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非远目光沉沉,宋安乔拉了拉他手臂,“非远,你别这样,吓到别人了。”
    他的眼神是阴鸷的,危险的,像是在幽寒深井里浸过一般的刀子,冰寒刺骨,让周围的人畏惧三分,不敢靠近。
    楚非远冷厉嗓音,“一个人都看不住,养你们有什么用!”
    话是对周围保镖说的,保镖闻言,内疚地低下了头。
    缓缓抬眸看向公寓楼,宋安乔微微叹出一口气来,这里她很熟悉,是沈司恪的公寓,上回,她还来过,知道了他对她的心思。
    沈司恪脸色惨白的赶到,俊雅的眉宇间几分疲倦,宋安乔侧眸轻扫向他的手臂,微蹙眉,受伤的手臂已经包扎好了。
    他们上楼,沈司恪脚步沉重,门口两位警察看守,见到他们放下了警戒线。
    主卧的卧室里,唐苒躺在床,她身穿素白长裙,姣好的面容精心修饰过,涂了粉,抹了红唇,平静的面色,看起来她只是睡着了,并没有什么不妥。
    沈司恪走过去,站在床边,垂首看唐苒,情绪一下子就崩溃了,身形不稳抱起唐苒,嗓音暗哑,“唐苒,唐苒,你醒醒?”
    寂静无声的房间,没有人回应他。
    宋安乔手脚冰冷,下意识抓向楚非远,楚非远沉目,搂过她,低沉耳语,“别怕,没事的。”
    宋安乔轻“嗯”,眼圈泛了红。
    唐苒死了,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床榻上,她的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照片,是眼含笑意,温文儒雅的沈司恪。
    沈司恪抱着她,悲痛浮动在眼睛里,低语,“唐苒,你醒醒,别在睡了,真的,别睡了……”
    宋安乔听着,心生痛意,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如果没有自己,唐苒不会死,在这个女孩不长的一生中,她过得太过压抑,沉闷。
    失去父母后,将全部精神寄托给了沈司恪,而沈司恪呢,只是视她为妹妹,后来她设计沈司恪,让他被迫与她领证,沈司恪更加厌烦于她。
    爱,不是算计,不是威胁,更不是欺骗。
    唐苒没有懂爱,她任性地以为自己的执念就是爱,但对于沈司恪而言,只是负担。
    沈司恪流了眼泪,泪水顺着脸颊,滑到棱角分明的下巴,又滴落在唐苒精致的脸上。
    她的死,带走了他对她所有的厌烦与憎恶,曾经那么怪她,怨她的恨意,也在一点一点的消散,湮没于尘埃黄土。
    因为爱过,所以慈悲,因为懂得,所以宽容。
    她走了,沈司恪对她所有的怜爱情思,在这一刻,也跟着走了,好像他们之间,这才是最好的结局。
    唐苒葬礼的那天,下了一场春雨。
    送行的人不多,沈司恪,林颜,还有宋安乔,楚非远陪同宋安乔过来。
    头顶举着一把黑色大伞,楚非远的脸部线条紧绷,黑眸清冷摄人,唐苒留下一份悔恨书,将所有做过的事情揽给了自己,似乎在东窗事发后,她早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对于这种人,楚非远恨不得抽她筋骨,所有的事情,因唐苒的死结束,可,只有楚非远知道,她的死,不是结束,而是意味着一切的开始。
    不自觉搂紧宋安乔,楚非远眸色清淡,声线沉沉,“乔妹,你陪我走吗?”
    宋安乔侧眸,微凝眉,不太懂他的意思,又隐约明白了他的心思,“陪你走,无论山高路远,都陪你走。”
    楚非远听了,眼眸瞬间变得复杂,无论何时,宋安乔的心态都这么好,他挺怕自己呵护不住她。
    春雨淅淅沥沥,沈司恪将一朵鲜红的玫瑰花放在墓碑前,手抚向墓碑上的照片,满目哀伤,“唐苒,你太傻了,真的太傻了……”
    此时此刻,沈司恪心中的悔恨早已覆盖了他的悲痛,如果自己妥协,如果自己喜欢她,那么,她不会做傻事,更不会这般决绝的离开……
    可惜,世间没有如果。
    沈司恪的心中了魔怔,他认定了唐苒的死,自己要付出百分百的责任。
    葬礼结束,林颜撑着黑伞,上前扶住沈司恪,沈司恪垂眸,没有挣开林颜,只是拍了拍她的手,喃喃,“回去吧。”
    他们下了台阶,沈司恪目光复杂地看着宋安乔,宋安乔回望着他,空气仿佛凝滞了。
    楚非远目光冷沉,语气低沉淡漠,“够了。”
    沈司恪闻声,收回自己的视线,对林颜说,“走吧。”
    宋安乔望着他的背影,深深呼吸,轻吐气,似是有些气闷。
    “心疼了?”楚非远不冷不热。
    宋安乔挽上他的手,声音淡淡,“我一直觉得沈老师该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
    楚非远听着,冷哼一声,没有言语。
    墓园,植被青葱茂密,远处有辆车藏匿其中,等到所有人都走了以后,有人缓步走出。
    走到唐苒的墓碑前,那人停下脚步,棕褐色的眼眸扫视了那朵玫瑰花,尔后又看向唐苒的照片,语气阴沉,“唐苒,你放心,我会连同你的怨恨,一起还给他们。”
    雨声,骤然轰响。
    司机撑伞走过来,沉声道,“小姐,老爷打来电话了,您该走了。”
    施优娌敛眸,转过身,“走吧。”
    两人走下台阶,施优娌上车前,又看了眼墓园,这里,她不会再来了,如果来,就是她对唐苒有所交代的时候。
    第292章 我养她了
    车子缓缓驶出,司机透过后视镜,看眼施优娌,“我们已经寻求了大使馆的庇护,楚非远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不会拿我们怎么样。”
    施优娌闻声,笑了,“他把我们施家害那么惨,他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们!”
    司机没有答话,而是又说道,“明天是您和克里斯王子见面的时间,老爷说让您把握住机会。”
    “知道了。”施优娌听了,有些不耐烦。
    见施优娌要发脾气,司机没敢在说话,一路驱车,很快抵达了机场。
    卓文站在机场前,目光沉沉,拦住施优娌的去路,“施小姐,请留步。”
    施优娌嘴角一勾,十分不屑,用英语道,“我好像不认识你。”
    卓文淡淡一笑,同样用英语道,“我身份卑微,施小姐您当然不认识我,只是我们楚总,一贯礼尚往来,他有东西给您。”
    “……”施优娌眼眉一蹙,看向卓文手上的礼物盒,“他还真绅士呢。”
    卓文微笑,将礼物盒给了施优娌,手掌不动声色地触碰了一下施优娌的手臂,垂首,“施小姐,祝您一路平安。”
    施优娌看着卓文离开,不屑地打开礼物盒,下一瞬,吓得惨叫一声,立刻扔掉礼物盒,脸色煞白的逃到司机身后。
    司机一愣,连忙踢开礼物盒,那里面黑压压的几百只蟑螂。
    如同她当初送给宋安乔的礼盒一模一样,只是楚非远还给她了数十倍的蟑螂。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是最君子,最绅士的方法。
    “啊!”
    施优娌又惨叫一声,全身开始颤抖,又蹦又跳,动作夸张又滑稽,“我身上,在我身上,快点快点,给我拿下来。”
    司机脸色一僵,急忙查看施优娌的身上,“小姐,您别跳了,我看不见。”
    慌乱的施优娌开始脱外套,全然不顾周围人的异样眼光,抖动着身体,又叫又喊,“快快快快……”
    卓文坐在车内,勾了嘴角,狼狈至极的施优娌,像极了小丑,她不是寻求了庇护吗?
    没关系,给她一点恶作剧,不犯法不犯罪。
    卓文笑意深深,启动车子,平稳滑出,朝南市市中心驶去。
    ……
    一场春雨,断断续续,时有时无的下了两天,直到第三天清晨傍才渐渐停歇。
    宋安乔心情惆怅,她真没想过自己竟这么遭人恨,她怀孕时被人割伤,又被野猫扑,原来都是她唐苒做的。
    “我有那么讨人厌吗?”宋安乔揉着自己的脸,喃喃自语。
    楚非远轻笑,“不是讨人厌,是讨我喜欢。”
    宋安乔脸红,轻咳一声,讨厌,楚非远只会夸她。
    早餐吃了一半,家里的座机电话响了,何妈走过去接,片刻,“太太,找您的。”
    宋安乔神情微微怔了怔,目光淡淡扫了一眼正在给小年糕喂饭的楚非远,声音轻轻的,“我去接电话了。”
    楚非远皱眉,“去啊,这不需跟我说。”
    宋安乔撅嘴,嘴里咕哝,“这不是怕你生气么。”
    “只要不是沈司恪。”楚非远给女儿喂了一口豆腐脑,挑眉道,“我会生什么气。”
    宋安乔白他一眼,小气男人,她还跟他算隐瞒唐苒的事情呢。
    起身离开座椅前,宋安乔说,“如果以后你再跟我隐瞒什么,我就永远不原谅你!”
    坚定的语气,认真的神情。
    楚非远听着,深邃的视线瞧着女儿,笑说,“女儿啊,妈妈可爱不?这就是爸爸爱她的原因啊。”
    小年糕“啊嗯”一声,好像是在同意爸爸的观点。
    宋安乔:“……”
    电话接过,那边传来声音,“宋小姐,我打您手机您怎么不接啊。”
    宋安乔一听,是照料她姐姐的女护工,忙问,“怎么了?是我姐姐出事了吗?”
    “是啊是啊。”女护工说,愣了一愣,“不是不是,是您姐姐动了。”
    宋安乔心一紧,但脸面上却保持镇定,她怕又是乌龙事件,即使不相信,宋安乔还是换了衣服去医院。
    楚非远开车,载着她,淡淡道,“镇定点乔妹。”
    宋安乔手心出汗,心口砰砰直跳,“我这次感觉特别强烈,好像我姐姐真的动了,醒了。”
    楚非远浅笑,只是宠溺的看她,不回答她。
    “你知道吗,楚非远前两天我还梦到我姐姐呢。”宋安乔滔滔不绝地讲着她的梦,“我姐姐可漂亮了,好多男孩子追她的,但我姐姐理都不理那些人的。”
    她说着说着,忽然哀伤起来,“如果我姐姐没有出事,她现在一定有一个美满的家庭了,有爱她的老公,有一对可爱的儿女了。”
    楚非远双眉紧锁,眸光有些复杂。
    “唉,我姐姐醒了,不知道能不能适应社会啊。”宋安乔眉心皱起,有些发愁,“她学习很好的,一直梦想去考播音员。”
    顿了下音,宋安乔的小手猛地一攥拳,“我姐姐醒了,我就养她,不用她工作,这辈子我养她了,她要什么我就给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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