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反着坐的,正好面向来时的路,就为了梅香一回来便能看得到。
    可此时此刻,她面前的这条小路空旷无人,连只鸟都没有。
    可是她刚刚明明有听到脚步声?
    想容吓坏了,双手抱住头,猛地又蹲下身来。
    漆黑的夜晚,就一个小姑娘独自一人留在这里,背后是桥,两边是湖,面前那条小路空无一人,她越想越害怕,终于开始后悔出来这一趟。
    她很想回去,就顺着那条小路飞跑回自己的院子。可惜,双腿无力,吓得站都站不起来,哪里还跑得动。
    忽然的,那种脚步声又传了来,这一次想容听清楚了,根本不是梅香离开的方向,而是从她身后传来的。
    这一次比上次缓了些,像是一点点的靠近。
    但越是缓她就越是害怕,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就在那脚步离她已经不到三步远的同时,想容一咬牙,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竟是猛地站起身来,瞬间回头,直直地与那摸过来的“东西”对上了眼。
    “你——”
    “怎么是你?”
    这一眼看去,想容大惊,到是没有之前那样害怕了。毕竟弄清楚了对面是个活生生的人,总比胡乱猜测的强。
    可是这人……
    “韩姨娘,你怎么在这儿?”她打量着对着这个与自己最多三步远的韩氏,只见她头发散乱,一根簪子还在发稍吊着,眼瞅着就要掉到地上。衣领子也敞了开,在这大冬天的夜晚,居然露了一大片雪白肌肤来。更甚的是,在她的脖子上还有好几处红痕,韩氏想用衣裳去挡,可是抓了几下,不但没挡住脖子,还把下面的盘扣也给扯掉了。
    想容看愣了,她虽年纪小,却也不是什么都不懂。韩氏的这般模样实在是太明显了,这不是与人欢。好又是什么?
    可她的父亲并不在府里呀!
    这韩氏……
    “三,三小姐。”韩氏说话都不利索了。万没想到居然在这种时辰这种地方还能碰到想容,她千算万算,最多也就算到能碰上值夜的小厮,却没想到,碰到的竟是凤家的三小姐。
    两人都吓呆了,就这么对站着,互相看着对方,谁也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
    韩氏心念电转,只一瞬间便想到了一百多种自己的下场,哪一种不是极刑?
    她快要崩溃了,这个事情绝对不能传扬出去,她不要死,她还要给凤家生儿子,还要让粉黛坐上嫡女的位置,她怎么可能就这样子完蛋?
    一想到这,盯着想容的那双眼睛里竟像是能喷出火光来。
    想容看着韩氏的眼睛就开始打擅,只觉得那双眼睛里写满了残忍的杀戮。
    她的脑子嗡地一下炸了开——韩氏要杀她!
    想容吓得步步后退,猛地一声尖叫,转头就往回跑。
    可韩氏杀心已起,哪里能容她就这样跑掉。
    于是,一个跑,一个追,小孩子到底是跑不过一个成年人,才几步的工夫就被韩氏从身后头死死地拽住了脖领子。
    想容想大叫,可那领子勒得她根本也透不过气来,她就这么被韩氏用力地拖拽着,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一路被对方拖回到河边。
    最后一眼对视时,想容听到韩氏同她说:“三小姐,今日你若不死,我便再活不成,你别怪我,怪就怪你看到了不该看的。”
    想容拼命地摇头,她很想告诉韩氏她会守口如瓶,什么都不往外说。
    但无奈领子勒得太紧,她只张了张嘴,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韩氏发了疯般将自己推进湖中,落水的一刹那她竟在想——如果我跟着二姐姐练功夫的时候能不偷懒,今日是不是就不会死?
    第224章 不打自招
    “三小姐!三小姐你在哪?”梅香将斗篷取回,却怎么也找不到想容。她记得离开时想容就在桥边等着的,怎么再回来就不见踪影了?
    梅香站在小桥上往下看,但凡能得到的地方都扫过一遍,却依然没有发现。
    她琢磨着想容可能是太冷了,等不急先回去,两人走岔了路这才没有遇见,于是又赶紧往回跑。
    可回了房间才发现想容根本就没有回来!
    梅香这下子急了,又不敢说,只能再回去一趟又找了一次,依然一无所获。
    小丫头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总算理智还在,想了一会儿,又往同生轩去寻。直走到柳园那个小月亮门儿,见到了守夜的丫头,便赶紧问道:“可见到三小姐往这边来了?”
    那丫头得了吩咐,对安氏院儿里的人还算是挺客气的,听她问了,便摇摇头答道:“没有,这一宿都没有人来过。怎么了?为何大半夜的到这边来找三小姐?”
    梅香急得一跺脚,“不行,我得回去跟安姨娘说,三小姐不见了!”说完转身就跑。
    安氏本还在梦中,被叫起来时还在奇怪自己是不是做梦,迷迷糊糊地就看到梅香在哭,不由得问了句:“大晚上的你不守在三小姐身边,跑到我这里哭什么?”
    梅香哭得太厉害,话也说不完整,只能由安氏的贴身丫鬟平儿来转诉:“梅香适才说,三小姐不见了。”
    “什么?”安氏大惊,腾地一下就下了榻,一边穿衣裳一边跟梅香问,“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说说!”
    梅香便将事情经过又讲了一遍,仔仔细细的,说到最后时,三人已经离了院子往人工湖那边赶。
    “奴婢也没敢叫得太大声,怕被旁人听见,许也是找得不仔细,姨娘再寻一寻吧!”
    安氏又气又急,不由得拧了梅香一把,怒声道:“连小姐都看不住,还留你这样的丫头干什么?”
    梅香知是自己错了,哪里敢狡辩,只一个劲儿地道:“只要三小姐没事,梅香任凭姨娘处置。”
    平儿跟着劝安氏:“姨娘别着急,眼下找到三小姐才是要紧事,咱们再走快些吧!”
    三人几乎是小跑着到了桥边的,可上了夜的人工湖边静悄悄的,哪里有半个人影。
    安氏越找越绝望,到最后干脆坐到湖边,望着静谧的湖水,就生出一种跳下去的冲动。要不是平儿及时发现她的不对劲及时拉住,只怕她就要掉到水里。
    这时,就听梅香在不远处大叫一声:“快来看!”
    两人神经一震,赶紧爬起来往那处奔。到时,就见梅香正指着湖边一个地方,脸色吓得刹白,颤颤地说:“你们看这块儿石头,是不是被人踩碎了?”
    她这么一说,安氏与平儿也注意看了去。果然,一块儿半大的石头明显是被人踩掉了一半,崭新的石头茬儿露在外面,看得人触目惊心。
    “平儿。”安氏突然就镇定下来,虽然身子还是有些哆嗦,却不再像之前那般惊慌失措,“去通知老太太,就说……三小姐落水,请老太太救命。”
    “是。”平儿应了一声,大步就往舒雅园那边跑。
    三小姐落水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全府,除去管家何忠以及府中下人,主子们最先赶过来的是沉鱼。
    就见她赶到湖边,只看了安氏一眼,便又将目光投向湖面。怔怔地盯了一会儿,然后小声问身边的倚林:“你说,这湖水得有多深?”
    倚林答:“奴婢以前曾听何管家说起过,府里最大的人工湖,水深九尺。”
    “九尺。”深鱼唇角勾起了一丝笑来,“九尺深的水,想容的小个子掉下去肯定是会淹死的吧?”
    倚林一愣,印象中三小姐一直是不言不语的一个人,好像跟大小姐没有什么直接的冲突,为何大小姐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另一头,何忠已经派了水性好的下人跳到湖里去找人。
    凤府的人工湖下头有一个流通口,水是活的,虽是严冬却也没有结冰。可这么冷的水,谁跳下去都哆一呛,水性再好也受不住冻。
    那些下人们才跳下去没多一会儿就又爬了上来,一个个冻得嘴唇发紫,四肢僵硬。
    沉鱼往前走了两步,菩萨脸又摆了出来,看着那些下水的人道:“水下太凉了,他们也是人,会冻死的。”
    那些下人感激地看向沉鱼,好像这位大小姐就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般。从来没有人在意过他们的死活,就只有大小姐会,虽然只是一句话,但听在这些下人心里,即便是在这样的冬夜,也会觉得暖人。
    然而,这样的感激才刚刚开始,就听安氏大声道:“去拿烧酒来!你们,只要给我在湖里仔细搜救三小姐,每人赏银五十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安氏这一句话,那几个本还因沉鱼的话而感动的人立即精神一震,二话不说,调了头,一猛子就又扎到了水里。
    什么命不命的,在五十两银子面前,全都是扯蛋。他们给凤府干粗活,一个月的工钱才二两,五十两是两年的工钱了,还计较什么呢?
    于是,对想容的搜救工作这才算是真正开始。
    待老太太来时,看到的就是一群会水的下人在湖里不停游来游去的画面,还有水性更好的直接下潜去找。
    老太太点了点头,“凤家就是需要这样的奴才。”
    何忠有点心虚地抹了把汗,心说要不是安姨娘许了银子,谁能这样子去找啊!
    可惜,古代夜里的搜救工作实在太困难,没有灯,只借着月光又能看清楚什么?一群人在水里找,找了好半天,也没见半点收获。
    有人受不住凉,爬上岸来灌一口酒,缓一会儿立马就又潜入水去,如此一番折腾,老太太看着也着了急。
    “安氏,你过来。”老太太坐着软椅行动不便,只能将安氏叫到身边,“我且问你,想容大半夜的往外跑什么?你怎么也不看着点儿?”
    安氏都快急疯了,哪里还顾得上跟老太太说这些,当下也没什么好脾气,只随口回了句:“她睡不着,想去看看二小姐。”说完就又要走回湖边。
    老太太气得大吼一声:“你给我站住!”
    安氏一怔,站在了原地。
    “一个个的胆子都有多大?居然也敢给我甩脸子看?安氏,你疯了不成?”
    安氏猛地回头,一双从未有过的怒目直瞪向老太太,吓得老太太一哆嗦——“你这是干什么?”
    “老太太。”安氏开了口,十分不解的问她:“您的孙女落水了,您不关心她是死是活,这种时候追究起妾身对错来,这到底是为何?三小姐纵是庶女,她也是您的亲孙女,您都不心疼吗?”
    “我怎就不心疼?”老太太气得直哆嗦:“这不都在找吗?再着急我还能跳下去一起找不成?你们自己大半夜的不睡觉往外跑,出了事闹腾得全府都不安生,如今却还来质问我?”
    “妾身没有质问老太太,妾身只是替三小姐难过。”生在这样的家里,真是叫人心寒。
    “姨娘,有发现!”还不等老太太再开口,梅香突然大声地叫了起来,“姨娘快看,这是三小姐的鞋子!”
    安氏急忙就奔了过去,就见梅香手里正抓着一只滴着水的鞋,粉红色的锦锻,是她今年刚入冬时亲手为想容做的。
    原本还抱着一线希望,想着想容有可能并没有落水,可眼下一看到这鞋,安氏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强绷着的神经瞬间就垮塌下来,腿一软,人扑通一下坐到地上。
    平儿吓得赶紧去扑,可这时,又一个从水里钻出来的下人大声地叫着:“你们看,这条帕子是不是三小姐的?”
    众人又扭头去看,梅香最是熟悉想容的东西,一眼就把那帕子认出,正是今晚出来时想容手里捏着的那一方。
    “我的女儿——”安氏崩溃,放声大哭。
    水里的人渐渐的都上了岸,纵是再有重赏,体力也到极限了。
    沉鱼赶紧吩咐:“快去拿毯子。”又驳得了众人的感激。
    有个体力算是好的下人还勉强能站起来给主子们回话,就见他跟老太太道:“怕是沉得太深了,湖面太大,夜里又黑,实在是找不到。”
    老太太点点头,“的确是困难些。”再看看崩溃大哭的安氏,想起她说的想容也是亲孙女的话,不由得心里也跟着叹了一声,“你们且缓缓,一会儿再下去搜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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