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君泓倒不觉得难过,反而过来安慰她,“没了就没了。不过是些死物罢了。看你开心更重要。”
    元槿只能勉强地笑了笑。
    如今再看到自己的这一大堆的衣裳,元槿不禁又想到了蔺君泓没能带走的那些箱子,很是有些神伤。
    她的衣裳箱子带了九个出来。而他,只带了一箱衣物。
    突然额上一下微痛传来。
    元槿捂着额头抬眼去看,就见到蔺君泓唇角挂着无奈的笑,正摇头叹息。
    “你说你,何必想那么多呢。”端王爷很是感慨地喟叹道:“我是真的不在意那些。与其守着那些死物,我更喜欢看到你漂漂亮亮、开开心心的。”
    元槿没料到她明明装作不在意面无表情了,还能被他瞧出端倪来,不由得讪讪笑了下,没吭声。
    可即便她不说,蔺君泓那么了解她,又怎会不知她心中所想?
    蔺君泓轻刮了下她的鼻尖,笑道:“想要寻回来也容易。到时候让人收拾京州的时候,多留意下端王府那边,说不定能寻回来几个。再不济,往后无事的时候我和你同游西疆,你瞧着哪些喜欢,买下来就是。”
    说着,他拉了元槿的手,将装了夏季衣裳的箱子一个个打开,挑选衣物。
    挑来选去,没有太合心意的。
    蔺君泓忽地想起了一件衣裳。
    当时两人还没成亲,锦绣阁到了一批极好的料子。
    有一匹南方过来的,极其惹眼。
    颜色极正,薄而透气,飘逸无双。
    蔺君泓一眼就瞧上了,当即买了下来。
    温大师看这料子做夏衫特别适合,就给元槿做了一身衣裳。因为当时是冬日,温大师特意做得稍微大了点,方便元槿来年里穿。
    蔺君泓当时想着到了夏日里给元槿个惊喜,没有立刻给她。一直收在了他的一个箱子里。
    也正因为这身衣裳在箱子里,他把这一个给带了出来。
    只是后来太过忙碌,一心扑在了安置百姓的问题上,故而渐渐将这事儿给淡忘了。
    如今他想给元槿找漂亮夏衣来赴宴,这才重新记起了它。
    说实话,蔺君泓的这个箱子最近基本上没有打开过。里面放置的大都是冬衣,还不到用的时候。
    当时走得急,四卫帮他拿了些当时惯日里常穿的衣裳打了包,他这才有了换洗的衣物。而后方沐臣让人送物资的时候,特意关照人给他捎了不少送过来。
    如今到了冀都,步入正轨,这便更是不愁了。
    蔺君泓兴致勃勃地让人将箱子抬到了屋里,将人尽数遣了出去后,拉了元槿亲自去开箱。
    “当时我看到这个料子,就觉得你穿了肯定好看。温大师也说好。”
    蔺君泓自顾自地在箱子里翻找着,不时地将碍眼的衣物往外拨。
    “咦?去哪儿了?我怕它被压皱,明明记得放在比较靠上的位置。”
    他不住地寻觅着,元槿却是目光微一挪移,再次看到了那个熟悉的一角。
    那块艾绿色的缎料,像极了她当时在公主府参加消暑宴的时候,被邹元桢偷走的那个肚兜。
    只不过、只不过后来蔺君泓和四卫说,肚兜被烧没了。
    后来她在蔺君泓的篱落斋里换衣裳的时候,曾在他的枕头底下看到过这个缎料的一角。
    只是那时候他和她还未有任何的瓜葛,她秉承着君子之心,不愿随意翻动旁人东西,所以未曾拿来细看。
    如今、如今两人已经是夫妻了,或许就不用再如此避讳了?
    元槿越想,越觉得那个缎料太过吸引她的注意力,忍不住伸出手去,想要将它拿过来看看……
    突然,一声欢喜的轻叹将她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我就说应当在这里吧,果然如此。”
    蔺君泓小心翼翼地将一身裙衫从衣物中抽了出来,笑道:“你看看,喜欢不喜欢?”
    元槿自打看清了他手中之物,眼睛就再也挪不开了。
    那是一身樱桃色的裙衫。颜色艳丽夺目,轻柔无比。袖口和衣襟处绣了秀气的缠枝纹样,裙摆却是绣的大朵大朵的百合。
    风吹裙摆,百合随风轻舞。
    若是穿上它缓步轻移,想必就如踏在花丛中一般,轻盈而又漂亮。
    “喜欢吗?”蔺君泓将裙衫放在元槿身前不住比量。
    “喜欢。”元槿越看越满意,忍不住踮起脚,在蔺君泓唇上轻吻了下。
    蔺君泓怔了怔,轻笑道:“往后我少不得要找人多给你做几身好看的衣裳了。”
    元槿知晓他的意思。
    多做漂亮衣裳,不就能多得几个她给的主动的轻吻么?!
    虽然听懂,不多元槿也没否认,笑道:“等你能找来再说。”
    蔺君泓随手把其他衣物塞回箱子里,不甚在意地唤了人来将箱子抬走,这便与元槿说道:“王妃既是这样讲了,那小王自当拼尽全力才是。”
    元槿横了他一眼,不再搭理他,自顾自进屋试衣去了。
    到了接风宴的那一天,元槿穿着这身裙衫,戴着蔺君泓给她准备的钗环与手钏,当真是出尽了风头。
    自从下马车起,旁人的视线就不住地往她身上移去。有赞赏的,有羡慕的,有嫉妒的,还有十分倾慕的。
    察觉到各种不同的目光,一想到是自己将小丫头打扮得那么漂漂亮亮的,端王爷当真是又自豪又开心。
    至于那些惊艳倾慕的目光……
    嗯,他决定自动忽略。
    反正小丫头是他一个人的。
    谁也不准抢!
    上一次参加定北王的接风宴时,因为元槿和蔺君泓尚未成亲,算不得真正的端王妃,身份上不够。所以蔺君泓一路都和她同行,防止旁人因着参宴一事而为难她。
    如今却是不同了。
    元槿已经是堂堂正正的端王妃。和蔺君泓一同参宴,已然是顺理成章理所当然的事情。谁也不敢置喙。
    因此,进入宫内后没多久,元槿和蔺君泓就道了别,各自往自己要到的方向行去。
    ——如今宴席还没开始,大部分人都是先到了一步静等着。
    元槿在宫人的引领下,去到了女眷们聚在一起的暖阁。
    虽说如今冀都正是忙碌之际,但这一次的宴请,却丝毫都不马虎。
    但凡冀都四品以上的官员和官员夫人,这一次俱都被邀了来参宴。
    就参与的人数来说,是上一次定北王接风宴所比不上的。
    而就摆宴的桌数来说,这回是上次的两倍。更是没法相提并论。
    元槿不知晓陶志忠为何在这个时候归了京,也搞不清楚为什么皇上对待一个将军比对自己的皇叔还要重视。但看蔺君泓不愿多提,她便也没有多问。
    ——若能和她说的话,他定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既是不提,就说明这些事儿她知道了不如不知。
    元槿将这些尽数抛诸脑后。待到宫人将帘子撩开,便迈步入屋。
    屋内已经坐了十几位太太。
    看到元槿后,大家纷纷起身行礼。而后笑着将元槿让了进去。
    有一位太太在看到元槿后,显得尤其的热情,主动上前来和她搭话。
    正是袁太太。
    各寺少卿官职不同。
    贺重凌身为大理寺少卿,乃是正四品官职。
    但袁大人的光禄寺少卿,只不过是正五品。
    因此,这次的宴请,依着品阶,袁大人和袁太太是不够资格参加的。不过,两人是三皇子妃的父母,论这一层,却是够格了。
    三皇子最近的境况不太好。
    以前虽然他不受宠,但是皇子们有的,他都有。偶尔在某几个方面,他还隐隐有超出旁人的势头。
    可是最近皇上不知怎地了,竟是好似要打压他一般,夺了他以前负责的差事,另给他派了不甚重要的事情去做。
    正是因了这些诸多缘故,之前袁太太来的时候,那些太太们对她不甚热情。而且有几位甚至还给她摆脸色看。
    袁太太身为三皇子妃的母亲,早已习惯了这个身份带来的好处,也习惯了旁人处处礼让三分的境况。
    如今乍一被冷落,心里难免有些不自在不乐意。
    之前她还在思量着如何扭转局势,可巧就见端王妃走了进来。
    袁太太大喜,十分自然地凑了过去,主动嘘寒问暖。又问元槿近日来可好。
    元槿自问自己和袁太太实在算不得熟悉,故而凭着礼数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
    袁太太看元槿肯回答她,愈发地自得起来,又想了好些话来与元槿搭讪。
    元槿不胜其烦,终是不肯再忍耐下去了。站起身来脚下一转,就往葛太太那边去了。
    今日镇国公府的葛老太君没有来。
    陶志忠毕竟是晚辈,老太君年纪大了,又是那样的身份地位,着实没有道理赶来。故而让葛太太前来。
    葛太太是镇国公府的世子夫人,足够代表葛家参宴,来“迎接保护河山大胜归来的功臣”。
    但是,对着端王妃,再说起那“大胜归来”,大家不免都露出了会意的笑容。
    当年蔺君泓守着西疆的时候,年年捷报频传。
    可是自打陶志忠去了后,捷报没有收到,皇上反倒是开始愁起了西疆的安定问题。
    大家俱都晓得,陶志忠在那边守着,怕是不太得力。
    有位太太看不过去,在元槿耳边轻声说道:“说是接风宴。我看是卸甲宴还差不多。”
    她是蔺君泓一位堂叔的儿媳,河阳郡王的妻子。与元槿是平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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