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行钧神色如常地说:“我刚才带着她去餐厅吃过了,你们自己吃吧。”
    “哦,吃过了啊……那我们去吃,你早点休息,回去千万洗个热水澡,瞧这一肩膀头的雪,衣服都湿了……”
    余行钧点点头,目送余母去楼下的餐厅,等她上了电梯才转身走到吴念住的房门口。
    他握住门把手犹豫了一下,皱着眉想了一会儿才推开。
    吴念神色如常地翻书,听见动静只顿了顿。
    余行钧清了清嗓子,走到她跟前坐下,突然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刚一坐下吴念就站起来拿着睡衣去了浴室,稀里哗啦地水声隐约传出来,让他听得心烦意乱。
    过了半个多小时吴念擦着头发出来,他若无其事地站起来,笑说:“我帮你吹头发吧?你自己不方便吧?”
    吴念似乎是没听见,躲开他,自己插上插头细致地吹头发。
    等她忙活完一切,余行钧早就已经没有了耐心,走到她面前站住,低声说:“念念,你说句话啊……”
    吴念看了他一眼,静静地问:“她到底是谁啊?”
    “谁也不是。”
    “上次她来家里,我问你她是谁,你不是说是公司员工吗?”
    “是公司员工。”
    “那怎么又说谁也不是?”
    “念念……”
    “还有,公司员工请我吃顿饭你紧张什么啊?”
    余行钧抿着嘴不说话,吴念冷笑了声,站起来要走,他突然上前抱住她。
    吴念鬓角的青筋都凸显出来,厉声说:“放手!”
    余行钧不仅不放,反而抱的更紧,闷声问:“你去哪啊?”
    “……”
    “她跟你说什么了?”
    “你去问她。”
    “念念,那都是我在深圳办得糊涂事……我当时……”余行钧顿了一下,握住她的双手搁在自己脸上,愁眉不展地看着她说:“你打我吧,打我解解气……只要你能解气不跟我离婚,怎么着都行……”
    她的眼泪一瞬间滚下来,沉默了好半天,稍微平复一些,盯着他的眼睛说:“你不跟我离婚是真的不舍得财产吗?”
    “……我的都是你的。”他沉声说。
    吴念闭上眼撇开头,无奈地说:“余行钧,你告诉我,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做啊?”
    “我没让你做什么,你什么也不用做!”
    她有气无力地说:“我们好好谈谈……”
    余行钧咬牙说:“谈离婚的的事那就没有必要,我不离。”
    “我把你害得也挺惨……我理解你……现在离了婚我不怨你,只是我现在神智不好,不可能净身出户……再说,我们夫妻这些年,法律上来讲的确要分给我很多财产……你要是愿意离婚,财产这方面我可以退让,我们再商量……”
    “不可能的事!”
    吴念喘了一口气,突然瞪着眼尖叫:“余行钧,你到底要怎样!逼死我吗?那你为什么给我治病!你直接让我病死好了!你让我活着,就是为了你外面的女人找到家里我好逢场作戏?你干嘛不直接让我死!”
    余行钧身子颤了一下,使劲抱住她说:“宝贝,你冷静冷静……你别激动……我错了我错了……你打我吧你打我吧……”
    吴念任他抱住一动也不动,眼泪却不停地落下来,他去亲她的泪水,不停地吃进嘴里,语气也有些无奈:“念念,你真不知道我为什么给你治病?你真不知道我为什么死活不离婚?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他妈也不信……你有什么好的,我到现在也没搞懂!我不离婚,别的什么都行……我不离!”
    第33章
    吴念抿着嘴再也不说话。任他怎么求都闭着眼不看他。
    到了后半夜,她体力不支,余行钧把她抱起来放到床上,念念念念的喊个不停,箍着她的手腕怎么也不愿意撒手,吴念没有劲儿再跟他对峙下去,靠在床头恍惚着睡过去。
    这一夜注定漫长难捱。
    余行钧中途出去抽了几次烟,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等到天上的启明星从地平线慢慢升起来的时候。
    他的手机在兜里开始震动,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余行钧走到阳台接了,沉默半晌才说:“……我承认我犯贱,拜托你别学我,世界上有我一个贱人就够了。”
    外面寒气逼人,他说完挂了电话,吐了一口气,结成了一缕白雾又迅速消散。
    这时候手机又响,先是打电话给他,他挂了没接,紧接着又过来一条短信,他还是没看,反是直接抠了电池扔到桌子上。
    余行钧满脸疲惫,回到卧室就半卧在沙发上,胳膊搭在眼窝假寐。他心里还有块大石头压着,不敢想吴念知道烁烁的事后又会怎么样,只要稍微往那方面想一想,心里就会七上八下,忐忑害怕。
    昨晚好几次话到嘴边却怎么也张不开嘴,因为他一直觉得,就吴念这脾气性格,要是这事真捅出来,那才是真的完了。
    可是纸里包不住火,他该怎么办?他思前想后,最后只能给自己找借口,安慰自己——
    等她的病好一点,好一点了就告诉她……
    ……
    吴念昨夜睡的不好,早晨醒过来只觉得眼皮子酸胀头也特别的沉,她缓了好久,神智和记忆一并恢复。
    刚侧了个身,抬眼就瞧见余行钧近在眼前。
    他的嘴唇有些干裂脱皮,眼窝下面青黑一片。
    吴念面无表情地挪开视线,刚坐起来,细微的动静就把他吵醒了。
    他像是个没事人一样,笑说:“昨天听说你今天想去看冰雕,我带你去吧?就你和我两个?”
    吴念垂着头皱眉,想了良久才忍不住开口:“吕小雨跟董助理闹离婚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在深圳有人了……这几年,是同一个人吗?”
    余行钧沉默了一下,下意识说:“不是。”
    她盯着他打量了好几眼,半信半疑地问:“你就没想着要个孩子吗?你妈不是一直劝你……”
    余行钧眉头紧皱,心里像打起了拨浪鼓一样不安,几次欲言又止。
    两人沉默好久,吴念固执地等他的答案。
    他突然站起来抱住她,低声问:“你是不是因为我妈说了什么才不愿意去深圳?不愿意跟我通电话?念念,你为什么不愿意?我一只想知道……一直不明白!”
    “放开。”吴念的情绪有些激动,使劲推了他一把,他这次心里还算有数,也没强迫她,顺势松开手。
    她又说:“我一直等你坦白,等你提离婚……你真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从来不知道满足。”
    余行钧说:“念念,你骂吧,打我几下我也活该,只要你心里舒服就行……你不要憋着……以后你怎么开心我们怎么来,好不好?”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给我一次机会……念念,我保证……”
    吴念语气决绝:“你要真想让我开心就答应我,离婚。”
    余行钧抹了一把脸,语气放的更低:“念念……你知道这不可能……你别总是离婚离婚,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心里没感觉吗?每次,每次你这么说……你还不如直接捅我一刀子!”
    吴念抬眼看他,眉头紧锁。
    他不死心地继续说:“你看我以后表现成不成?你一边治病一边看我表现,等你治好病我们再说离婚不离婚……你既然早就知道都能忍到现在,那就再忍一忍,把你的病治妥了……我保证这次不是在骗你……”
    外面突然响起来敲门声,于姐喊他们出去吃饭,余行钧隔着门答应了一声,回过头一瞬不瞬地看她。
    吴念没有表态,低着头躲开他进卫生间洗漱,换好衣服又留下他独自开门出去。
    等余行钧出来的时候就见她神色萎靡,手上机械一般往嘴里塞饭。
    看得他心里一阵发堵,食不知味。
    余母看不出端倪,一个个劲儿在他们俩身上扫视。
    饭后。
    余母对着吴念说:“今天还没化雪,也不算冷,去看冰雕吧?”
    余行钧突然想起来什么,替吴念回答:“她昨天吹着风了,今天不舒服,真要是去了还耽误事儿,你带着于姐去吧……我在这陪她,成不成?”
    余母故意叹了口气,摆出来一副伤心的样子对吴念笑说:“看,我就知道不是来陪我的,行了行了,你们俩好好玩吧,”说着提声喊于姐——
    “于姐,咱们吃完赶紧走,免得碍他们事。”
    余行钧干笑了两声,见她们走了才拉着椅子凑近吴念,刚把椅子拉过去坐下,吴念站起来要走。
    他赶紧拉住她的胳膊,低声下气地说:“念念,我带你去李嫂那怎么样?只要你高兴,怎么着都行。”
    吴念顿了一下,将信将疑地回头看他。
    他看见她这反应,心里头有点谱,赶紧又说:“咱们去那边住两天吧?刚才趁你洗漱我给李嫂打了一个电话,她听说你要去挺高兴的,说家里正忙活着炒花生,既然你要去就多炒一锅,回头正好带一点回市里吃。”
    说到这里见吴念脸上带上淡淡地表情,他忍不住又凑近她几分:“你爱吃炒花生?以前没听你提过啊?”
    吴念往后退了一步,回房间收拾东西。
    余行钧松了口气,拿个钥匙去把车取出来,远远瞧见吴念裹着大衣步子很轻地走出来,她嘴唇是玫红色,脸颊带着淡粉,应该是化了点妆,勉强遮住了红肿的眼皮。
    他支着胳膊在心里想,不化妆地时候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化了妆又带着几分精神飒爽。
    等到她走进,余行钧帮她开门,知道她不会坐副驾驶座,还是做了做样子把副驾驶座那边的车门打开等她。
    吴念没他那么复杂的心思,自己开了后座进去。
    他只笑了下,弯腰进去启动车子。
    出了门只见大地一片银装素裹,远山近景,接天一色。
    余行钧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找话说:“念念,给我讲讲炒花生的事呗?怎么炒啊?听说要用沙土?不用油用沙土这么稀罕?”
    吴念贴着玻璃窗盯着外面的景色发呆,根本不理他。
    余行钧叹了口气,收回视线认真开车。
    刚走了一半的行程,天上又开始飘雪花,雪片并不大,也不太密,窸窸窣窣地落下来,像柳絮一样,看起来就觉得轻柔。
    走到半山腰的时候有人拦车对余行钧摆手。
    余行钧落下来车窗看向来人,那人裹着军大衣问:“你们这是去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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