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成沉默了好一阵,才疲累地开口:“季坤昨夜来我家不规矩,那会儿我不在家,所以我打了他,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我不乐意和人说,你问二叔他和你说了吗?走吧,别在这里碍眼,以后也别来,我家不欢迎你。”
    巧云急了,搓着手局促道:“大哥,你别和他一般见识,他就是心软,所以才会没脑子的听信人家的话。大哥你们才是一家兄弟,那季坤就不是个正经人,扶不上墙的烂泥。我瞅着你和小嫂子都是明理的人,这村子里总归是自己兄弟帮衬着日子才能好过。以前是我和季亮办事不通透,大哥别恼了。”
    季成心里怎么会没有这个兄弟?当初爹娘也是无奈,二叔求得紧,声泪俱下的说自己没人给养老送终了,还能减少家里的支出也是件好事,可愧疚一直在,放心不下。他就是恨季亮是个不开窍的,不是告诉他要和二叔断绝来往,而是凡事有个度,好赖话总能听得明白吧?该听的听,不该听的不听,这很为难?算了,他也懒得管了。
    “榆木疙瘩,总当别人害他,得了,回去吧。以后别这么气冲冲地跑来找事,影响人心情。”
    巧云突然明白,季成大哥这是打心里看不上他们两口子了,都是季亮作的,这个人怎么就这么不分好歹呢?她将目光转向春福,为难道:“小嫂子……”
    春福只得笑道:“天这么晚了,还是先回去吧。他累了一天了,火气有点大,等他消了这阵气儿再说。”
    她听得出季成话音里的恨铁不成钢,他虽然嘴上不说可她就是知道他放不下这个弟弟,哪成想会被自己亲弟弟这般硬巴巴地质问,心里怎么能快意得了。
    季成等他们两口子走远了才叹口气道:“季亮真是上辈子修了大福气才娶了巧云这样的媳妇,但愿他能惜福。他真是……算了,别人家的事我有什么好气。”
    可他今儿没有上山,在外面坐了会儿,就回去歇着了。春福有点好笑,这男人就是这么嘴犟,明明放不下还要硬撑着。有话说龙生九子子子不同,季亮毕竟不是季成,他是出于好意,出于心疼想敲醒季亮,可季亮很固执只认二叔两口子,这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没办法。
    春福将外面的东西都收拾妥了才回屋里,他已经将床铺好了,自己躺在一边一看就知道没睡着,她来了心思想逗逗他:“今儿怎么也不想着给我泡脚了?”
    季成腾地坐起身就要下地倒水去,尴尬地笑着:“糊涂了,我这就去。”他刚放下一条腿就被春福给拉着了,只见她眼睛里笑波盈盈,顿时明白过来,点着她的鼻头笑骂她是个捣蛋鬼。
    他手上一使力将春福从地上拽起来,她一声惊呼刚落已经跌落在他怀中,被吓了一跳用力拍打着他:“你要吓死我吗?万一把我掉下去怎么办?”
    季成咧嘴笑,将她拥紧了几分,叹息一声:“我怎么舍得,平日里加起来扛的东西比你重多了,早练习了一身功夫。”他也没等春福问,自己把心里的不痛快说出来:“我知道我娘舍不得季亮,说来倒是我任性了,如果我要是二叔走,就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我并不觉得我命硬会克人,只不过是懒得和他们理论罢了。”
    春福心里有些打鼓却也不信季成会克死人,她和他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也不见得有什么不舒坦,她微微歪着头问他:“该不会是你二叔二婶不知从哪儿找了个野道士胡诌吧?我看着他们也是个小心眼,不然也不会这么含糊的去找季亮了。说来也是过分,不过就是拿住了你把季亮放在心上,他开口你总该会给点面子。”
    季成一下一下摸着她的头发,滑软像绸缎般的手感,让他爱不释手,他像是想清楚了,无所谓道:“随他们怎么折腾,只此一次,他们要是再上门来不理会就是。我看你不开口,他们敢不敢进这个院子一步。我季成也不想着靠兄弟帮衬,一切各凭本事,赚多吃好,赚少就过寻常日子,干他们何事。”
    春福没再说什么,原来这个男人才是真正的小心眼。她一开始也没想在中间调和,季亮那种软性子,就算季二叔再对不起他,只要痛哭流涕地说几句好话就能心软,大概这辈子都不会有开窍的可能。这样的人,管的越多只会让自己更加心伤。
    巧云再回去的路上气得连连捶打季亮,惹得吃过饭坐在外面乘凉的老人们侧目,她哪管得了这些?骂骂咧咧地:“你脑子被驴踢了?我都说了季坤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还不信,现在去碰了一鼻子灰,你高兴了?你做事能不能多想想?季坤被打成那样是他自找的,要换成我打死他才好。季亮,我最后和你说一次,你要再敢管季坤的破事,这日子咱们别过了,我立马收拾东西回娘家。你不成器也别拖累我,到时候休书可写的痛快些。”
    季亮垂着头任她数落着,等她骂够了,才低声道:“我从没想过和季成家有来往,你在他跟前说的是什么话?不是明摆着让人看轻?我明儿就出去找活干,不在家眼不见心不烦,也不用听你念叨。你先回去吧,我去和爹说一声。”
    巧云白了他一眼:“你又做什么让人能高看你的事了?懒得管你,人不怎么样,脾气倒是不小。”说着就快步往回走,饭都快凉了。
    季亮在路上叹口气,他知道他是再也拿捏不住巧云了,她方才气冲冲地口气哪有半分将他放在眼里,他开始忍不住生闷气,照这么下去,巧云往后还反了天,这家里的事该是他说了算,什么时候轮到她一个女人来指手画脚了?
    刚走到院子前就见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来,只见爹娘脸上露出卑微讨好的笑陪着一个衣着华丽的壮硕男子走出来,那人满脸横肉,长相很是凶神恶煞,瞧着就不像好人。待人走远了,他才快步迎上去,问道:“爹,娘,那是什么人?模样看着凶恶,该不会又是来讨债的吧?”
    季二叔阴了一天的心情终于转晴,听季亮这不讨喜的话,本想着捶打他一顿,想起他身上的伤放下手,无不得意道:“我真没看出来,季坤是这么个有出息的。让东坡村的人瞧瞧,我儿子可是救了人命回来的,人家特地上门来感谢救命恩人。这下可好了,抓药钱吃饭钱都有了。哪像你这个没用的?这会儿过来做什么?难不成是听着风声了?”
    季亮摇了摇头,憨厚的声音里满是无奈:“我去找季成了,他说是大哥的错,不然也不会打大哥。爹,大哥做得确实过分了,人家好歹是拜过堂正儿八经地夫妻,他去找人家算怎么回事?大哥又不是……差的,还是说门好亲事才成。”
    季二叔本来有些恼,可在听到最后一句时才觉得季亮说了句人话,正合他的心思,林大老板送了十两银子来,这可真是一大笔钱,他们往后也是这村里的富户了,还愁没人愿意嫁季坤?当即嘱咐老婆子道:“你得空儿去找媒婆问问谁家长得标致又贤惠的姑娘还没嫁人,可记得要人品好,能孝顺咱们的,可别像那巧云,一有事还想给我这做老子的使脸色,我可消受不起。当初实在是没办法,要不然才不要那样的人进咱季家的门。”
    季亮的眉皱了皱,他觉得巧云也不是差的,虽说长得不好看,可人勤快又会疼他,总比那些绣花枕头强多了,本想辩解几句,可想着爹正在气头上还是放弃了。只是他不说话也没少挨数落,爹将他从批到尾,他站在一边大气都不喘一下。
    “亏得你是个男人,怎么当这一家之主的?让巧云骑在你头上,她算是个什么东西,连你的主都能做得了?你怎么这么窝囊?对那种不知道守规矩的女人,就得动拳头,到时候还怕他反着你来?这种事还得我这个做爹的你教你?”
    季亮心里却不赞同,他和巧云成亲这么多年,除了在对待两老的态度上不同,其他地方他们都聊得来,要是没两个大人在,他们肯定能好好过日子。只是他这会儿见爹说得行头上,不敢说反话,点头道:“我知道了。”
    进了屋里,季亮见季坤浑身上下一片青肿十分狼狈,以至于洋洋得意的笑在他脸上看起来狰狞无比,他听见人进来,也没看来人是谁,张嘴就说:“想当初我们一起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他差点就被胡人拿刀捅死了,还是我找了块石头砸死了胡人才救了他的命。没想到他运气倒是不错,还做起了大老板,这人好,没把我这救命恩人给忘了。”
    季二叔笑着接话道:“谁说不是,这世上好人可没几个了,就连自家兄弟都靠不住,没想到亲还不如故人。”说着瞪了一眼季亮:“以后别在我跟前说季成那个没良心的,半点都靠不上不说,心还那么黑,看我家阿坤这罪受的。”
    季坤转过头来不甚客气地打量着季亮,不屑道:“季成算什么?我这就让他把欠我的还回来,他不就是镇上帮人做工的小管事,我那兄弟的人可是管着那座宅子的大小事务,只要寻个小错处就能让他从那里滚蛋,赚什么钱?我让他把钱全吐出来,到时候回去抱着他那娇滴滴的小娘子哭去吧。跟我斗,门都没有,得罪我的人,只要我能干的过他,我全都让他们不得好过。”
    季坤那阴损的模样看得季二叔都有些惧,想了想说:“差不多点就行了,可别做得过分了,好歹他也是你堂弟,别到时候让外人笑话。”
    ☆、第48章
    春福和季成成亲刚满两个月天上就窸窸窣窣地下起雨来,先是一阵温柔的小雨,不觉中转为淅淅沥沥的大雨,院子里的树和花草顿时都来了精神,枝叶饱满绿意足。瞧着很是喜人。
    春福和连生嫂刚忙完,连生嫂看着屋檐上落下来成线的雨珠子,乐得眉开眼笑:“老天爷可终于开眼了,我还愁田里的庄稼怕是又要被旱得减收,要是照这么下下去,我就不愁了。”说完就要回了。
    春福拉着她说:“嫂子别急,带把伞回去,免得淋病了。”
    连生嫂摆摆手,露出一口白牙:“不用了,这才几步远,我身子骨壮实着呢,哪有那么娇贵。得了,快回去歇吧,我先回了。”
    春福确实有些累了,将厨房收拾好,走到屋檐下看了会儿外面不停歇的雨,在坑洼处已经汇聚成一个小水坑,雨水砸在里面激荡起圈圈涟漪。不知道季成有没有地方避雨,回来的路怕是更不好走。她心里也是复杂,想着这场雨能多下点,虽然地里的活不用她操心,可一年的收成紧抓着人心,只是这场雨下的久了,她做好的这些糕点可怎么送过去?又不能误了铺子的生意。
    走进屋里随手关了门,自打季坤那天上门来捣乱后,她就养成了只要季成不在家,随手落栓的习惯。一沾枕头就入了梦,屋子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像是一曲助眠的曲子,在她的梦境里加以点缀。
    工地因为下雨没法继续做,季成他们终于得以缓口气。三伯要等到时辰才能回,而他和连生哥都想着回家帮忙做点活,喊上周敬三个人冒雨往回走。一路上除了雨声,三人都安静得很,一张嘴雨水全入口里了,倒不如安心赶路。
    季成回到家,将外面湿透溅上泥点的衣服脱在外面,厨房灶上壶里的水正热着,刚好够他用。他在外面忙活了半天,不时还会弄出点动静也没见春福出来,等洗好要进去换衣服一推门推不开,忍不住笑了出来。自己家门自己清楚,他不过轻轻一碰就开了。
    春福睡得小脸通红,不知道做了什么美梦,嘴角勾出一抹笑,还砸吧砸吧嘴,看得他不禁弯了唇角,穿了上衣服在她旁边坐下来,静静地看着她。直到她的眼皮微动,睫毛轻颤,他才不好意思地往后退了退。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叫醒我?”春福揉了揉眼,外面天气阴沉,都不知道这会儿是什么时辰了。“该是做饭的时辰了?你怎么回来的?三伯也回了?”
    季成摇摇头:“三伯还有事,可不能半路回来。在镇上也没事,我们就先回来了。”
    春福这才清醒过来,惊道:“我明明把门关紧了,你怎么进来的?”
    季成摸摸她的头,将她拉着重新躺下:“还能被自己家的门给关在外面?难得能歇阵,我也睡会儿。别忙着起,离做晚饭还有两个时辰。”
    春福也觉得浑身软,听他这么说也就放心地闭上眼睛,再睡两个时辰。没想到这一睡就睡得沉了,等到季成将晚饭做好了才起,她嗔怪他:“怎么不叫醒我,你那么累该好好歇歇。”
    季成给她摆好碗筷,轻笑道:“一顿饭怎么这么计较?你平日里也不见得比我闲。今儿没做多久就下了雨,我也不觉得累。”
    今天吃饭早,利索了手里的活天还亮着,季成将木桌搬到屋檐下两人坐着喝水边看依旧不见小的雨。
    “今儿做好的东西要怎么送去?路上肯定不好走,夏天还能想办法,等到了冬天可怎么办?路这么远,天天的往外跑可不是遭罪?”春福纤细的手指摩挲着碗沿,无不发愁道。
    季成看她两道柳眉都攒起,小脸气鼓鼓地,忍不住探过手捏了捏,柔软又细滑:“有什么好愁人的?明天我把背篓多包几层盖得严实些,保证雨水进不去。只要能赚钱养家,谁在乎什么风雨,都是穷日子里打滚活出来的,凡事有我。”
    春福想也是,有他这个大男人在,她还操心什么。
    白天两人都睡多了,等到了该睡觉的时候却睡不着了。这一场雨下得急,屋里也跟着凉起来,春福忍不住往他身边靠了靠,不过才挨住他,就感觉到他皮肤上像是着了火一般烫人,她想退开些,却被他扣在怀里,他的故意急促,声音中含着些许羞涩和恳求:“你……好了吗?我,我想……”
    春福瞬时明白过来,她有些惧怕那种钻心的疼痛,可听到他的隐忍又舍不得。她和别的女子一样,因为太过在乎这个男人所以舍不得看他难过,更何况他又对自己那么好。
    季成感受到她抓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握得很紧,知道她的紧张,想起第一夜时她低低的啜泣,有些不忍心,可箭在弦上他不想忍下去。今儿他趁着春福睡着的时候悄悄拿出那本画册翻了翻,他心里也一样紧张,生怕弄伤她。
    春福僵硬的身子在他沙哑富含磁性的低语中软了下来,他像是个虔诚的信徒,认真地描摹着她的轮廓,她在他的小心翼翼下丢盔弃甲,小口微张,吐气如兰,却喘得很急,她软成了一滩泥,任由他为所欲为。
    季成反倒像个要去做什么大事的人,额上汗水满布,沿着他的眉,眼睛,鼻梁滴下来,他的身体不曾有半分松懈,紧绷着开始一次一次的试探,直至她看起来不再那么痛苦。她在他的追逐下松了眉头,睁开朦胧的眼,指骨分明的小手与他的五指交缠,他在她突然露出的妩媚笑容下被迷了心神,太过**蚀骨让人欲罢不能,在她适应后,他才开始一路攻池掠地,比外面的风雨还要急切,将她彻底淹没在自己的惊涛骇浪中。
    春福只觉得自己像是江心中的一抹小舟,海浪汹涌而来,就要将她溺毙在其中,就在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一只手将她拉在怀里紧紧地拥住,他灼烫的呼吸和剧烈起伏的胸膛告诉她这场惊心动魄的大戏已经落幕。
    他埋在她的颈侧,低声呢喃:“春福,我真稀罕你,你真好。”
    她觉得浑身黏腻难受,要伸手推开他却被他捉住双手,黑亮的眸子紧紧盯着她,被**雕琢过的声音沙哑又迷人:“不要……再待会儿。”
    春福想自己先前那些撩拨他的时候算什么,这个人看着一本正经哪知才是真正的厚脸皮。她听得脸颊发烫,眼波含水如春时的桃花娇羞,此时明明那么静,可她却觉得他们两人的心跳声都好像重叠在一起。
    不知道什么时候雨停了,季成无赖似的被她连推带赶了许久才起来,他下地去了,而她累得闭上眼就睡着了,就连他给她擦身子都没感觉到。这一觉却没睡多久,天才蒙蒙亮就醒来,停了的雨又开始下起来,光听声音就知道不小。
    季成从外面进来,见她坐起身子问道:“怎么不多睡会儿?我东西已经收拾好,这就走了,早去早回。”
    春福掀开被子穿上外衫,示意他走近些,许是黑灯瞎火的缘故,她借光看到他衣领还有一角还在衣服里塞着,替他拿出来:“等天儿开了,我跟你去趟镇上,顺便和金小姐谈事再给你买件衣裳,瞧这些都旧得厉害了。”
    季成只是笑了笑,说了声我走了就出去带着背篓走了。春福开了窗户一角,看着他穿着蓑衣将背篓给护着,头上戴着大斗笠渐渐隐在烟雨朦胧中。
    她左右也睡不着,想着时间紧,季成该是没来得及喂猪,穿上衣服拿了伞走到猪圈前,将昨儿割的草倒进去,看它们一拱一拱的吃得欢,她好几天没看它们,只觉得比先前又胖了好多,照这样下去等过年的时候铁定能卖个好价钱。提着篮子正准备回,只听身后传来张岩声音,有些急切:“姑姑。”
    春福回头见他披着雨披,手里提着个麻袋,很小心的跑过来,皱眉道:“下这么大的雨你乱跑什么?也不怕淋着生病了?你爹娘没数落你?”
    张岩嘿嘿一笑,拉着她往屋檐下走,等脱了全是雨水的雨披才咧嘴笑道:“我爹娘都不管我了,随我去哪里野去。不过好在没把我赶出家门,我也不乐意和张桐挤在一块,自己抱着东西去了另一间。哥哥,我有好东西给你看。”
    春福看他神秘兮兮地样儿,忍不住咧嘴笑道:“你这是得了什么宝藏的这么紧,还得拿绳子扎起来。”
    张岩有些犹豫,他怕吓到姑姑,可又想她也能尝尝这种美味,他刚捉住就把这东西给弄死了,就是怕姑姑见了活的会更怕。姑姑一脸好奇,他只得打开口子让她往里面看,果然,春福一看到那团黑物就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你从哪儿弄的东西?胡闹。”
    张岩不以为然地说:“它已经被我打死了,我吃过蛇肉很好吃。我想你和姑父没吃过,拿过来给你们尝尝。”
    春福沉了脸道:“你抓的?你没想过万一它咬你一口,正好有毒怎么办?你怎么这么大胆?以后不许再去了,听明白了没?”她也知道蛇能做各种美食,可她打心里接受不了,这种丑陋又凶恶的东西。张岩才多大,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去抓蛇?是不是和别的孩子一样给学坏了?
    张岩依旧嬉皮笑脸,绝口不应春福的叮嘱,将口子扎住靠在一边说道:“熬汤喝也很鲜,补身子呢,我听说大户人家都喜欢吃蛇肉。姑姑,我饿了。”他没敢告诉她,他昨儿在蒋老伯那里睡了一觉。那天回去后,娘把姑姑这里的事和爹说了,爹难得的没发脾气,而且过来问他是不是不想在这个家待了?胳膊肘往外拐,肯定心也是向着外人的,他这做爹的也强留不得,干脆别回来给他们添堵了,眼不见心不烦。
    张岩当真了,他没有再哭,在他看来这就是爹的心里话,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从小到大被爹娘这么嫌弃。也许爹对他的容忍度只有一晚,第二天他发现爹和娘都没有和他说话,像是对一个陌生人。姑姑曾经说过大人的偏心是没有任何理由的,甚至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喜欢张桐而不喜欢张岩。只是那又怎么样?他感激他们让他能看到这个世界上的一景一物,当希望落空后,一切都算不得什么了。。
    再过几天蒋老伯要带他去镇上,说让他开开眼。蒋老伯是这世上第二个愿意让他交心的人,张岩把自己的所有委屈都告诉他,谁知道蒋老伯只是笑,良久才说:“那又有什么?他们没眼光而已。你就看着你弟弟能不能真做了大官,我爹娘那会儿也觉得我大哥是个能成才的,一直惯着,哪知道却养出来个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临死都是被他们的好儿子气得断了气,他们死的时候我笑了一整天。小子,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能明白了,想讨好他们,不管你多努力,他们都不会放在眼里。当然,不能一杆子把人打死,万一你弟弟还真当了大官呢?倒不如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开心畅快了,他们又算得了什么呢?”
    张岩坐在小木桌上看着春福从屋里端了窝头和咸菜出来,嘴里依旧数落不停:“你要让我给逮到你还做什么,你以后别进我的家门。”
    张岩接过来闻着咸菜香味,吃得狼吞虎咽,他知道姑姑舍不得,他也是没办法,他骨子里的那股气让他没有办法继续再那个家里待下去。这个年纪漂泊在外太过小了,可他却觉得没有家里那股压迫他觉得能大口喘气的日子真是太好了。
    因为有张岩在,春福烙了几张菜饼。平日里舍不得多用油,只是偶尔一顿该是无碍的,她将青菜和鸡蛋调拌成馅儿,裹在面里摊开放进锅里开烙。也不知道季成什么时候能回来,他该是要在镇上多歇会儿的,就是神也不能不停歇地走那么久的路。张岩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能饿肚子等,她边忙边想等做好让张岩先吃,给季成单独留着放在灶头热着。
    哪知饼才刚出锅就见季成从外面进来,身上未见半点泥泞,惊讶道:“今儿怎么这么快?”
    季成将背篓放在墙边立着,摸了摸张岩的头,憨笑道:“出了村子就遇上了一同在镇上干活的人,他捎了我一程,回来是金掌柜派人送的,这下雨天运气倒是不错。对了,金小姐让我把这个拿给你,她说你看得懂。”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钱袋子和字条递给她,不解道:“我见上面写的都是字,密密麻麻的一个都不认识,她给你这个做什么?你又不识字。”
    张岩耐不住放下手里的饼子,拉着季成往麻袋那里走,得意洋洋地说:“姑父,姑姑胆小不敢收拾,你看看,这个很好吃,真的。”
    季成顺着他打开的口子看进去,无不赞赏道:“呦呵,你小子能耐了,不怕它?”
    张岩微微扬起头,自豪道:“怕什么?我自己逮住的。我现在知道怎么区分无毒和毒蛇,只要胆子大什么都不是事。”
    春福回头沉声训斥:“季成,不许你惯他这种无法无天的性子。光胆大有什么用?要是不小心被它咬了怎么办?那东西看着那么恶心,谁能吃得下去?”
    季成摸着下巴笑道:“你还别说,现在不管是大户人家还是酒楼都缺这东西,经过那些大厨的手味道都差不了,而且价钱还都不便宜。不过捕蛇也讲究手段,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逮着这个便宜的。张岩,听你姑姑的话,别做这种冒险的事儿。你姑姑和我说了,等我们赚钱多了些就送你去学堂,张桐有的,我和你姑姑都会让你也有。”
    张岩鼓着腮帮子,垂着眼,纤长的眼睫微动,好一会儿他才说:“我不愿意,你们赚钱都不容易,还是留着给小弟弟妹妹读书用吧。我读不读也无所谓,我想别的办法也能填饱肚子。”
    季成重重敲了敲他的额头,笑骂:“就靠抓蛇?这会儿蛇多你能抓住,那到了冬天,你准备饿一个冬天?小子,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更何况张桐将来靠读书有了大出息,你能甘心?别说这种混账话,我和你姑姑愿意送你去学堂,你也别管别人说什么,他们都是羡慕嫉妒你。”
    春福认真看了一遍那些纸张,上面列着这大半个月所用的面、油等东西的价格,还有每日的进账,零零散散的记录了三页大纸才写完,一加一减所得便是这个月的纯收入,按照当初定好的□□分成,她家居然赚了足足八两还多,与她来说可算是意外的大喜,将东西收好,笑着走到张岩身边,拍着他的肩膀说道:“不用等了,等天气转好了这就送你去学堂。”
    ☆、第49章
    季成从她的声音里听出满满当当的满足与欢喜,自打他第一眼看到她到现在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情绪激昂,眉梢,眼角,小口,全都透出笑意,像是雨幕中迎风而盛开的花一样。
    季成跟着笑,继续拍了拍张岩的肩膀,轻声道:“你看,你姑姑有钱了能供得起你念书,以后把心思用在念书上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春福扬着唇角,声音清婉悦耳,一双水润的眸子看着张岩:“这才大半个月就有这么多进项,往后的生意也该是差不了,只要勤快些往后的日子也就好过多了。改天我们一块去镇上,要念学堂可得穿身像样的衣服,正好你姑父的衣服也不能看了,一并换了就是。他们不稀罕你,姑姑稀罕你,往后你就在我家住下来,一样吃穿都不缺。。”
    张岩说心里不欢喜那是假的,可他总觉得有道坎儿自己卖不过去,姑姑疼他所以把他当儿子似的养,可是她又没生他凭什么要把本该属于弟弟妹妹的钱花在自己身上?没这个道理,他受不起,咬着牙抬头,笑道:“我不想念书了,中不了状元做不了官就是浪费钱。姑姑,我吃饱了,我先回家了。麻袋我改天再来拿。”说着抓起雨披就要跑。
    春福眼疾手快抓着他的衣领,怒骂:“你说什么混账话?心里明明想念干什么说这些言不由衷的话?你知不知道你笑得比哭还难看?你是不是要气死我?我就想看你有出息,等以后给我沾光,让我在外人面前也能拍着胸说,张大人可是我一手供起来的。你明不明白?”
    张岩没有开口,背对着春福的眼睛里早已经蓄满了泪花,他用力挣脱春福的牵制冲进了雨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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