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这几天以来太过压抑的情绪,终有决堤的时刻,
    此时,跪在他面前的关漫,整个人浸染着的,深刻打着烙印的,都是,冬灰,
    所有人想着都是如何去占有冬灰,
    只有关漫,
    从一开始想着的,只有陪伴。跟随,甚至,依附,
    或许看上去太卑微了,
    但是,卑微才更刻骨,剥都剥离不开了……
    元首握住儿子的手,拍拍,又拍拍,
    只说了这么一句,“她也离不开你……”明显感觉儿子手更紧一握,点头,再点头,元首指缝里浸满了关漫滚烫的泪水……
    天边翻开鱼肚白。
    宫里外八殿的启锁时间一般是晨六点,
    本来里头和外头的启锁时间都该一样,
    确实是冬灰住进来后,她每天的作息五点起来要跑操,
    所以昂光殿周边三大殿的启锁时间都提前到了五点。
    五点一刻,
    雁落走在廊下,
    远处,听见扫帚刷刷掠地的响动,
    心里不免想,常日里,冬灰也是听着这忽远忽近的扫地声一人跑在这空旷殿宇间的吧……后一想,又不对,她跑步爱戴耳机,哪里又听得见这刷刷掠地声……
    雁落毕竟没有闲庭信步的心思,快步,甚至一路小跑来到昂光殿内,
    掀帘而入,
    就见关漫立在那边窗格下,
    两手垂立,
    初升的朝阳洒在他身上,轻铺一层薄薄的金红,很美艳。
    关漫回头,
    和三哥只是淡淡一点头。
    雁落也是点头一回礼,就大步向内室走去,
    穿过屏风墙,见父亲此时已下地坐在书桌边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蹙眉在思索着什么,
    “元首,”
    雁落敬稳喊一声。
    元首抬眼看他一眼,和往日没什么区别,左手一抬指了指身旁小沙发,
    雁落走过来坐了下来,
    “老将军们带过来的本土军看着众,毕竟杂牌。霜晨估计要的就是个眼前士气,要是没有准备忽然来这么一招着实会被他们先声夺人,可现在到处都稳定了,您大可放心,联席会上想提及什么就提及什么。”
    元首点点头,
    没做声。
    又看了看手里的文件,
    递给了他,
    雁落接过来一看……
    是一份任命书!
    二十多年前,
    那时,他还只有十岁,
    就接到过同样一份任命书,
    上面写着:
    萧雁落,堪负重任,任命少首……
    “父亲……”
    那时候的他,还年幼,心虽喜悦,却也知道这份大任太重。孩子心性难免有些惶惑。
    尔今,
    雁落的这声“父亲”依旧充满茫然不确定,
    而此时,
    跟“重不重,他担不担得起”已没有关系,
    雁落心里知道他此时此刻再抗下这份重担已非荣耀不荣耀,是真正一份亏欠,父亲的艰难,直到他辞去了少首位才真正看清,且,愈看清愈愧疚。少首,不仅仅是一份荣耀。更是一份担当。他撂了担子,父亲身上的重荷就愈重,看看,这之后的人心躁动,这不断的是非起伏……如今,眼前的父亲已趋于年迈。难道还忍心让他独自肩挑背扛这万重沉负吗……
    但是,
    雁落怕啊,
    扛下了,必定有失去,
    失去什么都可以,他不能失去冬灰!
    权力与冬灰间。
    他其实早已做出选择了不是,
    那时候虽不能说百分百是为了冬灰有了退意,
    却,
    冬灰肯定是坚定自己决议的最后一击,
    更不谈这之后,他越来越看清自己的心,
    雁落到底是有责任感的,
    终还是想不负父亲的前提下,尽人事为父亲将西海这桩大事拿下后再回来跟冬灰磨她的小日子,
    却也不曾想过就此一路再向上重新攀上巅峰。国之大日子与冬灰的小日子间,雁落毅然决然还是会选择后者……
    所以,这一刻,雁落茫然间是生出一些怨怼的,
    他将任命书放回桌上,
    口气里竟有些凄恻,
    “父亲,原来您最偏心的是老七,最好的,给了他。这点上,我坚决不服!”
    ☆、4.227
    雁落发觉他提着气势说了这句话后,父亲难能……脸庞现出无奈,之后,是妥协么……雁落不确定,只见父亲拍了拍这份任命书,眼眸垂着,看着它,沉声说,“这,确实是一份重担,国家如此,他们俩也如此,都得靠你照顾……”
    雁落心一下卡在了嗓子眼儿,再出声儿,调门儿都抽丝往高了拔。特别怕不是真的!“您是说……您同意我们叄儿……”特好玩儿,这要不是几多棘手大事还摆在眼前,元首真想拿起笔筒敲他这“傻”儿子几下。可不傻?雁落边说手还瞎葫芦划划,跟个二百五一样,完全不见平日里丝毫精明稳重……就是傻!难道这话儿还非逼着元首说明白不可?元首好像表了态也不着急了。让他继续犯傻,元首伸手把任命书拿过来……结果,雁落人都起身两手扑过去按住啊!直傻笑“父亲父亲,我明白我明白,您别真急了呀。”又恢复洒脱痞样儿。
    多珍惜地把任命书两手拿着。“您放心,今后私生活方面您再彻底放心,我这所有的‘私’都在她那儿了,出去,全部是‘公’。一定正经办事,好好做人。”
    元首一手搭在桌边,好好儿看着儿子,
    雁落是真瘦了,
    好像。也是许久没见他露出这样的笑容了,这样单纯,这样高兴……
    元首恢复严肃神色,
    “不是叫你们瞎搞,冬灰还小,我还是那句话,她正经事只有读书。”
    “是的是的,她呆在您身边是最好的,小孩子嘛,您还得多管教。”还说人傻么,人精得菩萨都算计不过他了。雁落知道父亲不会轻易把冬灰交给任何人的,但是,有了这个“意思”已经是万万的难得了,不用问关漫,雁落知道他和自己一定是一样的十分知足了,起码,“指婚旁人”这桩警报就解除了,他们是冬灰的人,谁敢动……
    许是心思又落到冬灰身上,父亲神色再次染上忧急。“这几天也不知道她在哪儿窝着,才输了那么多血,如果再输血……”
    “可能也不是输血,”雁落忽然说,
    元首疑惑,
    雁落已经起了身,出去把关漫叫了进来,
    “冬灰的生理期是不是这几天,”问关漫,
    关漫点头,真是通透,一点就明白他说什么,“我想过这个问题,可没有这么大的量……”
    你知道元首总比这些兔崽子更是过来人吧,一听。就知道他们说什么意思……你叫元首怎么看这个问题?包括萧霜晨那个不肖子在内好不好,对冬灰的这些个小女人私房事怎么就拿捏得这么准?造孽不是……
    旭日中升,宫墙漫漫,
    申宁宫内,宫人们在宫墙下不停伸手、落下。他们在取宫灯。虽大好的日头。宫灯还亮着,有时会伸出墙头,微微摆动,光带影,影衬光,天地摇动……
    碎子走两步会回头看看二哥,长空情绪太坏了,犹如一颗火球现在暂时被冰封包裹着,随时爆发,随时燃烧一切……
    仔细看,长空嘴角是淤青的,
    碎子打的,
    不打,二哥根本不离开舂青,即使元首手谕急诏回京。二哥不走!
    这要不是碎子一步不离他,长空非搞出人命不可,逼也要逼死杨芮于鹤……
    再往后看,远远跟着的,是大哥,
    萧西也不好过,
    半边脸都是肿的,
    这是长空打的,
    长空薅着他的衣领眼色血红,“这世界公不公平!公不公平!那样一个美好的孩子,被你家这烂货毁了!毁了!!”
    就算直到现在为止,萧西都不知道这“萧十儿”到底何方神圣,长什么样儿?多大了?哪儿人?父母到底是谁?……却为了她已经……好像一生都丢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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