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琬琬,好久不见。”江昭微微一笑,似是看出苏琬眼中的疑问,停顿了一下,他又道,“我有事要拜托阿珩,便来寻他了。”
    “原来是你要来跟我抢大哥!”苏琬瞪圆了眼睛,气鼓鼓地指着他道。
    “抱歉了,因为那件要事……”江昭自知理亏,轻咳了一声解释道,“我需要借你大哥几天,马上就还你。”
    苏琬哼了一声,鼓着包子脸瞪他一眼,便转身跑掉了。
    “没想到婉婉连我也瞪。”江昭有些无辜地摸了摸鼻头,看着飞快消失在门厅的身影,怀念道,“小时候她总是像尾巴一样追在我的身后,怎么现在就这般不待见我呢?”
    苏珩无奈一笑:“琬琬要学着长大才行。”
    两人说着,一同往外走去。
    “是了,琬琬也到了适婚的年纪,应该快要定亲了吧?”江昭想到什么,突然提起道。
    苏珩摇了摇头,容色淡淡:“母亲并未提过此事。”
    见苏珩没有延续话题的意思,江昭若有所思,却不多提。
    一剪梅花不经意映入眼帘,他抬眼望去,墙角梅花开得正盛,似有幽香飘来。
    微风吹拂着挂在窗棂上的轻纱,让午后的日光变成了斑驳的光斑,屋内燃烧着清新好闻的熏香,带出模糊不清的慵懒味道。
    苏琬午间只是小憩了一会便醒了过来,闲来无事,便绣起之前还未完成的新荷包来。
    想起之前在上元节丢失的荷包,她还有有些可惜的。
    那是她至今为止绣得最好的一只荷包。
    从前听说沈桓自小流落民间,是在死人堆中长大的。啖死人肉,睡死人骨——经历过如此骇人听闻的事情才造成了他现在喜怒无常的性子。
    若是惹怒了他,那只荷包……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
    但若是被他人拾到,也不是一件好事。女子将亲手制作的荷包送给男子,也有向心仪之人表白之意,幸好她未在荷包上绣上自己的名字或苏府的标记。
    苏琬坐在软塌上,针线在她手中灵活舞动,不一会儿,一只歪歪扭扭的猫咪轮廓便出现在荷包的缎面上。
    苏琬歪头看了靠在她身旁的团子猫一眼。它蜷缩成一团,安静地窝在她的身边,就似是一团雪色的绒球。团子已经熟睡,在甜蜜的黑梦乡中发出细微的呼噜呼噜的声音。
    苏琬莞尔一笑,却很快被一个声音打断了思绪。
    “琬琬。”
    “娘。”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苏琬连忙将针线收好,将未完成的荷包放到一旁。
    云和郡主的身影出现在室内。
    一身水色锦缎同色蝴蝶暗纹的袄裙更是衬得她整个人光彩照人,挽在双臂之间的披锦和胸口系带的锦带使用了庄重素雅的藏蓝色,一身素色锦服彻底压制住了她娇艳的姿容。
    虽已年过三十,但云和郡主的容貌比起年轻时毫不逊色,更添成熟风韵。
    云和郡主的目光落到苏琬右手边上那只半成品的荷包上。
    “娘,你找我什么事?”苏琬被娘亲这般盯着,手不自觉地触上了荷包的边缘——这是她心虚时会无意做出的小动作。
    知女莫若母,云和郡主知道苏琬肯定有事情瞒着自己。
    苏琬最近怪异的举动,似乎是从上元节回来后开始的。
    可无论是苏琬,还是领着她出门的苏玦,一律对那天的事情绝口不提。
    云和郡主还敏锐地察觉到,苏琬一直舍不得离身的荷包似乎莫名奇妙地失踪了。问起的时候,苏琬只道是她觉得那荷包绣得不好看,因此把它扔掉了。
    但云和郡主是知道自己女儿的性子,她珍视的荷包不可能没有缘由就把它丢弃掉了。她直觉苏琬更可能是将荷包送给了心上人。
    这么一想,云和郡主却是喜忧参半。
    喜的是女儿终于开窍了,忧的是害怕女儿识人不深,一时被歹人所蒙骗。
    于是,云和郡主向苏玦以及苏琬身边的丫鬟旁敲侧击向打听女儿的“心上人”,但什么也没有打听出来。
    云和郡主愈发忧虑。
    已经到了及笄之年,向苏琬求亲的人几乎踏破了郡王府的门槛。
    苏琬有着傲人的家世,兼之容貌娇俏可人,自然是成了炙手可热的争抢对象。
    但奇怪的是,初时云和郡主向外打听,上京中适龄的人选,除去已订了亲的,不是突出意外,便是忽地爆出了诸如吃喝赌嫖、宠妾灭妻、金屋藏娇、包养外室诸如此类的烂事,转眼间便街知巷闻。
    最后那些求亲的人都被打发了回去。
    更何况,云和郡主也舍不得唯一的女儿,所以迟迟没有作出决定。
    云和郡主和苏慎都不是迂腐之人,他们也尊重闺女的意见。若是两情相悦,又门当户对,那就最好不过了。
    可过了及笄之年,苏琬迟迟也没有开窍,云和郡主这才开始急了。
    云和郡主走了上前,在她身边坐下,看着她道:“琬琬,你老实跟娘说,你有没有心仪之人?”
    “娘,你说什么?”苏琬攥紧了荷包的边角,顿时红了脸,“我、我哪有什么心仪之人?”
    她哪有什么心仪之人?
    可娘怎么会突然提起这种事情?莫非她还在怀疑那只荷包的去向?
    不知为何,在想起那只丢失的荷包时,那个在上元节那天看到的身影,却一直盘旋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云和郡主执起她的手,语重心长道:“你已经到了适婚的年纪,若你有了心仪之人,娘与你爹也觉得合适的话,那么……”
    苏琬打断她道:“娘,我才不要嫁人,我要一辈子陪在爹和娘的身边。”
    云和郡主点了她的鼻子一下,无奈笑道:“说什么傻话呢,爹和娘总不可能一辈子陪在你身边的……”
    苏琬像只撒娇的小狗似的在她的怀里蹭了蹭:“那琬琬可以一辈子陪着你们呀。”
    云和郡主不由哑然失笑:“你这孩子……”
    第004章 寿宴
    “还有,娘,过几日不是外祖母的生辰吗?这个节骨眼暂可将我的事放一放。”苏琬眼珠子一转,适时地转移话题。
    她本身对男女之事还未开窍,可近来云和郡主时不时就在她耳边念叨,这着实让她头疼。
    云和郡主哪会不知道女儿在想什么,不由叹气道:“你呀,都老大不小的了,总不能永远留在娘亲身边吧?找个人照顾你,总归是让娘放心,娘也是为你着想。”
    苏琬往云和郡主身边靠了靠,她挽着她的胳膊,语气特意放软,“娘亲,有些事情是急不得的,如若你当时着急嫁了,怎么可能遇到像是爹爹这么对你好的男子?”
    云和郡主一愣,显然没想到苏琬会拉出她的夫君,她喃喃道:“我和你爹爹又不一样……”
    “怎么就不一样了?人世间唯有‘情’字才能让二人结为夫妻,以后能成为我夫君的,也定是我所喜欢的,所以娘亲,你不用再为我操心了,现在首应关心的是外祖母。”
    这丫头平时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可说起话来却是一套一套的,云和也不知道她像谁了。不过苏琬说的那番话还是有道理的,两个人若是没感情,在一起也不会幸福,她的确是操之过急了。
    云和郡主放软语气,她疼惜的摸了摸女儿的脸颊,“随你吧,还是那句话,为娘的总是喜欢儿女幸福安好,这就够了。”
    苏琬抱着她的手臂,嘻嘻笑道:“我知道娘对我最好了,对了。”她话头一转,“我选了几件衣服的花色,但不知道哪件最好,娘你的眼光最好了,帮我看看,定能选出一件让外祖母满意喜欢的。”
    云和郡主笑着点头,而苏琬却暗松了一口气,看这情形,娘亲应该是不会再为难她了。
    秦王府。
    秦王沈桓骨节分明的修长的手指敲打着椅臂,墨色的长袍滚着金边,缎面绣着淡淡的云藻龙藤,衬出他不可言说的气势。
    他冷冷地看向跪在脚下的手下宁晋,气势逼人:“这么多人,竟然还看不住一个女人?”
    “此事确实是属下失职,请王爷将降罪。”宁晋低着头,如此禀告道,“行至墨苍山时,那柳氏女趁着看守的官兵不备挣脱了缰绳,逃入了林野深处。属下已命人去捉拿……”
    沈桓打断他,讥讽道:“不必了,让人都撤回来。墨苍山时常有野兽出没,稍有不慎便会葬身狼腹,既然柳氏女自寻死路,本王成全她又如何?”
    宁晋一怔,随即回道:“属下晓得了。”
    “自己下去领罚。”沈桓瞥他一眼,冷漠道,“下不为例。
    “是。”
    宁晋行了一礼,起身退了出去。
    他出门时,迎面碰上了匆匆从外面跑进来的小童:“王爷,长公主府差人送来了帖子。”
    沈桓看向小童手中那封刺金帖子,目光微微一凝:“长公主府?”
    “回禀王爷,两日之后,就是长公主的寿辰。”小童跪地回禀道。
    见他半晌不语,小童忙道:“小奴这就将帖子拿出去销……”
    正要起身时,却听沈桓淡然的声音钻入耳中。
    “拿过来。”
    小童动作一顿,面露讶然之色,但随后还是起身往前几步,恭顺地将帖子交到了沈桓手中,心中却万分不解。
    ……王爷向来厌恶那些无聊的宴会,外头送来的帖子都是看也不看就命他拿去销毁,为何今日突然改变主意?
    隔日,是长公主的寿辰。
    云和郡主早早便将苏琬唤了起来,让墨衣给她梳妆打扮。
    今日苏琬穿了一件水蓝色织锦缎袄裙,乌发绾成别致的双螺髻,虽然被绒毛滚边的织锦斗篷裹得严严实实,但整个人看起来依然般般入画。
    “小姐稍加打扮就这么好看,未来的姑爷真是有福了。”墨衣说着为她理了理衣裳。
    苏琬笑笑,捏了捏墨衣的脸,“就你会说话。”
    墨衣鼓了鼓腮帮,“我说的可都是大实话!”
    “好了好了,我们要是再不快点就赶不上请安了。”
    墨衣抿唇笑了笑,低头说了一声是。
    向苏老夫人请了安后,云和郡主领着她登上了早已在府外等候的马车。
    一个月前崇州突发洪灾,百姓流离失所,附近的山匪趁火打劫,郡王苏慎被皇帝派往崇州处理灾情,而兄长苏珩又有要务在身,暂时不得脱身,因此今日前往长公主府贺寿的仅有云和郡主和苏琬。
    这日天气极好,万里无云,晨光懒洋洋地铺遍大地,微弱却也清爽,照得人暖暖的。
    团子猫似乎也知道今日要出门,显得格外兴奋,一路东张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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