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剑光齐亮,转瞬间,数把箭矢便架在了那老人身上。
    那老者一惊,面色轻微一变,心神微失,掌风一弱,景元桀趁此,衣袖一拂,顿时,高空中那似虚似幻的棋子倾刻间一乱,随即,于空中一失。
    转瞬间,便只剩下空空的棋面,景元桀更是手一挥,倾刻间,面前空空,全部化为灰烬,于天地之间飘散。
    一切动作不过眨眼之间,而方才还圆月悬挂,清辉落地的天空,所有光色也都于此时弱了弱,天地间似乎成暗。
    那老人近乎不可置信的看着景元桀,手还僵在半空,膛目结舌,“太……子……你……”
    太子不仅毁了棋子,更连棋面都毁了,这……
    而随着太子出手,空气中所有打斗也都停止下来。
    空气中,一瞬静寂,而数把刀剑还架在那老人身上。
    “棋局已毁,以后,大晋的气数,本宫的气数,自有本宫所导。”太子道,说话间,整个身子都是一晃,随即一口鲜血喷出,向地上坐去。
    “太子……”
    “太子……”
    路十和路十一大急,忙上前。
    “没用的,这棋子乃名华府世代帝师真气所灌注,更含名华府世代精血,几百年的传承而下,太子近日本就频频毒发,内力散乱不聚,方才又与我对掌那般久,最后又以绝对的强硬的内力毁去那些棋子,如今,自然是受了反噬。”那老人此时道,说话间,身子也是微微一个踉跄,向地上坐去,而,其身旁,好几名中年男子显然也受到到方才棋子被毁的波及,身子皆微微晃了晃。
    见此,老人脖子上的剑这才离开,方才出现的那数十道身影,倾刻退向景元桀身后。
    这些人的装束与路十路十一一样,自然同是羽林卫,并非寻常宫卫,此时尽皆看着景元桀,看着景元桀那微微发白的面色,似乎等着他的吩咐。
    常年跟在太子身边,他们早已经学会了绝好的敛绪藏心,再如何担心,待传达到眼眸里时,已经普如一般。
    “为了个女子,太了可真是值得。”这时,那老人看着坐在地上,盘腿收息的太子,突然道,语气里是满满的惊异还未平息。
    景元桀抚了抚胸口,这才看着老人,“身为帝师,则更应以大晋江山为重,而不是刻意的去对付一名女子,更何况……”太子声音突然顿顿,声音比碎冰更冷,“残害忠良之臣,帝师也该退位了。”
    “什么?”那老人闻听太子此时之言,当即不可置信的看着太子,“臣,不明白太子所言。”
    “你是帝师,既然能查到京中有朝臣与疆域之人相连,既然能在此中设阵,必也知道,内里那些朝臣都是我大晋栋梁,你却为了对付一名女子,狠心的将其一起陷入阵中,本宫,是不是可以认为,你这是居心叵测。”
    那老人眉头动了动,“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你不去拦截真正的自你阵中逃脱的暗谋之人,反而揪着一名女了和几位朝臣在此不放,我大晋律法,难道在帝师面前只是个摆设?”太子又道,辞正声严,说话间,面色更是白了几分,在那老人难看的面色下,再道,“帝师自来效忠皇上,听意太子,本宫倒是不知,何时,却已经转头而听命皇后了。”
    闻言,那老人面上一惊,似乎被景元桀说到了什么要点,唇瓣颤了下,面皮动了动,没答上话。
    “一年一次……”景元桀今夜不知是怒到极致还是如何,难得的冷笑一声,“如果所料不错,设阵应该在明日吧。”
    这话一落,那老人此时的神色整个都暗了暗,似乎不愿意说出的真相被人揭穿。
    “所以,这帝师之职……你还能当得?”
    太子这句话一落,那老人面色悚然一惊,更为惊诧的看着景元桀,“太子此话何意?”
    “太子的意思是,既然如今依帝师的话说,阵法所破,太子不贤,那便双双死在这里,显然也不会让任何人怀疑……”而这时,远远的院子外响起一道略柔略媚的女子声音。
    如此静谧而压抑的情境下,由远及近,转瞬间,紧闭的院门被人推开,一道修长的着大红衣裳的女子身影走了进来。
    景元桀看着来人,眉心几不微的动了下,而那老人看着来人,面色也是微变,“你不是在太子的驱逐之下已经出了大晋境内,为何还会在此?”
    “我舍不得离开啊。”来人道,说话间,却是看着老人呵呵一笑,“真没想到啊,高高高在上的帝师还有这一天啊……哈哈哈哈……”来人笑着,然后又转头看向一旁坐在地上,面色弱白的太子,“也没想到,一向运筹帷幄的太子也能为了一名女子落得如斯田地。”
    “班茵呢?”景元桀无半丝被激怒之态,反而轻轻淡淡道。
    罗妖这才极其妖媚的一抚鬓发,笑声软软,“我的妹妹,我自然不会让她有事的,可是就此想着要困住我,呵……真是异想天开。”
    没错,来人正是罗妖,那个原本已经由班茵和太子交易,以永不踏足京城而保得一命的罗妖此时站在这里,笑声张狂,红衣潋滟,仿佛猎下这漆暗的天色。
    “螳螂捕蟑,黄雀在后……”罗妖突然向着景元桀走近一步,不过,说话间,只是脚一抬,便被太子面前的数十名羽林卫齐齐挡住。
    罗妖也不生气,反而还退后几步,一张媚至极致的女子面容上,露出会心得意的笑容,“羽林卫?”话落,对着空气中一招手,顿时,数近千名整严待发的黑衣人将院子里里外外团团围住。
    显然的,都是墨阎阁的人。
    “罗妖,你这是做什么?”那老人见得此局面,看着罗妖冷声开口。
    “我说帝师,咱们以前多少也有些合作,你对我这样不温柔,我一会儿一个不小心先杀了你,那可如何是好。”
    “你敢?”帝师咬牙。
    罗妖却是朗声一笑,“不敢?你如今受内伤,太子也同样是内伤,羽林卫又如何,不过区区数十人,我这里可是数千人,以一敌百又如何,怎么算,都是我划算。”
    “所以,疆域中与朝臣有所联系的消息出自你手。”这时,景元桀突然道。
    罗妖点头,“当然,不这样,如何能吸引太子上勾,只是……”罗妖突然摇了摇头,“只是,我可是真没想到,会有此般大收获的,将云初也给牵扯进来,不过……”罗妖看向帝师,“这不得多亏帝师你了。”
    “哼。”帝师现在气得整张面色发黑,不过眸光闪了闪,看一眼太子,却是有些心虚道,“棋局已毁,阵法被破,可能并不如你之意。”
    “是吗?”罗妖却是一笑,“破了不正好,我本来就不想让云初死啊,那么有意思的一个女子,我可舍不得。”罗妖说话间,一挥宽袖,径自往一旁的石凳上一坐,眸光中若有所思,声音也轻了轻,“就算破了阵,要绕出那里,想必也需要几柱香的时间,正好,可以磨练一下她那狡猾的心志,当然……”罗妖起身,“也足够让我想到一千种法子处理好你们。”
    “太子事关万民社稷,我又乃帝师,朝廷不会放过你,名华府更不会放过你,罗妖你不怕就此遭人诛杀,夜不能寝。”帝师眼光愤怒。
    罗妖却是轻哼一声,似乎也不想和这帝师废话了,当即对着四周冷声吩咐,“一个,不留。”
    “呀呀呀,你是我的心呀啊,你是我的肝啊,你是我生命的四分之三,你有精致的容颜和高冷的脸庞,你有倨傲的心堂……”而正在这时,远远的便响起一阵轻快的歌谣声,声音清灵不含杂质似清风过境,如仙乐洒落人间,微暗的天色似乎也在这一瞬因着歌声变得生动而苍茫。
    院了里所有人顿时回头看向院外。
    ☆、第二十四章 你安好,便好(二更)
    闻那清灵干净的歌声,院子里所有人顿时回头看向院外。
    然而,早在方才因为罗妖的闯入而敞开的院门外清冷寂寂,无一丝人影,天际相交处的海平面上,歌声依然悠悠。
    “你有精致的容颜和高冷的脸庞,你有倨傲的心堂……与镌刻不出的心肠,以双手雄厚的掌风,化这一夜月辉徜徉……”
    歌声仍在继续,远处,还不见人影,可是院子里所有人,包括罗妖的面色都怔了怔。
    这歌声里唱的是……
    罗妖与地上的帝师当即看向景元桀。
    却见景元桀方才还沉冷如雪的面容上,凤眸跃向院子外的极远处,眸光虽一如往常,可是浑身气息到底是松了松,与此同时,那俊长如刀裁的眉宇都似化了明媚春风,只是面上轻微一动,却都叫人觉得四周一切倾刻化雨沁润,生机盎然。
    然后,罗妖和帝师再看向院子外,歌声渐近,人影终于出现,浅色衣袂,发丝轻挽,笑意明媚,如银月洒落凡间,不是云初,还是谁。
    一点一点,一步一步,云初轻快的走过,罗妖没让人拦,那些人自然让开,然后在所有人微微错愕的眼神中径自走进院子。
    “好久没唱歌,感觉还不错。”云初扫了一圈院子里面,道,声音清悦。
    “你不是应该还在那暗道里?”就连最变态最不按常理出牌的罗妖,此时此刻,也不禁眉宇紧锁,看着云初发问。
    一旁帝师似乎也好奇,他在阵法中引导着云初走进对方的圈套,阻断了太子的相救,就算云初福大命大,全身而退,也不会真的在这个时候出现,他之前设阵时,虽对那花楼知之不详,但是也可观出,那地道内必有问题,兜兜转转,也断不会如此快的出现在这里。
    而,此时云初只身一人,面容清丽绝伦,神色鲜妍而明亮,不理会罗妖和帝师的眼神,而是看向坐在那里的景无桀,微暗的夜色下,四目对视,眼神交汇,似有千言万语,自二人眼底流转而过。
    那是旁人难以触及的另一方领域。
    “原来你会为我做的地步,可以倾尽大晋国命数于不顾。”云初道,看着景元桀,全然不理会此时定定看着她,正好像等着她回答的罗妖。
    景元桀这才起身,显然是调息这般一会功夫,已经足够支撑着他站起身,一贯没有半丝颜色的面容上,唇瓣似乎极轻微的动了动,眼中一抹柔光滑过。
    “几位大人已经被我安排好了,你勿需担心。”云初道,没什么特别情绪,只是看着景元桀而微带笑意的眼眸中,有光束轻微跳动,流光溢彩。
    景元桀这一瞬看着云初,确切说来,整个人是有些发愣的,声音轻轻,“你安好,便好。”
    很简单的五个字,云初五脏六腑却好像都飘了飘,“你把阵毁了,出口就在眼前,自然安好。”云初道。
    二人交谈似陌生人,可是却总让人觉得哪里说不上来的怪异。
    “不可能,前有帝师设阵,后有我在暗道内层层阵法,你绝对不可能这般快的走出来。”一旁罗妖不知是被云初彻底忽视了,还是怎么了,总之见得云初和景元桀这般看似陌生,实则任何人任何事也插不进去的模样当即一甩袖子,表示他绝不可能相信。
    不说罗妖,一旁的帝师此时也是不可置信的看着云初,似乎等着解答。
    云初这才偏头看着罗妖笑,“你有张良计,我有过桥梯,你真当我只是无意中闯入花楼,而你……”云初又看向帝师,“帝师大人也认为,我云初就是如此愚笨之人,你设一个阵法,我就真的如此乖乖的往里面跳?”
    闻言,四下一静。
    帝师看着前方不过几米远的年轻女子,不过十四五岁,可是此时看向他的眼神,却比见贯风雨年过半百的他还要来得震人心神,且如此时刻,如此形势,还能这般从容不迫,处变不惊,言辞淡定,当真是……不能小看。
    一旁罗妖面色也揪紧了,“云初你就算再聪明,走一步看三步算慧矣,可是今晚本来这看似计谋,为的就是不让太子发现端倪,步步算计却也多为随意,你难道还能走一步看二十步……”
    “所以,我入阵了啊。”云初突然看着罗妖一笑,“所以,我如你们所愿,入阵,不是都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帝师之阵普天之下除了太子本身,无人能破,那是名华府与皇氏之间所结的血契,如果,太子不破阵,你一旦走进了,根本不可能……”罗妖一张艳媚至极的面容上沉色闪过,话至此处,突然顿住,然后眸光比方才更重的落在云初身上,“除非,除非,除非……”
    “很荣幸,我赌赢了。”云初突然打断罗妖的话,还轻松的耸了耸肩,然而出口之时,却是看着景元桀,“赌你是我生命的四分之三,还是我能成为你的全部,然后,景元桀,你说,我们谁赢了。”
    “不要脸,堂堂女子,如此公然示情于男子成何体统。”这时,一旁的帝师显然看不下去了,当先出口,语气极为不悦。
    云初这才微笑着看着帝师,“帝师大人你知道吗,方才有一个人,身份不比你低,也这样说我,也这样自以为是,我于是呢,就一不小心把他给丢进了乱葬岗,当然了……”云初既而再笑,“如帝师这般人物区区乱葬岗肯定是不会怕的,但是……”
    “放肆。”云初话未落,却突然被帝师怒声打断,“你不过区区云王府嫡女,我堂堂帝师岂是尔等可以如此猖狂的。”
    “堂堂未来太子妃面前,也可以随意叫嚣,到底谁更放肆。”云初没开口,一旁景元桀却是开口了。
    清冷的声音却叫帝师当即失了声。
    云初偏头看一眼景元桀,撇撇嘴,好像不是太领情。
    被太子那幽冷的眼神看着,帝师面色变了变,随即眼光一闪,却是道,“是不是太子妃还……”
    “我记得方才好像远远听见太子说,废除帝师身份呢。”这个时候,云初却突然托着腮轻悠悠道,尖瘦白皙的小脸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亮灿灿的看着景元桀。
    那帝师闻言,瞳孔深处光束都晃了晃,原本想喝斥云初,可是却被太子维护,原本想说,云初并不一定能当得太子妃,却生生被云初此时这语言给弄得骇然变色。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方才太子意欲说要废除他名华府帝师身份时,可是在云初出现前的小半柱香时间之内,可是云初却是在方才出现的,也就是说……
    到底是内力太高,还是听力太好?
    当然,帝师自然不会问云初这个问题,更甚至于,眼下这般时候,他连想问云初为何这般快的安然出现在此的话都不知如何开口,唇瓣合了合,满脸郁色。
    而且,眼下,他们此时还被罗妖的人包围着。
    一旁的罗妖面上的表情也是诡异的,诡异之后是震惊,震惊之后是复杂,深谙皇氏暗流是的他最是明白,这此中惊险。
    看似云初此时在笑,可是她却确实是赌了所有。
    帝师之阵,如果太子不打算撤阵呢,如果在太子的心里大晋皇朝更为重要呢,那云初……
    可是这个女子,竟然赌了,拼尽所有的随心所意。
    同时也是对自己的狠,但凡太子晚到,帝师动动手脚,让云初深陷阵中,摒除关于太子的记忆,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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