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难的凤凰?
    墨九抿紧的唇,添了一丝冷嘲。
    斜目一望,她的视线,从俏姑娘的脸上慢慢扫过去,一字一顿,说得极冷。
    “那你呢?你们呢?又有什么理由不见我?连捎一封信来让我知道你们的近况,都那么难?”
    你,还有你们,指的都是谁?
    自动站在边上去“望风”的墨妄,闻言,惊诧地回头,望一眼墨九,又打量一下那俏姑娘。
    难道……墨九早就知道她是谁了?
    那姑娘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头垂得越来越低,脚尖在地上画着圈儿,像是在想什么法子狡辩,又像是无法面对墨九。
    “九爷……我也不想的。”
    墨九不冷不热地笑着,瞬也不瞬地盯回去,“说!”
    那姑娘在墨九的目光中,终于败下阵来,抬头苦着脸。
    “不知九爷是怎样认出我的?”
    “哼!”墨九不屑地皱眉,“别说你扮成花姑娘。就算你给老子化成灰,我也能给你糊出一张人皮来。”
    那俏姑娘被她一损,嘴巴又是一扁。
    “哦。九爷英明。”
    拍完了马屁,看墨九不为所动,她甚是无奈地继续道:“不敢相瞒,当日临安事发,我们几个原想陪主上一同赴死,可主上决定的事儿,又哪有那么容易受人左右?”
    “主上让人连夜把我们带离临安……当然,是迷昏了离开的。临行前,他把大爷的选中告诉了我等,并以大爷的生命相托……唉,我等又如何能违了他的遗愿?”
    遗愿?
    墨九双眸微微一眯。
    这么说来,当初萧大郎离开临安,侥幸逃过一命,萧六郎是知道他去向的?
    墨九思索着,抬了抬眉,“那他们仨,人哩?”
    俏姑娘又道:“主上有密信交给古璃阳,我们到达兴隆山,刚刚安顿下来,走南便过江去了汴京府,声东另有任务,独自去了漠北。就我和闯北留下来,跟在大爷的身边照顾……”
    古璃阳和薛昉在萧乾回京的时候,与萧乾的抗珒大军一并留在了汴京,管辖着汉水以北的地区。
    在萧家事发之后,群龙无首的古璃阳以及抗珒大军,很是内乱了一阵。
    不过很快,他们就接到了朝廷的圣旨。
    无奈之下,古璃阳选择了被“招安”。
    五月中旬,朝廷特敕古璃阳震北大将军封号,令其继续驻守汉江以北的汴京、临兆等军事重地,当然,萧乾昔日带领的抗珒大军,也都驻扎在原地。
    不过,朝廷对古璃阳这种萧乾的旧将不无忌惮,也不知何由,五月封赏,却在六月以述职为由,招他回京。
    有前车之鉴,古璃阳怎肯就犯?
    还没有接到朝廷来的圣旨之前,他就“病了”。而且,赶在圣旨到达的五天之前,他率先上书景昌皇帝,称病卧床,从此一病不起。
    当然,他能提前得到朝廷这种绝密的消息,并迅速做出应对反应,得亏了墨九的“情报系统”——相思令。
    古璃阳这一招,简单,粗暴,却也有效。
    朝廷敢怒,却不敢言。
    说到底,古璃阳与薛昉都是萧乾的人,谁不知道?
    而且,连辜二都会背叛,宋熹又怎会真正的信得着他们?
    只不过,完颜修在汴京败北后,率领珒国残兵在赫图阿拉一带,招旧部、扯大旗,新建政权,已严重威胁着南荣东北部的稳定。而北勐更是发展迅猛,几乎占领了整个漠北草原部落与南荣北方地区,若汴京一线没有得力的悍将驻守,就成了一块没有防御能力的大肥肉,人人都可以啃一口,那么,在珒国与北勐这一虎一狼的觊觎下,又如何得保江山稳固?
    两害相权取其轻。
    尤其在南荣大旱,灾难频发、百姓怨气冲天之际,朝廷对于古璃阳,只能嘉奖与安抚,竟动之不得。
    如此一来,古璃阳继续滞留汴京,也暂保了边陲的安宁与时政的平稳。
    他与死去的迟重,曾是萧乾的两员虎将。
    萧乾给他留有书信,并不奇怪。
    可声东去了——漠北?何意?
    瞧着墨九思考时情绪莫测的脸色,俏姑娘低头盯着鞋尖儿,乌漆的双眼眨巴一下,一咬唇,又对她露出一副可怜样儿。
    “九爷有所不知,主上有过交代,要把大爷送到漠北去安置,然后寻得陆机老人,为其诊病……可是,在我们没有联系到漠北之前,除了九爷的兴隆山,我们也不敢把大爷放在南荣的别地儿。”
    呵呵一声,墨九眉头紧拧。
    萧六郎,你安排的人可真多。
    把萧大郎安排得这么好,把四大暗卫的任务也安排得这么好,甚至把萧大郎治病的后续都想到了。有这么多的精力,为什么就没有好好替她安排一下?不告诉她在没有了他之后,她应该做什么,应该怎么办?
    难道他就不怕,她有一天,会忘了他?也不怕她*蛊并未解去,突然有一天,发作死去了?
    眸子一眯,她脸色有点难看,唇上却带了一抹怪异地笑。
    “你主子,是个好人呐。”
    好人……?
    好像是夸赞人的?
    俏姑娘听着,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稍稍退后一步,柔声细语地讪讪道:“九爷,事儿都明白了,可以不再为难我们家掌柜的了么?”
    为难?
    到底谁与谁为难了?
    她背着寡妇的名声也就罢了,难道还要她背着萧大郎妻子这名头一辈子?
    冷哼一声,她目光凉凉地审视那姑娘。
    “我说的话,何时收回来过?”
    呀一声,那姑娘急了,“九爷是说……”
    “一个时辰。”墨九沉声强调,“不管他用走的,滚的,还是用爬的,都必须出现在我面前。其他的解释,留着对阎王爷讲去。”
    “额……”
    俏姑娘张大了嘴巴。
    她没有想到说了这么多,全是废话,墨九从头到尾就没有改变过想法,甚至她早就认出她来了,所谓“一把火烧了”,只不过逼他们出来相认罢了。
    讷讷地,她厚着脸皮笑。
    “嘿嘿,那九爷……到底会不会烧?”
    墨九嗯一声,直视着她,弯唇冷笑。
    “试一下?”
    “不,不用试了,我这便去回禀。”
    等那俏姑娘离去,因为离得远而听得一头雾水的墨妄方才走近马车,对墨九半隐在帘子里的面孔,小声儿问:“小九,她是……?”
    墨九轻笑,“看来师兄对她,还真的有点儿兴趣?……我从来不知道,师兄好的是这一口。”
    这一口,什么这一口?
    墨妄大囧,“好奇之心,人皆有之。”
    喔一声,墨九不再揶揄他,手撑着太阳穴,轻轻揉着,目光瞄着拿嘴筒子靠在她鞋上蹭来蹭去的旺财,不轻不重地笑。
    “能这么勾引男人的,除了击西,还能有谁?”
    “啊……”
    墨妄很少发出这种声音。
    显然他有点儿懵。
    男扮女装见怪不怪了,女扮男装,还能扮得这么惟妙惟肖,让熟人都几乎认不出来的人,击西是头一个。
    “师兄也不要失望。”墨妄安慰他,“我对男男,其实并不反感。”
    “……”
    墨妄喉头一甜,差点吐血。
    生怕她继续戏谑,连忙岔开话。
    “小九,要不要再去镇上再走走?好几家小食,你都不曾吃过。”
    “不了。”懒洋洋的说着,墨九斜靠马车上,那一副慵懒的样子,属实像一个出来巡视的山大王,收获了猎物,准备满载而归。
    “回山吃饭,等他来。”
    ——
    入夏的时候,兴隆山最美。山间全是盛放的野花,铺天盖地的点缀着郁郁葱葱的山林树木,美得能让人忘记呼吸。
    回去的路上,墨九没有说话。
    墨妄伴在她的马车边上,攥紧马缰绳,也不敢随便搭腔。
    墨九的想法,他愈发猜不透了。
    之前,她以为她只是怀疑茶饭庄的人有点儿问题,才会有那样异常的举动。可结果,原来她早就已经认出来了击西,是诱人主动上钩。
    可萧大郎的行踪,她不需要保密么?
    这么闹得大张旗鼓的,又是何苦?
    难道,她心里记着恨,故意的?
    ……那是普通人的做法,不太像墨九的为人。
    在墨妄的思考中,车轱辘压过石板缝中探头的嫩绿杂草,慢慢驶入了宽阔的墨家广场。
    这个广场上,有一个与尚贤山庄一模一样的墨子雕像。不过,比起尚贤山庄的来,这雕像高了丈许,体型也庞大了不少。
    这位祖师爷,一天三炷香,从来没断过,被墨家人敬若神灵。
    可今儿马车经过,墨九并不像往常那样对祖师爷行注目礼,而是任由马车驶过广场,从修筑得仿若中世纪城堡般的大门进去,一直停在“墨家研究院”的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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