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他的回忆,夏沐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事实上,要是听别人讲述他的故事,夏沐应该会觉得他是咎由自取。
    但在当事人自己的讲述之中,误入歧途的过程,就成了年少无知时,一时义气,失足跌入深渊,令人不免扼腕惋惜。
    徐东成比夏沐还小一岁,乍看上去,却比她沧桑许多,一头短寸似乎是很久没有修剪,稻草一样一边倒。
    细看他的眉眼,其实长相挺清秀。
    “你爸妈给你的钱已经全部用光了吗?”夏沐问她。
    徐东成说:“早用光了,走的时候他们给我四千五,我还给他们两千,家里的钱被我糟蹋光了,要是全拿走,他们怎么办?我妹妹还要交学费,我当时想改过自新,就自己留下两千五,够房租和一个月生活费就成,觉得可以去打工挣钱,但是……唉。”
    他自嘲的一笑,低下头。
    夏沐神色怜悯的看着他:“毒瘾又发作了?”
    徐东成一撇嘴,表示默认,“但我没去骚扰过我爸妈,其实我想一死了之,还找了很多自杀的方法,可事到临头,就没胆了,干脆就一烂到底,我找卖‘那个’给我的人商量,给他做下线。
    卖‘那个’挣钱挺快的,可还没安稳几个月,警察忽然来说我杀人了,这大概就是我的报应。”
    夏沐沉默须臾,问他:“当天晚上的作案时间,你难道没遇见过任何人吗?”
    徐东成:“那天下午我跟文哥发生了点口角,打了一架,就是跟我一起被捕的那男人,我被他揍得不轻,但没去医院,天没黑就回到地下室里休息了。
    你们说,作案时间在晚上十点左右,我那时候一个人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鬼地方,蒙头睡觉,谁能给我作证?”
    夏沐无话可说。
    男孩绝望的表情看得人很不舒服,她安慰了几句,警方收工了,她就跟着一起走。
    临出门前,那男孩叫住她:“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夏沐回过头,眼前毕竟是个劣迹斑斑的嫌疑犯,这个问题让她犹豫了一瞬。
    徐东成朝她笑了,这大概是他被捕后,第一次露出笑脸,“你长得好像我暗恋了三年的那个女孩,但她从来没听我说过这么多话,我想知道听我说话的女孩叫什么,可以吗?你编一个名字也好。”
    “我叫夏沐,夏天的夏,如沐春风的沐。”
    “真好听。”
    回去的路上,夏沐心情堵得慌,和她一起出勤的田文珊同她坐在后座,见她神色落寞,便缓缓抬手握住她的手,安静温柔的侧头看她。
    夏沐回过神,对田文珊挤出个微笑。
    田文珊意有所指的劝她:“干咱们这行,千万不能对嫌犯敞开心扉,你要是想逢场作戏跟他套话,那就把自己的心藏扎实了,再上战场,否则宁可不要接触他们。”
    夏沐摇摇头:“我不是同情他,只是觉得他没有说谎,可就现在的证据来看,他恐怕……”
    田文珊捏了捏她的手:“嫌疑人还没有全部排查完毕,这案子还有转机,先别焦心。”
    ——
    夏沐积极参与调查,一连三天忙得脚不沾地。
    涉案的私枪杳无踪迹,嫌犯几乎没什么社会关系,在校时的几个兄弟提起他都假装不熟。
    父母得知他牵涉命案后,吓得几乎晕厥。
    死者的社会关系相对复杂许多。
    夏沐一直记得,那头腹黑幼崽曾说过,可能是熟人作案,所以,她调查死者亲友这一块时,功夫下得特别足。
    死者是一名缉毒局警员,家人朋友对他最多的评价,就是“老好人、顾家、妻管严”。
    他毕业后就进入dea工作,二十四岁那年,他和大学期间交往的女友结婚,死时三十二岁,家里还有个六岁的女儿。
    家人和同事对他的死都十分伤感,他妻子接受审问时,头发乱蓬蓬的,神色木然,脸上的泪痕像是几天没洗过,心碎也不像是装的。
    家庭矛盾导致的谋杀屡见不鲜,夏沐没有放松警惕,特地跟死者六岁的小女儿套话,问她爸爸妈妈平时有没有吵过架。
    小女孩一脸骄傲的摇脑袋,说爸爸比多多还听妈妈话,多多是她家里养的宠物狗。
    几乎参与审问了死者的每一个重要亲友,夏沐却愈发迷茫——
    死者完全是个传统意义上的老好人,几乎没跟任何人发生过争执,事业上也还是基层警员,谈不上遭人妒忌的可能。
    正当调查一筹莫展时,法医又上交了一份重要报告——
    死者的指甲里提取出了少许衣料纤维,应该是打斗过程中,从凶手身上刮下的衣料。
    然而,检验结果表明,指甲中的衣料纤维,与从徐东成家中搜出的一件咖啡色t恤衣料相吻合。
    看到这个接过,夏沐的心情彻底沉下去了。
    这么一来,原本就有重大嫌疑的徐东成,几乎可以定罪了。
    她不免有些失落。
    转念又觉得,也许他本身就是作案人,自己的直觉未必是对的,“不像撒谎”并不能代表什么,如今证据确凿,她或许只是被那男孩的演技给骗了。
    一个吸毒斗殴、偷家中东西的不良青年,真的值得她给予信任吗?
    ——
    徐东成很快被刑事拘留,由于请不起私人律师,他只能申请法律援助。
    夏沐参与了最后一次审讯,徐东成没说多少话,虽然依旧不承认罪行,但也没有洗脱罪名的期望,他神色坦然地问警员:“我会被枪决吗?能不能选择安乐死?”
    警员们不说话。
    他被押送出门的时候,转过头,看着夏沐笑了笑:“你要是穿红色连衣裙,一定特别漂亮。”
    夏沐把这话记下了,回家翻找半天,最终跟妈妈借了一条红色v领的连衣短裙。
    她如今身高已经和妈妈相仿,苏雨沫的体型素来保持得相当完美,从前经济宽裕时也买过不少昂贵的衣服,现在都可以跟夏沐换着穿。
    魁梧的夏朵朵由于熊猫的种族“天赋”,失去了跟母亲和姐姐共享衣服的身材条件。
    ——
    开庭前几天,夏沐决定去探视徐东成。
    她一早换上红色连衣裙,站在镜子前照了照——
    妈妈的连衣裙款式实在……太性感了,v领开得特别深,这让长期穿着体恤衫的她十分难以接受。
    虽然镜子中的自己,头一次展现出完美的身材曲线,旁人看着也许很惊艳,可夏沐只感觉镜子里根本是另一个人,她不认识的人。
    可她别无他选,这也许是那男孩临刑前最后一个能被满足的愿望,如果他是清白的,这件衣服或许能给他带来一点慰藉。
    家中除了这条红色连衣裙,只有夏朵朵还有一套红色两件套运动短裙,那尺寸……她穿在身上,就像是披上了雨衣。
    无奈,她只能穿着性感的深v连衣裙,外面套一件宽松的防晒针织衫,提着包上班去了。
    离探监时间还有半小时,夏沐在办公室的格子间里发呆,脑中忽然闪出一个念头——她应该“不耻下问”,从腹黑幼崽那里寻求最后的案情希望!
    于是,时隔两星期,被蠢猫咪遗忘在世界的尽头、即将发霉长青苔的某只“垂耳兔”,终于再次听到了夏沐的召唤。
    夏沐走到段紫潼格子间时,就看见那头卷毛幼崽垂头丧气地趴在办公桌上,难过得连纸片都不搓了。
    “卷卷?”
    蛋卷殿下听到熟悉的嗓音,立即机警地抬起头,紫瞳中闪过一抹惊喜,但在看见蠢猫咪的刹那,又化成了一团浓烈的怨气。
    “哼。”
    夏沐:“……”
    她没有时间思考这头幼崽的态度为什么越来越恶劣,直奔主题,求问幼崽关于“熟人作案”的具体分析。
    然而,不论她如何诚恳哄劝,那头幼崽始终别着脑袋,不搭理她。
    二十分钟后,快到了探监时间,夏沐只好暂时作罢,失望的打了个招呼:“卷卷,我得去探望徐东成了,一会儿回来再找你讨论。”
    说着,夏沐顺手解开衣扣,脱下了防晒衣,露出深v领的豆沙红贴身连衣短裙。
    蛋卷殿下的余光察觉了什么,目光微一流转——
    当看见夏沐突变的穿着后,那双紫瞳瞬间就亮了,像是看到了八百寸的大布丁。
    可很快,殿下又蹙起眉头,惊诧的站起身,歪着脑袋问夏沐:“你想干什么?”
    夏沐一愣,回过头看向段紫潼:“去探监啊。”
    段紫潼敛起双眸,“探监?不穿成这样警卫不让进么?”
    夏沐:“……”
    蛋卷殿下个头偏高,加之办公室里的助理们一直都注意着这头幼崽的一举一动,此刻刚站起身,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众人很快察觉了夏沐异乎寻常的穿着——
    “天呐!这是谁!”
    “沐沐!你这裙子哪里买的,好漂亮啊!”
    “你问了干嘛?得有人家那身材,穿着才漂亮啊。”
    一群omega迅速围拢而来,七手八脚的摸夏沐的裙子。
    段紫潼默默迈步走到人群外围,眼神忧伤的盯着夏沐。
    周围的omega们欢快的讨论着——
    “你要穿成这样去看那个犯人呀?”
    “我以为你要去参加什么宴会呢!”
    “这是cyfi的裙子啊!好贵的啊!你都能穿着它去见储君了!”
    蛋卷殿下莫名中箭,苦笑着自嘲:“别开玩笑了,她见储君的时候,连抑制剂都要打足三个月的量呢,没裹着棉被已经很客气了,还能穿成这样?”
    年幼时一直想不通,为什么猫咪只香香过两回,直到十三岁那年,蛋卷殿下才从课本中得知了抑制剂的奥秘。
    原来,那只蠢猫咪一直都防备着自己。
    第47章
    “见储君的时候?”很快有人敏感的捕捉到这几个字眼,难以置信的看向夏沐:“你见过小储君?”
    一群人被这么一点拨,顿时炸开了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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