踪。
    张韵遥四处张望着,以她的修为,却还找不出天师府的结界之处。在天师府悠转了许久,都不得其法,张韵瑶苦恼不已。她很想不顾一切强自破开对方的结界,可又怕破开后,打不赢对方。
    就这么离去,又实在不甘心。
    正左右两难之际,凌阳打电话来询问情况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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