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这么说道,于是七双手又重叠放在了一起,或年轻或稚嫩或沧桑的脸上闪烁的都是坚定:“加油!”。
    送走朋友们之后,方知有在医院楼下抽完一支烟,手机屏幕上闪烁着的“小归”两个字一直是无人接听状态,她在垃圾桶上摁灭烟头,转身走进了医院里。
    快到急诊科的时候,她心底忽然掠过一丝莫名其妙的钝痛,那一瞬间她想起了安冉刚刚虚弱的微笑和努力抬起的手指。
    方知有猛地掉头,跑向了神外ICU。
    安冉的病房外挤满了人,安妈妈掩面哭泣着,安爸爸搂着她红着眼眶低声安慰,她从玻璃窗外看进去,安冉静静躺在床上,黑色的发铺在枕头上,脸色苍白,像睡着了一样。
    床旁的生命监护仪上是两条水平的线,她抬脚欲冲进去,被赶来的医生拦下:“对不起,现在里面正在抢救,你不能进去”。
    看着她身上连着的管子接连被撤走,向来坚强的人也忍不住背过身去捂着脸哭了:“安冉……”
    那么优秀,温柔又坚强的冉冉,会在她失意时安慰她的冉冉,会摆出“OK”的手势来面对一切的冉冉,明明是计算机系高材生却投身不被理解的电竞行业的冉冉……
    往事一幕幕掠过脑海,从角色到真人,她们之间发生的一切突然无比鲜活。
    包括那天那个无疾而终的吻。
    如果当时她能答应安冉,是不是最后她就不会带着遗憾走?
    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个人,说友谊太过深刻,说爱情又太过浅薄,她用她短暂的一生,越过了她从今往后的所有青春。
    她将永远记得,她叫上善若水,也叫安冉。
    那个晚上,方知有始终是浑浑噩噩的,她不知道从何处来,也不知道该往何处去,安妈妈一直在哭,哭声响彻走廊。
    她坐在黑暗的楼梯间里,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只是觉得好冷好冷,这是她身边去世的第二位亲人,她除了刚开始哭了一会儿,眼泪已经流干了,手脚被冻得冰凉,她迫切需要一点儿温暖,哪怕只是一点儿就好。
    她起身,在偌大的医院里游荡,直到循着记忆,来到了熟悉的手术室门前,一眼就看见了那个人推着轮床在奔跑。
    她走上去,拉住她的白大褂,于归回头,俱是一怔,两个人皆是泪流满面。
    “小归……”她哑着嗓子开口:“安冉她……”
    隐忍的情绪在此刻沸腾到极点,于归流着泪怒吼:“你别跟我提安冉!让开!我要去给陆老师做手术……”
    她一怔,这才垂眸看到了陆青时苍白的一张脸,和安冉一样躺在那里了无生机。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一行人冲进手术室里,一个黑色的人影也扑了上来,拽住于归的衣服:“于归,于归,青时她……”
    顾衍之泣不成声,话都说不出来,嗓子眼里似乎堵了一团棉絮,只是徒劳地发出一些呜咽的声音。
    “顾队长,顾队长”于归把人扶起来,看着她的眼睛,两个人都流着泪,但她眼里的坚定似乎也传达到了她的内心里。
    “我很没用,我失败过很多次,但只有这一次,用我毕生所学,我一定要救她”。
    顾衍之的眼神逐渐找到了对焦,她像一个溺水的孩子一般,紧紧用手指扒住了她的胳膊:“拜托,拜托你了……”。
    她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勇气令她足以相信于归,她只是想起了很久以前的那个夏夜。
    化工厂爆炸的那天晚上,她和青时最后一个从废墟里出来,靠在救护车上休息。
    她问她:“你怎么知道于归会来找我们?”
    那人笑笑,手里捏着矿泉水瓶子:“意外性,在仁济医科大里,她永远是意外性第一的医生”
    这个评价也不知是褒还是奖,但既然是青时相信的人,她也愿意去试一试。
    佩佩的手术还没结束,于归是第一个冲出去的人,手术室门关闭之前,陈意也从麻醉医师队伍里跑了出来,郝仁杰给刘青云递器械的手伸到一半,一个大男人通红着眼眶,又把器材砸进了托盘里。
    “对不起”他摘下手术帽,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刘青云看一眼维克多,放下手术刀,对方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快去吧,我这边一结束,也会马上过去”。
    傅磊刚从麻醉中苏醒过来,得知佩佩手术成功已进入最后的收尾阶段,忍不住泪流满面。
    他拉住护士:“谁……谁做的?”
    护士犹豫了一下,还是照实说:“陆主任”。
    他一下子捂住腹部的缝线,满头大汗,从床上坐了起来:“不……不可能……她站不了那么长时间……青时……青时怎么样了?”
    小护士眼圈有点儿红:“于大夫一个人在抢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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