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磊苦笑着看着自己的朋友。
    维克多苦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竟然说了一句中国谚语:“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傅磊脸上溢出真心实意的感激:“维,谢谢你”
    “你也知道孩子妈妈还在住院,这件事请帮忙瞒着她”
    维克多嘀咕着:“真是搞不懂你们中国人”。
    在门诊接待了一上午病人,趁着午休时间,于归又钻进了模拟手术室,光是站着给她递器械,郝仁杰都累得够呛。
    “我说你歇一会儿行吗?这都六个小时没吃没喝了……”
    于归专注于自己手里的事,拿超小型电刀剥离着猴脑里的肿瘤。
    “不行,陆老师说过了,术前医生做的准备越多,想出的手术方案越多,可能预见的出血情况越多,做过的模拟手术越多,手术台上患者活下来的可能性才越大”。
    她额头渗出一丝薄汗,和肿瘤周旋着,即使动作已经很轻了,却还是有出血,机器叫起来。
    模拟手术宣告失败。
    于归闭上眼,再睁开:“再来”。
    郝仁杰一张脸皱成了苦瓜:“姐姐呀,我尿急,让我去上个厕所行不?”
    于归白他一眼:“懒牛懒马屎尿多”。
    郝仁杰如蒙大赦,捂着小腹跑了出去。
    “青时,我们准备走啦”顾衍之拎着行李箱,站在楼梯下冲她招手。
    陆青时怀里抱着薯条,回过身来看着打扫干净一尘不染的屋子,微风扬起雪白的窗帘,桌上放着一束新鲜的百合,茶几上放着码得整整齐齐的游戏碟和手柄,往事走马灯一样掠过眼底。
    “陆青时,你酒量也太差了吧!”
    “哇!陆老师……这本书可以借我看一下吗?”
    “就你,你看的懂吗?”
    “你个死好人姐,你不说话会死啊!”
    ……
    医生唇角弯起一丝弧度,轻轻关上了门,和往事告别。
    风从洞开的车玻璃吹进来,汉堡从缝隙里探出头去,冲每一个路过的人露出笑脸。
    她们一路向南,从清晨走到黎明,从黎明走向黄昏,从黄昏走到夜晚。
    从平原走向丘陵,从丘陵走到高原,路过了洱海的风花雪月,羌塘的渺无人烟,可可西里孤单的羚羊群。
    她们餐风露宿,见过最灿烂的星空,最澄澈的大海,也在这场旅行中找到了彼此的归宿。
    陆青时躺在鸣沙山上,仰望着沙漠里的月亮,顾衍之躺在她旁边,她微微偏头就能看见她的侧脸,是那么好看,琥珀色的瞳仁是那么温柔而又明亮。
    可是现在那双眼睛里积攒满了泪水,陆青时能感觉到力气从自己身体里一分一秒流失。
    就像这沙子一样。
    她闭上眼,意识丧失之前听见自己说:“顾衍之,我们去北京吧”。
    不知道人死之前,是不是都有一种落叶归根的意识。
    顾衍之第二天就买了票,汉堡和薯条暂时寄养在靠谱的宠物店,她带着她上了飞机。
    飞机有些颠簸,陆青时昏昏欲睡,顾衍之托着她的脑袋,眼也不眨看着她。
    她知道她在害怕,害怕自己突然闭上眼就再也醒不过来。
    陆青时吻了一下她的手背:“别怕……真的不行的话……我会跟你说”。
    她总是这样,清醒的时候少,昏睡的时候多。
    顾衍之别过脸,吻落在她的额头:“嗯,睡吧,睡醒我们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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