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决定都是你的想法,别人不一定能接受,你总该给人家自己选择的权利吧?
    还有,你这么干,也不是第一次了吧?你遇上困难,找卷卷商量过吗?
    我也算是看着卷卷长大的,一直挺活泼的小崽子,这次差点被你气出精神病,一个多月不肯见人。”
    夏沐哑口无言,半晌才开口:“之前几次,是因为陛下他……”
    黛西忽然打断她的话,讲笑话似得说:“卷卷说,你从小到大,一遇到问题,一定会第一个选择放弃她,从无例外家人、名誉、工作,可能连小区里的流浪狗,地位都排在卷卷前面。”
    她说完就把自己逗笑了。
    这话大概是卷卷自嘲时说的,黛西觉得很好玩,想活跃气氛,结果直接把夏沐说得面色惨白。
    “不是的、不是的!”夏沐急切的摇头,乞求般看向大牙:“你把电话告诉我,我得自己亲口对卷卷解释!”
    “没用的。”大牙无可奈何地看向她,“算了吧,夏沐,你平平安安的,就足够了。”
    一个月前,大牙带着卷卷去郊外散心。
    那天晚上的星光特别耀眼,卷卷躺在折椅上,神色忧郁的看着漫天的星辰。
    就是那一晚。
    大牙看见,卷卷的眼里闪现出熟悉的光泽,对着天空扯起嘴角,重新露出笑。
    大牙拿着饮料和烤肉走过去,问卷卷:“看什么呢?这么开心?”
    卷卷站起身,兴奋的指着天上一个亮眼的星星,对他说:“你看见了吗?那颗最亮的星星。”
    大牙知道,这卷毛崽被初恋甩掉后,精神一直不太正常,所以警惕的反问:“怎么了?”
    卷卷露出以往从容自信的神色,坦然解释道:“它那么耀眼,多少人会被它吸引,开始盲目的迷恋和追逐。
    可它距离我们几百上千万光年,我们看见的,也是它千万年前的星光。
    事实上,它可能早已经灭亡,只存在于过去,我们也只能看到过去的它。”
    当时,大牙面无表情地听着,心里却在想:“完了完了,要不要联系精神病院呢?”
    卷卷嗤笑一声,仰头看着那颗星,仿佛卸下了所有的痛苦与不甘,自言自语般开口:“一直以来,我所追逐的,也是我自以为完美的影像,那个活在我回忆里的女孩。
    真正的她,可能早已经不存在了,我所有的努力,都是在拼命抓住一个过去的幻影,一个不存在的幻影,所以才会一败涂地。”
    卷卷回头看他,海藻般的长发被夜风扬起,一张绝美的小脸在星光下笑起来,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你明白吗大牙?错的是我。”
    大牙感到很疑惑,这都说的什么意思啊?
    原来,失恋还能把一个傻乎乎的“吃货幼崽”,改造成一个“文艺幼崽”。
    大牙琢磨了好一会儿,才大概明白那段话里的意思。
    那时候,他就知道,卷卷是真的决定放手了。
    ——
    齐志安被紧急召见,他理了理领结,走进国王的书房,恭敬地颔首:“有什么吩咐吗?陛下。”
    国王一手支着额头,看不见神色,整间屋子仿佛陷入了腐朽绝望的沉寂。
    “陛下?”齐志安关切地上前一步:“您哪里不舒服吗?”
    还是没有回应。
    齐志安抬头看向陛下身旁站着的几名特工,刚想从他们口中问出原因,却被几人眼里暗藏的杀气,震得陡然回过神。
    糟了!
    第137章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国王抬头看向齐志安,神色沉痛:“德高望重的特工局参谋长,齐叔,你这辈子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卖国求荣,挣的那些脏钱,你有命花么?”
    齐志安想起刚刚那通电话里,教授不太寻常的语气,心知事情已经彻底败露了。
    没有无措和惊恐,他脸上恭敬的神色渐渐消失,转而挺直后背,神色倨傲的看着长桌后的国王,淡定自若地回答:“我求的不是荣,而是要建立与我能力相匹配的贸易帝国,让那些同样有能力,却得不到重用的人才,有用武之地。”
    三十多年的特工生涯,齐志安每天接触的,都是处在权力巅峰的王室成员。
    那些因为血统而天生高高在上的贵族,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的卑躬屈膝与唯命是从。
    这样的日子没有尽头,并且会世世代代地延续,直到国际走私巨头私下联系上他。
    真正让齐志安心动的,并不是他们许诺的利益分成,而是他们交到他手中的一整个非法高科技团队,那是他创立自己地下产业链的基石。
    这才是他的犯罪动机。
    ——
    历经十二年的国宝盗窃案终于告破。
    夏沐回国后不久,就在表彰大会中被颁发cga最高十字勋章。
    “女警只身打击犯罪团伙”的英勇事迹,很快在各大媒体的报道中传扬开了。
    夏家十多年蒙受的冤屈,第一次曝光在公众的视野,引发了极大的争论。
    除了对女警的英勇与机智敬佩感叹之外,很多民众对盗窃案发出质疑——
    这样一个规模不算庞大的境外犯罪团伙,国家真的没有实力破案吗?
    为什么十多年来不作为,让一个普普通通地家庭背负这样的冤屈?
    原本,民众只是在网络上发一些抱怨,直到有一个境外网友,匿名爆出一条消息——
    这件案子,早在五个月前,就被王储接手了,就在即将成功告破的前夕,十多名在境外日夜追踪团伙老巢的特工,忽然得到紧急召回的一级密令。
    最终,行动前功尽弃,王储的权限也被临时封禁了。
    这条消息出现后,很快被社交平台删除,却挡不住千万民众的疯狂转发,引发了轩然大波——
    无疑,能撤回王储命令的人,无非是国王或王后,而王后素来对政事不感兴趣,那么真相可想而知。
    民众并不清楚国王为什么要阻挠查案,各类可怕的猜想,如野火之势疯狂蔓延。
    国王自继位以来,第一次受到大规模的负面舆论,最终不堪压力,召开媒体大会,为自己对国宝案的无作为,向蒙冤家庭和全国人民公开致歉,随后,国王依照祖训,在伏奥日报头版上,刊登了《罪己诏》。
    ——
    夏沐一家人沉溺在十多年来不曾有过的轻松与兴奋之中。
    都说好了伤疤忘了痛,沈小玉被送进法庭时,夏家夫妇也只是云淡风轻的在一旁围观。
    夏沐原本还担心,爸妈激动之下可能会上前殴打她,所以请了一帮同事,在现场维持秩序。
    结果,这俩夫妇始终跟局外人似的,完全不激动,脸上还挂着笑。
    “你们不恨她吗?”夏沐问爸妈。
    “当然恨。”苏语沫斜着沈小玉被押进警车的背影,恨道:“敖恒对她那么好,她却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生前的帐,交给法律跟她算,死后也会下地狱,用不着脏了咱们的手。”
    夏瑞安一脸得意的冲夏沐挑眉:“咱们老两口呢,现在只需要负责骄傲,为咱们的英雄女儿骄傲。”
    苏语沫抿嘴笑起来,上前帮夏沐正了正胸前的十字勋章,还低头哈了口气,用袖子仔细擦了擦……
    “哎呀行了行了!”夏沐怪不好意思的:“别擦了,有人看着呢。”
    恰在此时,齐志安也被押送进法院,经过门口时,他与夏沐四目相交。
    两人都没有开口。
    夏沐沉着脸,面无表情地注视他,直到他从面前走过,也没有出声。
    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眼前这个罪恶滔天的幕后首脑,即将迎来最严酷的判决,此刻却依旧风度翩翩。
    如果不是身上囚服和手上银色的手铐,他看上去,几乎像要出席一个体面的活动。
    齐志安在踏进大门之后,忽然停住脚,又转头看向夏沐,依旧是一副绅士的模样,不紧不慢地开口:“我一直不明白,小王储究竟为什么对你情有独钟,现在明白了,但是太晚了。
    我最大的失误,就是从头至尾,都没把你当作自己的对手。
    夏小姐,你是个狠角色,不论是对敌人,还是对你自己。”
    夏沐顿了片刻,抿嘴一笑,只回了两个字:“谢谢。”
    这或许是齐志安这辈子,对别人最高的赞誉,一个让他掉以轻心的强大对手。
    ——
    案子结束后,还有一个棘手的问题——敖谷。
    夏沐知道,敖谷从头到尾都被沈小玉瞒在鼓里,并没有参与犯罪行为,但她的罪名很难洗脱。
    关键是,敖谷自己也不想洗脱。
    敖谷整个人都陷入彻底的绝望中,完全不配合审问。
    她年幼丧父,成年后又要眼睁睁看着母亲身败名裂,被判处极刑。
    她甚至觉得自己也是肮脏的。
    沈小玉在协助调查期间,极力为敖谷辩护,一心想保住自己的女儿,奈何敖谷不肯配合,甚至故意承认一些莫须有的罪名,一心求死。
    夏沐很想救敖谷,如果不是敖谷无所保留的向她透露齐志安的信息,她也没法顺利地完成计划。
    她几次探监,敖谷始终一言不发,爸妈也一直劝敖谷配合,可终究于事无补,谁能拦住一个一心求死的人呢?
    沈小玉行刑前,夏家保释出敖谷,一起送行。
    气氛一直很沉默,沈小玉没脸跟女儿说话,临走前,跪在地上,给夏家夫妇磕头,求他们看在敖恒的面子上,救救敖谷。
    敖谷忽然苦笑一声,抬眼看向自己的妈妈,嗓音嘶哑的低喃:“救我这个被赃款抚养长大的孽种?”
    “你不是孽种!”沈小玉像是要耗尽最后的力气,疯了般大喊:“你还记得那年,你外婆重病缺钱,我开始只是想拿那笔钱救急,你爸原本也可以假死,躲去国外,齐志安只计划把夏家夫妇骗到博物馆,让他们背上黑锅死无对证!”
    “就是那晚,你爸直到最后也没肯妥协,他调转车头,撞死了那群埋伏夏家夫妇的杀手!为了掩护他们夫妻俩逃跑,你爸才……”
    沈小玉对着敖谷痛哭流涕:“你从小到大都跟你爸一个样,干净耿直,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你爸是个英雄!该死的是我,你是英雄的孩子!凭什么不能堂堂正正地活下去!”
    她的一席话,让苏语沫和夏瑞安又想到了那惊魂的一夜——
    冰冷的枪口直指他们的脑袋,扣下扳机的一瞬间,一亮灰色的轿车横冲而来,撞飞了那群人,千钧一发间救下他们,嘶声大吼:“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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