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是……求婚吗?
    哪有人半躺在床上,和一只熊求婚的……
    唐果熊默默转过脸,不看他。
    不是嫌弃,是……是不知该如何面对。
    太突然了,和被爸妈发现的突发程度不相上下。
    但前者是惊吓,后者……惊喜?
    不,也不是惊喜,温情得过了头,好不真实。
    24岁结婚?
    唔,有点早,从不曾想过本命年就把自己嫁出去,她一直觉得她还小。
    可是,这个人是他,好像根本不用提前预想,也不用临时去深思熟虑,她愿意,一千一万个愿意。
    但他有没有想过,如果她再也无法恢复正常该怎么办,一辈子夜夜抱着一只玩具熊过日子吗?
    她自己已经能够心态平和地接受现实,可,前路未卜,早早拉他进火坑,不忍心,一千一万个不忍心。
    两种心情激烈碰撞,答应与否,变得难以抉择。
    她不知道,她视线偏向一边的举动,有多惹人误会。
    熊面无表情,动作也不是日常动作,理解判断富有难度。
    莫愁予起身的速度快而准,上身轻一离床,翻身而下,把熊轻松压倒。
    一米八宽的软床,熊的长度躺平绰绰有余,以他的身高自然不够,但他腿没动,右手小臂支在熊脑袋一侧撑着身体,左手放在另一侧,熊被他圈在手臂之间。
    他有分寸,只是轻贴着她,未施加过多重量。
    “答应么?”他紧凝她双眼。
    这算是……逼婚?
    熊脸惊呆。
    如果此时能说话,她一定毫无保留道出心中困扰,可是不能,她一个字也道不出。
    抬手想要比划肢体语言,小短手需要从他手臂下钻过来才能向上伸直,头刚摆动两下,就被他蹙眉扣住双手,押解回床面,不能再动。
    “听我说。”他神情有些严肃,眉宇间拧出一个明显的“川”字。
    好好好,听你说,别皱眉啊,都皱成小老头了。
    唐果熊一动不动,乖乖躺着,静等他开口。
    “我确保不了能让他们百分百满意,横在我们之间最大的问题将有可能是我的工作性质。”他尽量说得慢一点,以便她消化理解,“能不能明白?”
    能。唐果熊轻点头。
    元宵节那天晚上,妈妈就已经发表过看法——他进了演艺圈,她和他不是一路人。
    “但凡叔叔阿姨针对这一点发难,我就会立即表态。”他深深凝视她,声音因为不想再看到她犹豫而越发沉肃,“我说结婚,不要拒绝我。”
    ……这算是,请求吗?
    唐果熊的全副精神都被他柔软漆黑的目光牢不可破地攫住,她想,就算这时候可以说话,她大概也说不出那些破坏气氛的隐忧。
    他都能设想到这一层,她所担忧的未来境况,他又怎么会考虑不到……
    傻瓜,他根本不在乎啊,他不在乎你也许永远都是这副鬼样子,他就是想和你结婚,想娶你……
    答应他,快答应他。
    嗯。熊眼睛目不转睛迎视,熊脑袋向下点了点。
    紧绷的神经在看到她首肯后放松,即便明天迎接他的是刀山火海,他也甘愿为她闯。
    额头低下去,贴靠在她毛茸茸的大脑门,眼睛闭合,低喃着祈愿:“祝我好运。”
    嗯……
    如果熊身体里长有一颗心脏,此刻一定是无比酥软的。
    *
    第二天早上七点半,莫愁予掐算好时间,驱车载她前往唐爸唐妈下榻的酒店。
    三亚飞往北京的最早航班在上午九点,抵达北京已经将近下午一点钟,本意就没想拖延,按照白天的航班时刻表走,只会一拖再拖,所以临时说辞变成,他们昨天夜里搭乘最后一班机回的北京。
    唐果一路都在不停瞄他,想说点什么缓解一下压力,可真的不知道这种情况下哪句话最能加油打气,她甚至连他有没有压力都不清楚。
    想问他“紧张么”,又怕本来不紧张,被她一问反倒坏事。
    在东三环北路等红灯时,搁置在腿面不自觉蜷缩的左手,被他轻轻握住。
    眼神一抖,她不明状况偏头看他。
    他的手一如既往的温暖,不像她,一如既往冰冰凉。
    “就对我这么没信心?”他眼角向上轻挑。
    “不是没信心……”
    这和信心没关系啊,她爸还好沟通,她妈妈火气上头,软硬不吃。
    他头上戴着一顶纯黑、毫无图案的棒球帽。太阳东升,朝霞掩映在楼宇间,阳光迎面,轻易越过帽檐,在他鼻梁以上落下一层阴影,而鼻梁以下,连同嘴唇的纹路都被照耀得清晰明亮。
    唔,气候干燥,有一点点的脱皮。
    唐果看到他不经意地舔了下嘴唇,刚想说“要不要喝口水”,左手就被他捉着,放到唇边咬了一口。
    微微启开的唇,摩擦过她指背,脱皮的地方留下湿润的粗粝感。
    唐果感觉,有点痒。
    手指被轻咬后,依然被他贴在唇边,眼帘垂落又掀起,视线上挑,穿过帽檐,看她:“再不笑,就不止咬你这么简单了。”
    听不懂……
    什么意思?唐果目光讷讷。
    嘴角向左轻扬,那双墨黑的眼,稍稍抬起,露出帽檐:“想看你笑。”
    酒窝隐现,盛入朝阳。
    唐果呆滞,这种揪心时刻,乱放什么电……
    “再不笑……”他作势欺身,离开驾驶座靠背,“亲你了。”
    唐果吓一跳,真以为他在大马路上就不顾场合亲她,左手迅速从他手里抽出,同右手一起捂住脸。
    声音又急又臊:“外面呢。”
    哪知,人毫无动静,反倒是车,几秒钟后继续上路。
    她双手滑下——
    主驾驶车窗外,街景流动;主驾驶车窗内,目视前方开车的人,唇角无声在笑。
    意识到被耍,她鼓嘴瞪目。
    不仅乱放电,而且还开玩笑……
    看来,她从晚到早白担忧一场,这人哪里像是会紧张,不放过任何可能存在的纰漏,他根本就是胸有成竹。
    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挺好的,他没压力就好,唐果默默松口气。
    “喂。”她一板脸。
    莫愁予含笑偏眸。
    莹润干净的小脸笑容绽放:“可以了吧?”
    目光收回,他更深地勾了勾唇:“嗯。”
    隐在帽檐下的一双眼,却倏然笑意隐遁。
    不是无压力,只是不想压力波及到她。他们还没上前聆训,总不能先自乱阵脚。
    当年他被唐果母亲找去谈话的记忆还深刻印在脑海,每一句话都不曾忘。
    翻来覆去无非是说,你还是个小孩,我们家孩子更是个小孩,你们浪费这个时间耽误学习耽误未来,不值得,等考不上好大学,会后悔。
    不会。他以为只要足够坦诚就能打动她。我觉得值得,不会后悔。
    错了,一句话,什么都错了。
    她妈妈看他的眼神一瞬间转为荒诞。
    少年时期的恋爱在绝大多数大人眼中极其廉价,保质期短暂,易腐烂。如果只是烂了,扔掉它,回到原先的轨道继续前行倒也能安然释怀。就怕烂得太狠,甩不掉臭味,长久深陷在恶臭的阴影里,无法自拔。
    ……
    虽然不是工作日,早高峰的交通压力没那么大,但刚巧周日机动车尾号不限行,一路开往酒店,还是不可避免遭遇堵车。
    上午九点,唐果戴着口罩,走在莫愁予前面,寻找电梯间方向。
    晓如带工作室新签的男艺人去上海试镜,急匆匆赶回北京后,夜里干脆就在同一家酒店开了间房住下,抱着死磕磕到底的决心和毅力,硬是赖在叔婶的房间不走,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把先行官的工作做到位。
    她发誓,这辈子她都没这么累过,心累。
    对唐果演戏,唐果一门心思信任她,她单纯只是怕演得不够逼真,得不到她点头。
    对叔婶演戏,信任值已基本跌落为零,不止要担忧演技,还要神经绷紧,防止随时被质疑。
    好在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有人已经在了解到前因后果后,替她及时整理出了要点和思路。
    莫愁予这个人……该怎么评价呢?算了,晓如也懒得评价了,他是对很多事都没兴趣,他要是感兴趣,谁心眼儿都玩不过他。
    晓如依照他嘱托的,将自己安全摘出来——
    果果是在4s店上班,也是住在朋友家,可我也不知道他们以前谈过啊,她来工作室找我,两个人就碰见了。对了,过年的时候其实也见过,我回家过年,他无缘无故跟我回苏州,奶奶拉我们去寒山寺求姻缘,他也在场。
    我是真的一点都没看出来情况,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他俩在一起了。
    同居?我拦了呀,拦不住。小婶你是不知道,这俩人就像彼此认定了似的,谁都离不开谁。小莫好歹正当红吧?他后面的演艺之路长着呢,我问他,你就不怕住一起后恋情早早曝光啊,曝光了对你没好处,人气滑坡,掉粉,你又不是不了解这个圈子有多现实残酷。
    你们猜他怎么回答我的?他说,人气没了可以补回来,人丢了却没有找回来的第二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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