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先生,能听见我说话吗?”于归晃着一位脑补受伤的患者,又拿电笔照了照他的瞳孔,左右大小不等,对光反射迟钝。
    她拿起身上的通讯器呼叫脑外科医生:“张大夫,我这里有一位患者已经脑疝了,你能过来一下吗?”
    对方正在给一位患者开颅取血肿,焦头烂额了:“过不来,找你陆老师!”
    于归抬头,在纷乱的人群里,往来穿梭的救援人员里搜寻着那个白大褂的影子。
    陆青时也忙得团团转,同时在做两台紧急开胸探查手术。
    于归咬了咬牙:“好人姐,给我开颅钻!”
    “于小呆这不是模拟手术室!你疯了!出点事老子跟着你一块儿倒霉!”嘴上这么说着,身体倒是很诚实地把开颅钻递了过去——反正他劝也劝过了。
    “我不怕担责任,就怕他醒不过来!”
    厂区门外哭声震天,这位工人说不定就是其中一位患者家属的老公、爸爸、儿子……
    她不能因为害怕承担责任而见死不救,这也是陆青时言传身教给她的东西。
    于归闭上眼,回忆着教科书上的内容,那些纷杂的声音,爆炸声,救护车鸣笛声,仿佛都离她远去了,只有黑白文字在脑中化成了三维立体图像。
    “手术刀”睁开眼眸中一派清明。
    她准备划下去的时候,却猛地被人拽住了手腕,旁边一个腿上缠着纱布的工人扑了上来。
    “别救他!让他死!都是因为他……因为他抽烟!我的兄弟老乡都死了!”工人哭嚎着,脏得看不出面容的脸,一把鼻涕一把泪往她袖子上抹着。
    于归浑身一震,抬头看着漆黑夜幕下依旧持续燃烧的厂区,看着沾满血迹的断壁残垣,看着往来救援人员不断抬出来的患者,看着医疗队的每个人都在拼尽全力救治伤员,看着不远处的黑色标签区里的裹尸袋,停满了整整两排,看着警戒线外翘首以盼,期期艾艾的人们。
    她一点一点把流着泪工人的手掰开:“对不起,我做不到”
    她的良心告诉她,这个人不该救,他是罪魁祸首。
    可是她穿着白大褂,挂着仁济医科大的胸牌,手里拿着的是能救人性命的手术刀,她是医生,不是刽子手,不能违背职业道德。
    即使良心难安,年轻医生微微红了眼眶,还是把手术刀划了下去:“开颅钻”
    郝仁杰从善如流递上她要的器械,于归一边转动着开颅钻在他的脑袋上凿了个小洞,一边恶狠狠地:“如果这场灾难是因你而起,那你就更不能死了,活下去,承担属于你自己的责任!”
    “救援人员受伤了!医生!医生快来啊!”远远地不知道是谁吼了一嗓子,陆青时唰地一下站了起来。
    穿着橙红色防化服的消防队员抬着担架从她身边跑过,盖着无纺布下的手臂焦黑发红,从半空中滑落。
    仿佛时间静止,陆青时咽了咽口水,眼睁睁看着另一位医生扑了上去,一系列急救措施后摇头:“没救了,送黑色标签区吧”
    医生手忙脚乱去翻自己的白大褂,翻遍口袋也没找到通讯器,最后通讯器在绿色洗手服的里衣里响了起来。
    两个人同时开口:“你没事吧?!”
    陆青时松了一口气:“我没事”
    顾衍之也是刚刚得到消息,有救援人员负伤,心里悬着的石头顿时落了地。
    “没事就好”
    “嫌疑人冲撞哨卡!拦截失败!拦截失败!有交警受伤有交警受伤,请求支援请求支援!”
    无线电里响起纷乱的电波,向南柯一脚油门踩到底,从凌乱的哨卡里直接冲了出去,警车蹚着血泊在柏油马路上滑出了一道完美的抛物线。
    “前方发现目标!有警方受伤,请求救护车增援!”
    “向南柯,别冲动!嫌疑人穷凶极恶,注意……”
    她啪地一下掐断了通讯,狂打方向盘,副驾上的技术人员已经抱着电脑脸贴在了车玻璃上。
    “向……向队……”
    “系好安全带!”
    眼看着黑色大众拐过前面那个弯道就要冲出了视野,向南柯持续加速,一脚油门踩到底,警车轰鸣着头也不回地冲向了前方,旁边是万丈悬崖深不见底。
    “艹!他妈的!这条子是疯了吧!”
    从后视镜里看见紧追不放的警车时,坐在驾驶座位上戴着墨镜的男人狠狠啐了一口,咧开黄板牙笑了:“老板,这一趟得加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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