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当夜就受理了洛醉山的状书,可是,受理是受理,却没有马上开审,让洛醉山等消息。
    古往今来,与官府打交道都是需要程序的,程序里就有可操作的空间,有大学问了。
    洛醉山翌日又到大理寺去,可惜,还是被一句“案子已受理,正在走流程”打发掉。
    而宫里,玺理事正抓紧时间治疗太子龙天墨。
    虽然玺理事胸有成竹,可是,能治好太子再面对洛醉山,就可以省掉很多麻烦,他并不怕医学院的长老会的调查,反倒怕了洛醉山,洛醉山最会鸡蛋里挑骨头,死缠烂打,一旦有一点点细节上的争议,这个案子就没有结束的可能。
    所以,他要尽快在开审之前,把太子救醒,毁了一切证据,到时候连鸡蛋都没有,看洛醉山还怎么挑骨头。
    “洛醉山,要找到他不容易吧,谁有这能耐?”
    天徽皇帝也非常意外,想当初他找到玺玉伯出山,也是费了不少力气的,这么短短的几天里,居然能把洛醉山找来,这人至少跟医学院有点牵扯。
    既有本事和医学院有牵扯,又知晓太子误诊案情的,天徽皇帝第一怀疑的是龙非夜,第二怀疑的便是韩家的人。
    韩从安从前是医学院理事,韩家的人自然有医学院的门路,只是韩从安已经被除名了,可能性不大,而龙非夜,虽然从未听说过他和医城的人有往来,但是,天徽皇帝思来想去,帝都里,也就他有这个能耐了。
    这个家伙,当初弃车保帅,难不成是……
    第六日,天徽皇帝涣然醒悟,可是,一切已经晚了。
    洛醉山再被大理寺的小官员第二次打发之后,暴躁的脾气立马被点燃,他竟然拿出医学院长老令来,以长老会的名义质疑玺玉伯的病例诊断,不管患者是天子还是太子,要求玺玉伯带上患者,以及和患者有关的一切资料,人员,即刻前往医学院,公开会诊!
    这一消息传来,玺玉伯震惊得半晌都缓过神来。
    “长老令?怎么可能?”
    他不可思议极了,原本洛醉山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出现就已经很令人意外,没想到他居然还带了长老令来!
    长老令,那可是长老会的象征,洛醉山怎么会得到这东西的?长老会凭什么相信他的一面之词,轻易就把长老令给他了!
    要知道,医学院史上,长老会就给过两位理事长老令,一位是如今已经进入长老会的三长老,另一个便是顾北月的爷爷。
    且不说洛醉山怎么得到长老会的信任,就说他隐居在北厉边城,四天的时间来到天宁帝都已经是非常快的了,他怎么到医学院拿长老令呢?
    如果可以玺玉伯一定会选择怀疑洛醉山这长老令是假的,可是,洛醉山没有造假的胆子呀!
    玺玉伯怎么想,怎么都觉得这里头有猫腻。
    正震惊着,天徽皇帝就找上来了,对于玺玉伯,天徽皇帝一直都很敬重,这还是第一次如此不客气质问,“长老令是怎么回事?长老会质疑你的诊断了?”
    “皇上,此事有蹊跷,请出洛醉山之人,必定不简单。”玺玉伯还算冷静。
    “朕只要你马上治好太子,结案!”天徽皇帝怒声说。
    玺玉伯只能摇头,“皇上,当初说好的,必须十日。”
    天徽皇帝眼底闪过一抹精芒,冷冷说,“那朕再保你四日。”
    可是,玺玉伯终究还是婉拒了,“皇上,你也知道长老令是什么东西。”
    按照天宁的律法,洛醉山奈何不了玺玉伯,可是,按照医学院的规矩来,玺玉伯就不得不遵从。
    面对长老令,即便他是六品医宗,都不敢不从,不敢怠慢。
    如今洛醉山请出长老令,玺玉伯心里纵使有千百个不愿意,都不得不遵从,带上患者,以及一切相关的资料,人员,赶赴医学院。
    否则,他从此以后就别想在云空医学界混了!
    天徽皇帝终于露出了阴狠的表情,“玺玉伯,你觉得你带得走太子,带得走朕的两个要犯吗?”
    玺玉伯就知道天徽皇帝不会答应,然而,事情发展到这地步了,他不得不硬着头皮撑下去,何况,他对自己的医术还是很有信心的。
    “皇上,在下曾保证过,太子这病,只有在下治得了,即便是长老会都质疑不了,如今长老会只是要会诊而已,咱们……何必自乱阵脚?”
    天徽皇帝冷冷看着他,迟迟都没出声。
    玺玉伯又道,“皇上若是不允许在下带走太子殿下,在下只能以患者家属不配合为由,拒绝会诊,只是,一旦拒绝,在下的诊断也将会被医界视为无效诊断。”
    玺玉伯的诊断一旦无效,韩芸汐和顾北月的罪就定不了了呀!
    天徽皇帝终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进退两难……
    第227章 袒护,想太多了
    与其说天徽皇帝进退两难,还不如说他骑虎难下,洛醉山已经拿出长老令,如今就算大理寺要开审太子误诊一案,以洛醉山的性子也不会答应了。
    天徽皇帝眸光阴沉沉地看着床榻上的太子,琢磨了半晌,终究下了决心答应玺玉伯带走太子和韩芸汐他们,他不想因为这件事而得罪药城长老会。
    当然,他有一个条件,要荣亲王同行。
    要荣亲王同行的目的无非要是监视龙非夜,天徽皇帝可无法容忍龙非夜和药城有牵连,可谁知道,洛醉山和荣亲王都马上要启程了,龙非夜竟迟迟都没有露面,也没有对这件事有任何表态。
    沉默,是否代表认同天徽皇帝的决定?
    谁邀来洛醉山的成了一个迷,龙非夜的立场也成了一个谜,天徽皇帝在琢磨,朝中各方势力也都在琢磨。
    韩芸汐正被狱卒带着往外头走,此时,她一样是满腹狐疑,但琢磨着的却是顾七少这家伙的来头。
    前几日顾七少拍胸脯保证她能出狱,她还以为那家伙最后会劫狱呢,可谁知道,那家伙居然有本事请来洛醉山。
    他和洛醉山有私交?还是和医城长老会有关系?
    因为追查天心夫人的事情,韩芸汐专门对医城做过一些调查的,理事会、长老会她都有所了解,自然也知道洛醉山这号人物。
    在大门口,韩芸汐遇到了同样被送出来的顾北月,两人相视一笑,走到了一起。
    “王妃娘娘,可是殿下请来了洛理事的?”顾北月低声试探。
    谁知,韩芸汐笑了笑,反问,“那天探监你也在,你觉得可能吗?”
    “王妃娘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请出洛理事……不简单……”顾北月将声音压得更低了。
    其实,只要时间久了,消息传到洛醉山耳朵里,以洛醉山和玺玉伯敌对的关系,不用请,洛醉山都会出面。但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消息不可能传得那么快。
    所以,洛醉山出面,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有人通过长老会找到了洛醉山,另一种便是有人和洛醉山有私交,直接找到他。
    韩芸汐迟疑了片刻,什么都没说,只耸了耸肩,“我也奇怪着呢!”
    顾七少那家伙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也不曾让她保密过什么,可是,她终究还是为他留了个心眼儿。
    一出大理寺,就看到两方人马,一边是洛醉山,一边是荣亲王和玺玉伯,洛醉山自己驾了一辆大马车,药童驾了一辆,而荣亲王那边则是一辆大马车,两辆囚车。
    一见韩芸汐和顾北月出来,荣亲王便趾高气扬地下令,“来人,把人都押囚车上去!”
    顾北月很淡定,韩芸汐可不从,她对医城一直颇为向往,第一次去,怎么能坐着囚车去?
    凭什么让他们坐囚车,有罪与否都还没有定论。
    韩芸汐正要开口,一个傲慢的声音突然传来,“慢着!”
    循声看去,只见开口的正是洛醉山,他下巴抬得老高,说起话来山羊胡子一翘一翘的,看谁都是用睥睨的眼光,一大把年间了却比年轻人还嚣张,不可一世。
    “洛理事,还有什么事?”荣亲王还是很客气的。
    谁知,洛醉山连荣亲王的面子都不给,捏着山羊胡子,态度倨傲,漫不经心地说,“但凡和这个病例有关的一切,都得由老夫亲自带到医学院,太子,秦王妃,顾太医……”
    这话音未落,荣亲王就忍不住了,怒声,“没这个道理,别说是太子,韩芸汐和顾北月都得由本王亲自押送,他们是天宁的囚犯!”
    虽然天徽皇帝不想得罪医城,可是,荣亲王也容不得区区一个理事如此得寸进尺,他习惯了别人的敬重,这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傲慢无礼的家伙。
    “囚犯?”
    洛醉山挑眉看了荣亲王一眼,唇畔勾起了一抹讥讽,也没有多同他辩解,而是质问荣亲王身旁那位,“玺玉伯,按照医城的规矩,你说该怎么办?”
    洛醉山那一抹讥讽看得荣亲王特别刺眼,他才不管医城什么规矩,态度强硬,“来人,还愣着作甚,把人都押到囚车上去,马上!”
    狱卒马上就押人,洛醉山也不急,冷冷威胁,“玺玉伯,你自己看着办吧!”
    玺玉伯眼底闪过一抹阴狠,即便不情愿,却还是忍了,他像个和事佬一般,笑呵呵走到洛醉山和荣亲王中间,“洛理事,此去医城路途甚远,一路上还得倚仗天宁的侍卫护驾,大家都是同路的,一起走,何必较真那么多呢?”
    洛醉山皮笑肉不笑,“玺理事如果觉得囚车和马车没有区别,那你和荣亲王就去坐囚车呗。”
    这话一出,不仅仅玺玉伯的脸瞬间黑掉,就连荣亲王,整个人也都不好了!
    一直旁观的韩芸汐险些给笑出来,洛醉山分明是在袒护她和顾北月,傲慢是傲慢了一点,却也是个妙人,有趣极了。
    “洛理事,本王看在老长会的面上不跟你计较,你也一大把年纪了,不要……”
    眼看荣亲王要发作,玺玉伯还是强忍着怒火拦下,毕竟,他已经多次领教过洛醉山的脾气。
    这一回他对自己的医术还是很有把握的,就暂且让洛醉山再得瑟些时日吧。
    龙天墨这个病,别说是洛醉山,就是长老会都休想破解。这一回,他不仅仅要在天徽皇帝这里立个功,更要在长老会面前好好削一削洛醉山的傲气!
    “荣亲王,洛理事不过是玩笑话,你千万别放心上,既然医城有规矩,一切就按照医城的规矩来。”
    玺玉伯说着,意味深长地朝荣亲王使了个眼色,荣亲王特不乐意妥协,却终究还是没做声,恨恨拂袖上了马车。
    初次碰头,洛醉山就占了上风,他并没有见好就收,趾高气扬地指使玺玉伯把载有太子的马车驾过来,让自己的药童驾车。
    如果说洛醉山是一只张扬外发的孔雀,那么玺玉伯便是一只老谋深算的内敛老狐狸。
    见玺玉伯这种退让的态度,韩芸汐隐隐有些担忧。
    “你们俩,还不过来?”
    这个时候,洛醉山总算是正眼朝她和顾北月看过来了,韩芸汐和顾北月连忙走下台阶。
    “晚辈顾北月,见过洛老前辈。”
    “晚辈韩芸汐,久仰洛理事大名,多谢前辈出手相救。”
    顾北月温文尔雅,韩芸汐谦恭有礼,可谁知道,洛醉山瞥了韩芸汐一眼,冷哼道,“出手相救你们这种废材?呵呵,少自作多情自以为是,老夫不过按规矩办事。”
    韩芸汐的笑顿时僵在脸上,好吧,这老头子做的一切纯粹就是为了恶心玺玉伯的,果然是她想太多了。
    洛醉山倒是认真打量起顾北月来,“顾远东的孙子?”
    顾北月连忙回答,“正是晚辈,爷爷在世的时候经常提及洛前辈……”
    可话都还未说完呢,洛醉山就冷哼打断,“你爷爷医术一般般,我看你也就这样了。”
    呃……
    脾气最好的顾北月也僵了,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来驾车,跟上前面的马车。”洛醉山丢下这句话便上了马车,留顾北月和韩芸汐两人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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