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宁檬抱着手机都快哭了,说出来的话哑到不行,像失声了似的。她一眨不眨盯住来电显示,绕拉着窗帘的大窗子边走了一圈,抬头求助地看白芒,“帮我看看是不是在楼下呢?”
    白芒很稳重,她先是把一杯浓黑的液体放在桌边,过来用手背探了探宁檬的额头,才走到窗子边,掀开窗帘的一角。
    “是不是在呢?”宁檬紧张地问。
    白芒看着哪哪儿都红,差不多快烫熟了的她,老实点点头,“就在下面,靠着树,奇怪地盯着手机。”
    “……哦。”
    宁檬头重脚轻,急匆匆走出去一步,被白芒扯住,“药。”被提醒的人看到桌边的杯子,二话不说端起来灌进去,继续边走边咽。
    卫生间?
    白芒诧异问道,“多多,你干嘛?”说完,她眼见宁檬倒了一大盆冷水,袖子整齐撸起来,就开始快速洗脸,她赶忙过去制止。
    “我降温。”宁檬简单讲。
    “别人病了不都是找男朋友求关心的吗?哪有你这样遮遮掩掩的。”
    水沾到手指的时候,宁檬被冰得一哆嗦,沾到脸的时候,直接麻木了,整个萎靡的状态去了一半,“不忙的时候当然得求关心求安慰,可他过几天就去曼哈顿参加大奖赛了,现在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
    都说这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人生光芒四射的,随便混混就可以了。没人知道,每天叫醒他的都是一种坚定不移的理想,何辞有多上进,她知道。
    “你听说那个大奖赛了吗?我查了,可高大上。”宁檬想了想,脸还湿漉漉的,因为发烧,眼睛有点慢半拍的涣散,“他特别厉害。”她还是扬了嘴角,继续往脸上拍冷水。
    “这么喜欢?”
    “对。”宁檬没保留地说,过后又扯着白芒的袖子问,“亲爱,还红吗?还有热度吗?”
    “煞白煞白的。”白芒叹气,递给她毛巾,“赶紧擦擦。”
    平安夜回来那天,宁檬就不幸感冒了,第二天开始严重,这是第三天,烫得跟一只刚煮熟的虾没什么区别,软蔫软蔫的。她就一直窝在公寓,白天借口学习好忙哦,晚上早早说晚安,几天以来一直相安无事。
    要是发现……他指定连三四个小时都没得睡,而且说一不二。
    本以为能捱到痊愈,谁知这么快就要暴露了。
    “没事,一会儿就不会这么白了。”宁檬试了试脸上的温度,继续虚着脚步走到桌边,给自己嘴里放了两勺糖浆,再开口时压低了声音,“这样说话呢?明显吗?”
    白芒跟过来,“有点。”
    “这样呢?”她再放低。
    白芒点头,“差不多。”
    “行,那我下去了啊。”
    宁檬怕药的味道太大,又含了块块奶糖,她边走边咬,出楼门时何辞还没走,孤傲地靠着树干,视线就放在右手的手机上。
    她嘴巴呼吸一口,望着他的方向,快走两步。
    好像有感应似的,何辞眼睛抬起来,看到她,先是一怔然后也迈开长腿过来,“怎么了?”他扬起女朋友的下巴,以便仔细观察她的情绪——没有不高兴,从内到外都没有,除了眼睛有点雾,浑身上下裹得很严密以外。
    至于有多严密,帽子、口罩、围巾、手套……只有两只淡褐色的眼珠子在外面,就这样,鼻梁上还架了一副细边的框架眼睛。
    宁檬不着痕迹清了清嗓子,极轻地回答,“刚才有一点点事情,耽误了一下。”呼气,她放松,声音没有问题。
    何辞抬着她的下巴没吭声,指尖隔着围巾和口罩蹭了蹭她。
    有事要说?宁檬心想。
    过了有那么一会儿,他的舌尖在左边虎牙上磨了磨,终于开口,“多多,你是不是觉得太快了?”
    “什么快?”她没懂。
    何辞补充,“大前天的事。”
    “嗯?”宁檬迷迷糊糊地还是没懂,人一发烧脑子都不怎么好用了。
    “没关系,不着急,你什么时候愿意了告诉我。”
    “……”
    误会!冤枉!
    宁檬迟钝的大脑终于明白了,她立刻要申辩,差点露出沙哑的嗓音,幸亏把话音压在了喉咙。要淡定,宁檬轻轻地慢慢解释,“……不是。”手心在手套里都急出汗,鼻子也不通气,她用嘴巴小口呼吸。
    “不是?”何辞审视她唯一露在外面的眼睛,半天笑了,“好,不是,那告诉我为什么?”
    “会影响你的工作效率。”宁檬老实交代,省略一半。
    “行,先吃饭。”
    何辞用目光指了指校门口的方向,问她要手,宁檬把戴了毛线手套的小手放进他掌心。他瞧着掂量了掂量,抄起来攥着揣进兜里,牵着走。
    嘴角带笑,还端着肆意的架子。
    途中,伯明翰窄窄的运河边,何辞这才看着前边再次要求,“多多,以后每天中餐跟晚餐等我一起。”这个想法正越来越强烈。
    他哪有时间,宁檬准备反抗。
    她都听周迹偷偷说了,为了这次赛事的材料,他连吃饭都只用5分钟。正想着,何辞已经推开了一家印度小餐厅的玻璃门,两人在窗边一张空桌旁坐下来。
    “不然忙过这一阵子?”宁檬提起刚才的话题。
    何辞却看着她奇怪地问,“不热?”这里暖气足到穿一件t恤都不会冷,她还是裹得严严实实。
    宁檬意识到问题,只好坦荡地把该脱的都脱下来,全部放在一边。
    “脸有点红。”
    何辞说这话时,服务员正好过来,把餐端到桌上,他弯腰的时候挡住了两人的视线,宁檬急忙忙抬手捂住脸试了试,又挺烫了。
    她埋头吃饭,没胃口嗓子也疼,使劲咽。
    宁檬勉强咽了两口,只两口,旁边就坐过来一个人。下一秒,何辞抬臂特别自然地握住她刚舀了一勺饭的手问,“不好吃?”同时,他就这样将勺子拉过来,想递到自己嘴巴里。
    “你,你干嘛?”宁檬快速扫一眼四周,小声问。
    何辞不动了。
    宁檬耳膜里呼啦一声,看他一边的嘴角虽然还戏谑地抬着,可她就是知道,这人有情绪了。
    他这只手还没松开,另一只手已经更快地覆在了她额头上,半秒钟,“在发烧?”何辞又在她脸颊、脖颈分别试了试温度。
    都这么烫,没错了。
    他忽然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有点急,手上更是应景地在前一刻就拿起了她的围巾、手套想给她套上。
    “我吃药了。”宁檬躲着兜头圈过来的围巾,伸出手发誓,“我真吃药了,特别多,而且还看了医生。”怕他不信,态度格外诚恳,眼睛一眨不眨追着他。
    有点沮丧,还是知道了。
    何辞随意嗯了声,眼皮抬起来正经地扫了她一眼算作再次回应,“别吃这个,先回去给你弄点别的吃。”他继续手上的动作。
    “何辞你浪费呀。”
    宁檬只是想缓解一下气氛,逗他。可他忽然手一松,停了下来,目光落在她脸上又指向她所有脱下来的东西,“自己先穿。”
    “……哦。”
    宁檬听从指示,晕晕乎乎拿起来,一件一件往身上招呼,要不要再说点什么?可瞬间,她清醒了一半。
    何辞就这么草草几口,速度又不失风度地将面前的饭吃了个大概,包括她那份,前后也就5分钟。实验室里就这样?宁檬记得周迹评价过,他说,师兄吃饭——大气。
    快,好看,可就是看着好心酸。
    这世上,努力的不少,却鲜少有人内心强大到混蛋。经历过嫉妒、指责、孤独,沉淀下来,他知道理想在哪儿,所以潇洒肆意,所以荣耀睥睨。
    宁檬安静。没关系,现在,我在了……
    “多多,走了。”何辞拎起自己的羽绒服换到左手,用右手去牵她。
    她怏怏地按一按鼻子,没抬头,拉住他,轻声说:“你先……喝口水。”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娇美眉,心境打开清风自来的营养液,好多!
    前天来了个宝贝,说是朋友介绍,有点好奇谁介绍的啊,好几个介绍的了~
    ☆、男友力
    回到宁檬的公寓楼下,何辞叫她先上去睡觉,他一会儿把吃的送过来。宁檬真挺难受,脑袋磕在他的肩膀上漫不经心地喃喃:“麻烦,别做了。”
    何辞扣着她的腰,手从她的围巾里伸进去试了试温度,没跟她计较。让她靠了半分钟又伸手拿过来她的手机,按亮,拇指边划着边问,“都什么药?”
    宁檬回忆着报了一大堆。
    “知道了,先上去。”何辞把手机重新放回她羽绒服口袋,放开她。
    “别麻烦了啊,我才不会下来。”宁檬一步三回头,边走边威胁他,声音一点力度都没有。
    何辞无所谓,目光搁楼梯上,示意她看路。
    直到她拐上2楼看不见,何辞这才转身,一面走,一面拿出自己的手机发信息,手指按得很连贯。适才扫了眼宁檬的通讯录,顺便记下了白芒的电话。
    那头很快回复过来。
    何辞先是讲了几句感谢,想想挺别扭,毕竟很少用这种客气的语气说话。他一次性表达完自己的目的,麻烦她45分钟后下来取东西,还顺便要走了宁檬的论文课题。
    达成一致后,白芒说:我还是得先告诉她一声。
    他回:可以,无所谓。
    恰好,生物研究所朋友那边的邮件回了过来,何辞点开。里面是对他发过去各种药名的详细介绍、适用病症、疗效以及用量。
    洋洋洒洒一大篇,跟论文似的。何辞一手抄着口袋,边走边仔细看到最后一个字,那边还在末尾附加了一句调侃:从用药上看,这就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发烧感冒,几天就好,小题大做。
    何辞回:乐意。
    然后他给师娘打电话,说想借书,报了宁檬论文的课题。leon教授的老婆在那头夸张地诧异,“我的老公怎么能让你们写这个?他要让科学家去当商人么?我的天!”
    何辞继续简单回:“不是,就想看看。”
    师娘表示,“你很忙。”
    他说:“还可以。”
    最后,师娘无奈告诉他,书很厚超级厚,她不管送。
    何辞笑回:“没关系,您放着,我晚上去拿。”
    处理完这些,他把手机搁回口袋,正好走到自己公寓下边,于是上去做点吃的。粥熬上,何辞检查冰箱里的食材,发现蔬菜真少,只有油菜跟蘑菇。英国多暗黑料理,本来就没什么绿色青菜,他随手拿出来,冰箱门反手一撞,就走去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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