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从单位跟出来的,给你打电话又不接。”
    秋一水单手松了方向盘从腰间把藏着的手机抽出来放他腿上,也不看他,就是一副又想哭的样子,“我把你的来电都屏蔽了。你解了。”
    小宝也没动手机,就看了一眼,又看向窗外。
    “解呀!”秋一水提高声儿,
    小宝没扭过头来,不过手抓住了手机,
    “你要总这么不懂事,今后不用我管你了,你自个儿顾自个儿。”眉头勒得紧,也是生了气的模样。
    秋一水眼泪往下流,不说话,不吸鼻子,不发出一点声音,稳稳开车,稳稳把他送来医院,
    急诊挂号,就诊,付费,取药,全是她一手包办,
    医生给他处理伤,她就站旁边弯腰看着,医生交代什么她一字一句记下。
    但是,全程二人再没言语。
    小宝坐走廊长椅上,两手扶着膝盖头,侧头看她提着一袋子药走过来,
    弯腰往他手边上一放,再拿起她自己的手机……她的手机小宝一直捏手里,擦药时都没放下。拿了就走,……小宝抓住了她的手腕,“我刚才那么说是气你不能一不如意就挂电话或屏蔽,要真有急事怎么办!”秋一水直着身子手被他拽着望着前方,眼泪流就是不说话,犟哦。小宝仰着头,“你就今天听我一句,再生气,不挂电话不屏蔽。”秋一水眼泪流的凶哦,小宝低下头,额头抵着她手臂,小声,“我现在背上是真疼,你又这么犟,叫我怎么办好……”
    秋一水挣脱了他的手,在他一旁坐下,像他一样,腿微分坐着,一手抹泪,一手,亲手,当着他的面,解了对他来电的屏蔽。
    小宝一直看着,
    锁一解,好像真松了口气一样,
    手扶着她的膝盖,摇摇,“别哭了,家里包了好些饺子,你回去煮点,我实在站不得了。”
    秋一水点头,“医生说你最好今天在这观察一晚,真没脏器不适感明天再回家。”
    小宝拿回放她膝盖上的手,“好,听你的。”
    口气,完全是哄咩,明明是医生嘱咐,怎么是听她的呢。
    接下来,轮到秋一水做能干人了,
    回家煮了饺子,拿来简单的洗漱用品,又出去买了炖的清汤,
    照顾他吃好后,
    小宝趴病床上,秋一水又忙出忙进,喊护士进来给他换药打消炎针,收捡病房……
    秋一水卷着衬衣袖子,衬衣扎在军裤里,从洗手间端满满一盆热水出来,手臂上搭着干净毛巾,“来,洗洗。”水盆放凳儿上,弯腰手插进床铺下就要解他的皮带,
    小宝抓住她的手,“算了,洗洗脸就行。”
    “那怎么行,你晚上都不洗屁鼓的?”
    小宝哎一声“别折腾我了,”
    秋一水坚决地解着皮带,声音却小了些,“你还害羞啊,我不就想叫你睡舒服些。我只帮你把裤子脱了,毛巾攒热,你自己弄好吧。”
    真的很手轻地解了裤扣,拨下裤子,秋一水的低马尾甩到肩头一边,温润的光线里那过细尽心的眼神……小宝光着屁鼓趴着,秋一水把攒湿攒热的毛巾递他手上后,人就在一旁小沙发坐下,两手肘搭膝盖头上,头扭到另一边,没看他,
    “好了。”听见小宝轻声,她才又扭过头来,接了毛巾弯腰在水盆里揉,再递给他,这次没坐下,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头,好像裂了个小口子,
    “怎么了,”小宝问,
    “没什么。”她接过毛巾再揉搓,再递给他时小宝摇摇头,“不用了。”于是她端起水盆走向洗手间。
    出来时看见床上的小宝艰难地提着裤子,她忙走过来,“你慌什么,我来呀。”弯腰又给他把裤子提上,两手环他腰间向下给他系皮带扣。“手怎么了,”小宝扭着头问。“没什么,就指甲旁边裂了个小口子。”小腹下,小宝捏住了她的手,秋一水也没动,就这么环着他的腰,稍仰头看着他。小宝揉了揉她的指甲尖儿,放开。秋一水抽出手,单手似漫不经心整理了整理他腰后的衬衣,垂着眼,眼下,全是道不明的情绪……
    ☆、3.36
    儿玉坐在病床边扣着袖扣。今儿一早医生来看过,确实内里无大碍,他休整一夜精神也好些,还得去工作呀,刚儿才接到电话,马上要去上海。
    秋一水在小沙发上靠了一晚。她起的也早,去买回早点。医生也是她找过来的。
    “今天非要去上海么,”秋一水弯腰边收拾东西边说,
    小宝点头。倾身捞过她的外套摸她的荷包,“钱包呢。”
    “这儿呢,怎么了,”秋一水直起身从裤子荷包里掏出钱包给他,
    他接过来打开看了看,“就这么些现金了?”
    秋一水老实点头,“就这么多啊。”
    秋一水来京,她老子给了她几张卡,小宝那里放了几张卡,是这么跟小宝说的。“一水花钱大手大脚,大多数都是仗义出去的,如今她神里神经,用钱只怕更没谱儿。她手上的几张卡都是有上限额度的,你这几张,多点。你瞅着点她花,不是怕她花,是怕她花了反倒惹来伤心,以前仗义了又被人叛离了的事儿不是没有,一水看着不在意,心哪有不伤着的。”杨征同时很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她现在也把你当人。真厌烦她我也相信你有手段能彻底断了跟她的联系,就是,那时候使出来时做得漂亮点,尽量别伤她。”小宝当时没做声,接了这几张黑卡。
    小宝从自己外套荷包里也掏出皮夹,抽出一千元的现金放她皮夹里,“那同事女儿结婚,送一千就够了,如今搞六风建设,送多人也不敢接。”
    秋一水看着他。一开始微吃惊,后来慢慢撅起了嘴,不自觉流露……说不上来,是娇怨吗……她昨晚悄悄给江笑打电话问送情的事,看来他听见了……
    秋一水接过皮夹又揣进裤兜儿里,啥也没说,继续弯腰收拾东西。
    小宝也没伸手帮持,任她弄,不过静静坐着看她弄。
    小宝走前头,单手提着桶,
    秋一水走后面,也是提着一个大塑料袋,
    两人一同走向他的车,东西全放车后备箱里。
    小宝坐上副驾,还是秋一水开车,车驶离医院停车场。
    是不知道,有双眼一直无比嫉恨得看着这一幕……迟孝俐忘不了秋一水,她被谢棠抱着,狠狠给了儿玉一嘴巴!她更是忘不了……
    这几天老选喜庆儿呀,女儿要出嫁了,虽然肯定不舍,但毕竟人生大事终如愿,高兴呀。
    别说秋一水送不送情他,就是秋一水不送老选都感激她不得了。这些时的活儿大大小小全秋一水帮他撑着了,老选说,一水,这段时间又迎检,你一人干两人的活儿真是太辛苦了,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办酒那天你一定叫我好好敬敬你。秋一水豪爽,“那有什么说的,都在酒里了。“
    婚宴在小德川办的,老选亲家是老二环的拆大款,办得自然豪华。
    吃婚宴当然放松,像过节一样,有吃有喝有热闹看。
    不过秦汉时候的婚宴客可没这好的心情,那时候的婚礼主题只有一个:儿子儿媳从此当家做主,爹妈退居二线成了宾客。所以婚礼的气氛如同领导班子交接,团结紧张严肃,唯独不活泼。一屋人不苟言笑,结婚照若是黑白的,则像进了灵堂……
    秋一水边夹菜吃边脑子里惬意地乱想,她吃婚宴也不少了,自己也办过一次酒……提起她和谢小阳办得那婚酒……咳,只能用“大跌眼镜”来形容了。
    你以为一定往海了铺张是吧,
    错,节省着呢。谢小阳是个比她还疯还作的货,他和秋一水站床边看着那堆满床好些都堆不下滑到地上的大红包,感慨:一水,这多祝福,咱要都花了相当于又返了点,好死这些送情的了,咱就叫他们吃寒碜点,福气我俩儿得占全了。
    结果她和谢小阳盘腿坐“红包海”里拆了一晚上红包!数钱数到手软,第二天一早儿一半存银行,一半压婚床。
    给宾客们吃什么咧?你看这尖屁炎两口子小气成啥样儿了!往好里说是一桌南韩料理,往惨了想是北韩。
    硬菜就两样:猪,兔子。
    猪的吃法很多,卤猪肉、干炒肉丝、宫保肉丁、肉丸子、爆炒肉、爆炒辣葱咖喱猪肉、猪肉焖板栗……是的,这些都没有。婚宴上的猪只有白煮一种吃法:猪一砍两半,该死的谢小阳称这种半片猪叫做“胖”。将左右“胖”砍好扔进每桌旁一桌一鼎大铁锅里现场煮。注意猪蹄子一定砍下扔掉,谢小阳说,猪蹄子每天在地上踩,太脏。呸哦!不知道他吃不吃从屁鼓里出来的鸡蛋?……嗯,白水煮猪肉还不是重点,重点是一定要有猪肺和脊骨,这才是给宾客们吃的,该死的谢小阳又有话了:吃猪肺是因为“肺乃气之主”是喘气的器官,吃了这个可以导通食气,同志们畅食猪肺后,气通了,也就不跟谁谁谁赌气了。而脊骨,猪脊骨有二十一节,谢小阳现场指导宾客们,吃正中间正脊一节啊,那里是核心肉,嫩啊……
    谢小阳爱吃兔肉,难免他的婚宴不出现兔肉。就是吃法也奇葩,一整只晒制的腊兔,一刀砍掉屁鼓,谢小阳的说法还是那么贱,“髀以其近窍恶臭故不用”,这“窍”是啥就不解释了,反正爱吃大肠的人因此很郁闷,爱做手术的肛肠科大夫因此很兴奋。
    看着得把人怄死啊,
    除了这两样硬菜,其余,咸腌菜一盘,肉酱一份,肉汤一份不放盐,醋绊酱一份当调味汁儿,哦,还有谷子高粱做成的稀粥一大碗,管灌饱!
    反正宴席开吃后,估计底下没人不心里骂惨这缺德的两口子,
    没屁股腊兔硬邦邦,好像嚼了条麻绳;吃一口猪肺臊哄哄,像咬上了多年没洗的马桶垫圈;猪脊骨白乎乎没滋没味,肉汤没盐没菜像是催乳专用,腌咸菜绿莹莹酸溜溜,照得人脸色发青活像一元纸币……
    该死的谢小阳还牵着秋一水到处满面红光地敬酒,“好吃好喝,好吃好喝啊。”
    现场谁敢跟他翻脸?还不是全屁颠儿“百年好合,百年好合。”
    哦,有一枚“脸色发青的人民币主角”当场还是恨不得给该死的谢小阳一嘴巴子!
    杨征在秋一水婚房里痛骂女婿混账玩意儿不如一枪毙了,
    秋一水一言不发,微弯腰拎起大红婚被的一角一掀!
    杨征没话了,
    全是这尖屁炎两口子攒下来的人情份子!这晚上洞房滚上头胡闹多高兴呀……
    杨征指着秋一水,“你俩儿就作死吧!”
    那时候秋一水还是笑得蛮开心滴……
    ☆、3.37
    哎哟,老选真特意来敬酒,秋一水爽快,满饮一杯白的,老选直竖大拇哥:好闺女!
    坐下来,齐震不着意将一杯热茶放在了她餐盘边。“谢谢。”秋一水低声谢过,真心谢意。齐震稍一点头。并未多说,继续听旁人寒暄。
    这时服务生走至她身旁,弯腰,“您是秋一水女士吧,门口有人找。”
    秋一水未打搅大家,起身低调离了席。
    走到门口,
    看见站在门口的孩儿,秋一水脚步放慢。
    浅灰连帽卫衣与灰色大衣的浅色系搭配,干净有型。棒球帽,墨镜。也只有六六这样大的孩子驾驭起来能迸发出如此带感的潮帅范儿了。
    实际,此时六六眼里的秋一水也绝对足够得他一个叹息赞,
    蓝色羊绒衫搭配白色西装裤。披散下来的长发,发尾烂漫微曲,红唇,星目。帅与美艳的最佳并存,也不过如此。
    离他足有五六步远,秋一水讥笑地左右看看,“看来不把我打残你们还真咽不下这口气,算了,我成全你们,省得连累更多无辜的人。别在这里,人家一辈子结这一次婚担不起这种晦气。”说完,一手还插在西裤荷包里。独自往外走。
    六六前行两步,“听我把话说完。姐,你是个人物,是我们惹不起你,今儿来就我个人行为,给你送样东西。”
    秋一水回头,冷眼,“甭耍花招了,给个痛快了结,完事儿后我也不想跟你们再有任何掰扯。”
    六六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机。递过来,
    “关于谢儿玉的,你瞧瞧,他绝不是个好货,你别被他迷惑了!”竟有些急切感,
    秋一水眯起眼,“玩心眼儿了?说实话,你们纯粹点棍棒交易我还欣赏些。”
    六六又走近一步,捏着手机的手一直抬着,
    “不否认,那天混战我就盯上他了,打的时候就在他外套黏了窃听器,这几天也一直跟着他……看看吧,我们虽混。可没他这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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