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杨婧一直以来,对小孩子的印象狭隘地停留在“不懂事,娇纵,吵闹”等这些字眼上,从来没有想到过,世界上会有叮叮当当这样会主动去心疼大人的小孩子。
    “妈妈!”
    “妈妈!”
    在杨婧望着叮叮当当出神之时,两个孩子已经站起来,向这边奔,杨婧快步向门口走,叮叮当当扑过来,当当抱着杨婧的腿,叮叮垫着小脚扒杨婧的篮子,昂着小脑袋探看,然后惊呼着问:“妈妈,你把鸡蛋卖完啦?”
    杨婧点头:“是啊。”
    “妈妈,你真棒!”叮叮竖大拇指。
    “妈妈,你好厉害啊!”当当附和着说。
    杨婧默默无语,原杨婧是有多废材才让两个小孩子觉得卖完鸡蛋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钱呢?”这时,嫂子的声音突然插.进来。
    杨婧抬头看去,嫂子系着一件灰不溜秋的围裙,手拿着一个白面馒头,边吃边问。
    叮叮当当一见嫂子自然而然地向杨婧靠。
    “卖了多少钱?”嫂子问。
    杨婧回答:“一块二毛八分钱。”
    “一块二毛八钱?”
    “嗯。”杨婧点头
    “给我。”嫂子三口两口将白面馒头,塞进嘴里,惹得小嘴直撮。
    杨婧把钱递上去,嫂子接过钱数了一遍,抬眸看一眼杨婧,似乎不相信杨婧能够卖掉鸡蛋一样,不过拿到钱了,她也不多问,也没再理杨婧,转身进了小院子。
    “走吧,去吃饭。”杨婧摸着叮叮当当的脑袋说。
    叮叮当当当即答应:“好。”
    “妈妈,我给你留馒头,你吃这个。”叮叮举起小手说。
    杨婧看着叮叮手里的发黒馒头,再想想刚才嫂子手里的白面馒头,她心里不是滋味,但是面对叮叮还是笑着:“等会儿,妈妈先喝碗稀饭。”
    “好吧。”叮叮小手握着发黑的馒头。
    只是杨婧进到厨房时,厨房内连刷锅水都没有了,她曾经在姥姥家待过,知道他们爱把剩饭放在锅里面热着,于是杨婧将两口锅打开,同样空空如也。
    “妈妈,没稀饭啦?”叮叮问。
    “嗯。”杨婧应。
    当当问:“那咋办?”
    杨婧放下锅盖,出了厨房,见嫂子正倚在院门上和邻居隔空说话,上前问:“嫂子,早饭你放哪儿了?”
    嫂子面不改色地说:“哦,早饭啊,早饭吃光了,等中午一起吃吧。”
    杨婧瞬间有点气不顺。
    嫂子转头又说:“喔对了,羊棚里没有青草了,你现在去河边割点草回来喂它们,回来再把我那两件衣服给洗了。”
    嫂子说的理所当然,杨婧不禁怀疑原杨婧是不是长期被欺压抑郁,所以导致厌世避世,然后才突然从这个时代消失,遇上这样的嫂子真心累。
    “你干什么!”突然嫂子尖叫一声,把杨婧吓了一跳,接着就见嫂子风风火火往墙根跑去。
    杨婧顺着看过去,看见叮叮正在墙角的一块小菜地里拔一根萝卜。
    “小野种!给我住手!”嫂子一步上前,一把将叮叮推倒在地,从叮叮手中夺过带泥的萝卜,扬手就要打叮叮。
    杨婧瞬时上前,一把抱住叮叮。
    嫂子一巴掌就拍到了杨婧肩头上,手劲略大,杨婧疼的眉头一皱,暗想若是这一巴掌打在叮叮身上,指不定会出什么事情,心里一团火腾地就烧起来了,她抱着叮叮倏地站起来:“你干什么?!”
    “你问他干什么?!”嫂子不甘示弱。
    “我不管他要干什么,你为了一根萝卜打他就不行!”杨婧死盯着嫂子,目光跳动着簇簇火苗,杨婧真的生气了,非常生气,且不说原杨婧和眼前的女人是姑嫂关系,就今天她让两个小家伙去捡豆子,两个小家伙就乖乖去捡豆子,此时不过是拔一根萝卜,她又是吼又是推又是打的,到底是把他们放在多么低贱的位置,才这么糟蹋?
    “大红,孙大红,又咋了?”这时,邻居闻声纷纷前来,然后问:“杨婧咋又惹你嫂子生气了?”
    杨婧不吭声,抱着叮叮,叮叮乖巧地趴在杨婧怀里,不敢吱声。
    “大红,咋了?”邻居又问。
    “能咋了?还不是小野种作怪!”孙大红也就是嫂子说。
    “谁小野种,你叫谁小野种?”杨婧问,
    平时的杨婧温温顺顺,孙大红说一,杨婧从不敢说二,第一次这么直接杠上来,这令孙大红诧异的同时,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她怎么能忍,当即呛回去:“就说你的两个孩子,说别人对不起你!两个小野种,有本事不要脸地勾男人,就别怕别人说!”
    孙大红这话说的实在难听,连左邻右舍也觉得不合适,上前拉了拉孙大红,小声劝着:“大红,别说了,别说了,都是一家人。”
    没人劝还好,越劝孙大红越起劲,骂的更凶,直接把当当吓哭了。
    杨婧脸色猛然沉下来,喊一声:“嫂子。”
    孙大红继续骂,什么杨婧不要脸,才上高一就跟男人搞对象,生了两个野种,就知道吃等等。
    杨婧实在听不下去,大声喊:“孙大红!”
    孙大红及邻居们被喊的一愣,这是她们第一次见杨婧如此生气,但是杨婧忽然却笑了。
    孙大红与邻居们更好奇了。
    杨婧说是笑,眼神却是极冷,她直直望着孙大红问:“嫂子,这里是不是南州市望成县山湾村八十八号?”
    孙大红愣了愣。
    杨婧又问:“嫂子,我是不是叫杨婧,我儿子是不是叫杨叮叮,我女儿是不是叫杨当当?”
    孙大红不明白杨婧要干什么。
    杨婧接着问:“嫂子,这些是不是都写在了户口本上?”
    不止是孙大红一头雾水,连邻居们也摸不着头脑,杨婧这是干啥呢?
    杨婧微微一笑,说:“嫂子,我告诉你,户口本具有证明公民身份状况及家庭成员间相互关系的法律效力,是山湾村村长,望成县县长,南州市市长,甚至国家都承认的文书,嫂子,我儿子有名有姓有户口,你凭什么骂他是野种,你是无视村长,县长,市长的权威,还是压根儿无视党的制度!”
    杨婧知道,但凡经过六零七零敏感年代的人,最怕“上纲上线”四个字,只要牵扯到“党”和“国家”,谁也不敢马虎。何况现在交通、科技均不发达,眼前的孙大红和邻居又都是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人,所以更听不得这些话。
    果不其然,刚才闹哄哄的小院子,此时落针可闻。
    孙大红一反刚才嚣张的样子,开始冒汗如浆,脸色惨白。
    邻居们一个个脸上也不好看,因为她们背地里也骂过叮叮当当,以前杨婧总是闷不吭声逆来顺受,没想到这一发声,如此惊人。之前她们背地里还说上学没用,现在想想,上学怎么会没用,说起话来没一个脏字,却把他们骂的心惊胆战。
    孙大红说不出来话。
    邻居们不知如何是好,劝都不知道该如何下口。
    叮叮当当都呆了,感觉妈妈好厉害的样子。
    杨婧却不打算事情就这么了结,她抱着叮叮,一言不发进了自己的小茅屋,从五斗橱最底层的抽屉里取出户口本,揣在叮叮怀里,让叮叮抱紧,然后走出茅屋后对当当说:“当当,跟上妈妈。”接着扭头向院子外走去。
    当当迈着小短腿连忙跟上,小手抓着杨婧的上衣一角,跟着出院子。
    杨婧拿着户口本这是要干什么?院子里所有的人都摸不清楚状况,只是觉得大事不妙了。
    “杨婧,杨婧,你这是去哪儿?”一个常骂杨婧、叮叮和当当,心里有些虚,连忙问。
    杨婧也不避讳,直接回答:“去找村长,找大队干部,我倒是想问一问,我有名有姓有户口,是不是不能在这里待了?拔根自家萝卜就要挨打挨骂,这是旧社会吗?”
    孙大红一听,傻眼了。
    邻居们赶紧赔着笑脸上前劝说:“杨婧,杨婧,这才多大的事儿啊。”
    “就是啊,一家人在一块生活,哪有不拌嘴的啊。”
    “对啊,一家人能有什么仇,再说了村长书记都那么忙,哪有时间管这些小事儿,是吧?”
    “……”
    邻居们你一句我一句劝着杨婧,甚至有人上前拉杨婧。
    杨婧突然停步,回头反问:“小事儿?这是小事儿?那等一下我问问村长书记看看,这到底是不是小事儿?”
    邻居们一愣。
    杨婧抱着叮叮径直向前走。
    孙大红一见邻居拉不住杨婧,事情要闹大了,想起六零七零年代时发生那些“上纲上线的事情”,吓的“哇”的一声哭起来:“老天爷啊,我这是造什么孽了啊!惹了这一家子!”
    ☆、第5章
    孙大红一见邻居拉不住杨婧,事情要闹大了,想起六零七零年代时发生那些“上纲上线的事情”,吓的“哇”的一声哭起来:“老天爷啊,我这是造什么孽了啊!惹了这一家子!”
    孙大红嚎啕的一声比一声大,简直要震破天了。
    当当回头看,小声说:“妈妈,舅妈哭了。”
    “别理她。”杨婧说:“看她能哭到会么时候?”
    “妈妈,舅妈哭,真难看。”当当又说。
    杨婧笑:“别乱看了,跟上妈妈。”
    “好。”当当小手紧抓着杨婧的衣角,专心致志地跟着走。
    孙大红的哭嚎声又带着谩骂,什么这几年她在杨家受了多少苦,她怎么怎么好心怎么实意地对待杨婧,结果杨婧如何如何狼心狗肺,刚才又是如何欺压她等等,统统都哭着骂一遍,引来村子上不少人来看热闹。
    这时,一位邻居突然说:“大红,杨婧不会真去村委会告状了吧?”
    另一个邻居接话:“有可能,她拿着户口本呢。”
    “那就应该是去找李主任了。”
    “……”
    杨婧去找李主任?
    此话一落,小院子顿时静悄悄的,杨婧真的去找李主任吗?李主任是什么?村委会副主任,专门锄强扶弱打击八婆的,若是以前,孙大红敢大包票杨婧肯定不会找李主任,可是今天的杨婧……孙大红打了个寒蝉,一个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抹了一把脸,拔腿去追杨婧。
    结果跑的太急,被树根拌了一下,差点摔个狗吃.屎,她爬起来动作麻利地继续追。
    杨婧此时已抱着叮叮来到山湾村村委会大门口,一眼可见的就是一排青瓦白墙房子与三面墙壁组成的大院子,院子外转刷着这个时代的流行语——为振兴中华而不懈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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