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么?”
    容萤抱着兔子点头,“嗯,还可以。”
    “走,我带你去凤凰林,这会儿鱼虾可多了,咱们摸鱼去。”岳泽拉着她就要走,容萤却往后退了一步,“不行,陆阳还没起呢。”
    “他起没起又怎么的……”说完,四下里扫了一圈,他脸色瞬间就变了,“你和他住一块儿?”
    容萤奇道:“是啊。”
    他咽了口唾沫,“我的意思是说,你和他住一间房?”
    “是啊,很奇怪吗?”
    岳泽呼吸一滞,嘴角抿了抿,忽然转身就往外走,一句话也未说。原地里,容萤还一头雾水,她抓了一把怀里的兔子,慢腾腾进了屋。
    好在没多久陆阳就醒了,他坐在床边穿衣,容萤便乖巧地上去给他梳头。
    “早饭没吃?”
    闻言,她白了他一眼:“你都不在,我吃什么?”
    陆阳有些窘迫地笑了笑:“是我不好,睡过头了。”
    她立时很大度的说没关系。
    “中午想吃什么?”
    容萤歪头一琢磨,把脚下那一团拎起来:“吃兔子吧!”
    陆阳怔怔地看着对面这只颇有几分无辜的小动物,转眸问她,“这哪里来的?”
    “别人送的。”
    “……你要吃?”
    “吃啊,不行么?”
    陆阳默了片刻,想到她年纪还小,也该培养一下她对生灵的怜惜,于是委婉的开了口:“你……不觉得它瞧着很可爱,很可怜么?”
    听他这么一说,容萤才仔细打量,“是有一点。”
    “不准备养着?”
    “养着干嘛啊,吃我的喝我的。”她笑嘻嘻道,“小猪也很可爱,昨天你不一样吃得很欢嘛?”
    陆阳:“……”
    无言以对。
    午饭的时候,他杀了条鱼,趁容萤不注意,还是把那只兔子给放了。
    饿了一上午,这顿饭吃得格外香。
    饭后,陆阳正收拾桌子,忽听院子里有脚步声,似是外人,他挽起袖子走出去,迎面就看见岳泽提着刀,气势汹汹而来。
    这少年比容萤大个一两岁,但个头冲得快,饶是如此,仍只到他胸前而已。
    他把刀一挥,神色凝重:“决斗!”
    陆阳挑起眉,眸中含着慵懒与笑意,看得岳泽百般不悦,他仰起头来,颇有气势地重复了一遍:“决斗,你输了就把容萤给我!”
    听罢,他抱着胳膊轻笑一声:“行,你出手吧。”
    岳泽提了口气,把刀一举,几乎拼劲毕生之力朝他砍过去,陆阳避也不避,身子就那么笔直的站着,只伸出手来,两指夹住刀刃。
    岳泽目瞪口呆,有些难以置信,他看了看自己的刀,又看了看陆阳,心下不甘,咬咬牙再用劲。他仍旧不动如山,两指微微一撇,听得“啪”一声脆响,刀刃断作两截,哐当摔在地上。
    这下岳泽傻了眼,低头瞧着手中那只剩一半的断刀,啊啊一阵大叫,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咦。”
    屋内,容萤举着风车走到门边,“刚刚好像听见有谁在说话?”
    陆阳摇摇头,漫不经心地回到房内接着收拾桌子,“风声而已。”
    她哦了一句,也没细问,依然自娱自乐着。
    夏天里的树充满了蝉鸣声,微风中带着浓浓的暑气,偶尔有一两只鸟雀飞过。
    容萤举着陆阳给她采的荷叶,从这一头跑到那一头,他就坐在旁边,淡笑着看她玩。
    她喜欢看他笑的样子,永远都不多不少似的,没有很喜悦的时候,也没有很难过的时候,总是淡淡的,但异常温暖。
    住了几日,在一个清晨,周朗派来的人便急匆匆让他回去。
    蛮族北上,正在南方边境大肆烧杀抢夺,侵扰州县,朝廷差其调兵进讨,不日就要出征。
    陆阳忙将容萤交给伯方,让他送回京城。
    “你几时回来?”她问。
    “顶多半年,不会太久的。”陆阳把人塞到伯方怀里,“要好好听话。”
    “我知道。”
    交代完了事情,他连东西也来不及收拾,很快就走了。
    伯方看着面前这三个孩子,生出一丝头疼来,自己究竟是几时成了老妈子的?怎么谁家娃娃都往他这里扔呢?
    八月月初,周朗的大军便拔营启程,伯方本打算带容萤离开,然而没了陆阳,寻常人的话她哪儿会听,一大早就拉了裴天儒二人跑到城外五西河畔的高坡上眺望。
    广阔的天地间,黑压压的军队朝前而行,像是一条长龙,气势恢宏。
    “哇。”容萤手覆在额上,眯着眼睛看。
    自然是瞧不见陆阳的,她也没抱这个希望,只是见得这朝阳初升之景,不由感慨。
    “真漂亮。”
    此情此景,别说是她,连裴天儒和岳泽也觉得很是壮观。
    瞧得正出神,身后有人气喘吁吁跑上来,“我的几个小祖宗,你们给我省省心行不行啊。”
    到底是读书人,不比毛头小子们精神好,伯方才走这么一会儿路已是满头大汗。
    他站在旁边,也随他们一起看,半晌,含笑低吟:“壮志凌云,气吞山河;知音未遇,弹琴空歌。”
    容萤狐疑地看着他:“你在说什么?”
    伯方哈哈大笑,摸了摸她的头:“多读点书,小丫头。”
    她白了他一眼,哼道:“酸。”
    岳泽盯着那地上的那队黑影,忽然低低道:“等我长大了,我也要从军。”
    裴天儒侧目悄悄将他一望。
    “臭小子。”伯方一巴掌甩在他后脑勺,“我还想你多活几年给我养老送终呢,从什么军。”
    他炸毛:“不准叫我臭小子,谁臭了!”
    “还说不臭,昨儿洗你那衣服差点没把我熏死,也不知多久没换了……”
    “你!容萤还在这儿呢!你别说了!”岳泽冲上去捂他的嘴。
    坡上嬉笑打闹了许久,伯方把两人衣襟揪着往前推,“行了行了,三个小娃娃看也看够了,该回去了。”
    他满腹怨气:“你别拽我……我自己会走!”
    裴天儒掩着嘴轻笑。
    容萤跟在他们身后,晃着手里的一根青枝,慢腾腾的下山。
    身侧“哗啦啦”一阵响,那桦树梢头忽有一只雁鸟展翅高飞,她停下来,随着它的方向望去。
    迎着朝阳,大郕山河如画,一切的暗潮与激流都掩埋在繁华的锦绣之下。
    世情百态,人情冷暖,或虚伪或真实,参不透,弄不明。
    一成不变的大约只有这些雁。
    它们在秋季飞往南方,在春季辗转回归,带来新年的期盼与愿望。
    时光如水,日月如梭,春去秋来,往复循环。
    转眼便是五年。
    ☆、第29章 【五年后】
    下了好几天的秋雨,这日难得放晴。
    阳光投射在高门大宅子里,给每一个角落都带上了融融的暖意。
    菱花镜前,小丫鬟拿着木梳,细心且认真的给那少女梳头,长长的青丝一直垂过腰际,乌黑如墨,缎子一般光滑。
    “这盒脂米分味道不大好闻,下回别买了,价格还不便宜。”
    “啊,对了。之前宫里送的那盒绿玉膏呢?你帮我带上,那个治伤效果好。”
    “哎呀,簪子不好看,快换一支。”
    侍女另挑了支白玉的给她插上。
    “郡主,您又要出去啊。”她语气里带了几分哀怨,“您在外面住的时间,比在咱府上的还长。”
    镜中的少女乐闻言一笑:“不好么?我不在,这么大的宅子都空给你们住,又自在又自由,想怎么折腾都没人管。”
    “您这叫什么话啊,一个府里没主子,那还算府邸么……”
    “我哪算什么主子。”她取了脂米分在唇上轻轻一点,“不过光顶个郡主的头衔罢了,这哪有人把我当主子的。”
    “您别这么说呀,奴婢就把您当主子。”小丫头很仗义,“等您往后嫁个好夫婿,旁的人就不会瞧不起您了……”
    发髻已经挽好,不等她说完,少女慢腾腾地站起来,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
    “方才让你准备的东西呢?”
    “都收拾妥当了。”丫鬟把包袱递给她,“郡主,北营的大军还没回来呢,您就不多住几日么?”
    少女眯起眼睛,抬手往她脸颊上拍了拍,似笑非笑道:“多事。”
    出了大门,登上马车,车夫在外问她:“还是老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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