妞妞妈妈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带着歉意和哭腔:“贺老师在医院,望舒你在哪啊!”
    ‘吱吱——’刺耳的紧急刹车,车停在了路边。
    于望舒血气上涌连话都说不周全:“我,我妈怎么了啊!”
    “也怪我们没及时回来,她来家里看妞妞正逢家里两个老人又打起来了,贺老师抱着妞妞下楼结果老太太手一挥,她从楼梯上摔下来了,老曹赶紧送她去了医院。”
    于望舒觉得他这辈子最爱的就是他妈,因为于妈无论在他经历的哪段时期都给予了无限度的宽容与谅解,世上父母有多少,数不清。
    但真正说会负责任的家长,说实话很少。
    小孩一哭闹,家长二话没说先甩过去两大巴子的不在少数,在学校听到孩子怎么样了上前一顿揍的也不少,没有先了解前因后果而是动辄打骂,在于望舒的记忆里他妈可从来没这么干过。
    第二爱的是于爸,都说爱之深,恨之切。于爸在他心里的光辉形象一倒,家里顿时凄凉,但于妈让他放缓心情,再怎么说他都没亏待自己,再怎么说,于爸也记得自己儿子过20岁了。
    至于徐璈,他在很长时间里都没找到对徐璈的定位,爱不爱,于望舒摸着心口说不清楚,情爱不是轻易能说出口的东西,以至于后来他回想于此,都会颇有感触。
    而现在,于爸在监狱蹲着,于妈出事进了医院,这上了岁数的人也不比小年轻抗摔,于望舒挂了电话整个人都蒙了。
    “快去医院。”
    “对对对。”话是这么说,他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直在发抖就没停过,要是老太后真出事了,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和于爸交代,也不知道该怎么和自己交代。
    徐璈将人挪到副驾驶改由自己开车,窗户没关,呼呼的风刮着于望舒的脸催促清醒,他只感到心拔凉拔凉的。
    曹家在医院把什么都安排好了,等于望舒一到就道歉:“真的对不起。”妞妞也哭着扒拉他的裤腿,“哥哥对不起。”
    于望舒叹了一口气把妞妞抱起来:“没事,贺老师没事。”真要说没事,还得等医生说话。
    于妈脑袋撞了一下但情况不严重,想来是有那个保护头部的反应,出问题的是腿,绑了石膏躺床上还得住院观察几天,于望舒小心脏的跳动频率从接电话到现在就没慢过,坐在床边看着输液管,他记得小时候于妈的手背很滑,现在已经有了很多小细纹,她已经不再年轻了。
    幸好是没出什么大事,于望舒深深的呼出一口浊气,让老曹家先带着孩子回去:“这有我呢,你们回去吧,妞妞也需要你们照顾。”
    妞妞妈捧着个大肚子:“有什么事你一定要通知我们,贺老师的事我们负责到底。”
    于望舒愣了一会说你们先回去吧,他看过很多车祸纠纷,很多人都先把人打一顿赶紧揪着不准跑,于妈出事的第一反应,他脑子里全是于妈,什么曹家的人都忘记了。
    徐璈陪在他身边来一句:“因为你有资金,贺老师对你来说是最重要的。”
    于望舒捂脸憋出两个字:“也对。”医院现在就是无底洞,捞钱捞钱再捞钱,开的药很少给你往便宜里开,他在扬城上班的时候有一次脑壳疼,去医院又是抽血又是做这做那的检查,医生说一切正常,然后给他开了500多的药,真是cnm。
    普通家庭生点小病还无所谓,要是碰上什么大事故可不得逮住人不准跑,庞大的医疗费就不是每个人都能承担起的,什么叫打水漂,来医院住几天就知道了。
    “她们家在卡上充钱了,到我妈出院应该够用。”
    曹家的家庭纠纷听着都头疼,外婆吃饭时提议二胎里面的男孩要跟女方姓,明摆着就是气奶奶的,老太太肯定不乐意啊,劝说媳妇生二胎不就是想要个姓曹的男孩吗,两家人从早上吵到中午,妞妞就把他妈叫来了,叫来之后就出事了。
    这都是什么破事。
    “幸好我喜欢的是男人,要不然孩子问题得烦死我。”
    男人把手搭在他肩上,清朗的嗓音带有些许笑意:“要不然我们就一人一个孩子,你的跟我姓,我的跟你姓。”
    “谁要跟你有孩子。”话一出口方知不对,于望舒一拳砸上去。
    徐璈握住那只手,收敛笑意也坐了下来,口气淡然:“贺老师没事。”
    “我当然知道我妈没事。”拳头被另一双手包裹,他瞄了一眼没像往常那样挣扎,掌心被人轻轻挠了几下,徐璈拍拍他的手背,“你的拳头之前一直是紧握状态。”
    “我和我妈出柜,我妈同意了,过程意外的和谐顺利,我觉得我妈是天底下最好的妈。”
    “嗯,最好的。”
    于望舒觉得回复像是奉承,回头一看,徐璈静静的看着他,嘴边噙着三分淡笑,在病房柔白的光线下显得越发柔和,自己的心也跟着漏了半拍。
    男人衣冠得体,环境改变人,身上那抹淡然和君王般凌云的气势并没有随着岁月的增长而改变,反倒是浓稠了起来。于望舒感到手心被人划着,讷讷的转过身继续看床上的于妈:“你先走吧,我在这就好。”
    徐璈拍了拍他的手背:“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我知道了,你走吧。”催的有些急,他摸摸鼻子没抬头。
    徐璈走后终于舒坦了一口气,于望舒坐在椅子上看着于妈,满脑子的瞌睡虫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上前小心的握住于妈的手,低头蹭了蹭小声说:“过会日子,我现在不敢。”
    于妈第二天9点多才慢悠悠醒来,醒来的瞬间就闻见老鸡汤的味道,等回神了,发现老鸡汤在她儿子手里:“怎么了啊?”
    “给你喝的。”这鸡汤到他手里还没5分钟,护士送来小声说是他一朋友送的,有事不能来就托她送。
    他哪个朋友这么小心翼翼啊,于望舒一猜就猜到是徐璈,老鸡汤气味鲜美,汤香浓厚,最适合用来补身子。
    “你正好醒了,尝尝呗。”
    于妈只尝了一口,狐疑的看向儿子:“你做的?”
    于望舒在他妈面前哪敢说谎,支支吾吾:“买的。”
    “我就说啊,你手艺怎么变了。”
    于妈刚醒还很虚弱,看见自己腿上绑上石膏就开始嘀咕要请假了:“幸好我的课也结束了。”
    “妈你以后也注意点。”
    “我也没想到会摔下来。”慢慢喝掉汤,于妈倚在枕头上看到于望舒有些憔悴的脸,抬手摸了摸,“这才多大啊都这么老了。”
    母子俩正说着悄悄话,老曹家的长辈就来了,妞妞的外婆带来了饭,病房里的气氛也因为人多而热闹了起来。
    于望舒回公司上班,在公交车上困的直打盹,徐璈的信息来的正是时候,他问:“老鸡汤,我妈说好喝。”
    “好喝就成。”
    “你在哪买的,我下次也买给我妈。”
    徐璈不说,神秘的紧。
    后来在贺老师住院的日子里,早晚都会有人送汤,分别是老鸡汤、排骨汤、鱼汤混着来,专门的坛子装着看起来特别有逼格,徐璈送的勤快,于望舒望着亲妈的脸色吓到三魂去了两魄,指不定哪天就提前露馅了。
    这天医生刚检查完,他忍不住问:“妈,我能不能问你个事。”
    于妈看着新闻联播:“什么事。”
    “你为什么讨厌徐璈?”
    于妈的眼神从电视转回到儿子身上,定定的看着他,说:“不是讨厌,只是觉得大家不一样了,结婚讲究三观合,交朋友也是,我记得你大学的时候跟他们一起玩,不是很开心。家道没落没见你去找过他们,他们更没有来找你,基本的关心都没有那我就会觉得不算是朋友,如今你过的很好,这个家也很好,我希望你能远离那个圈子。”
    于望舒帮她按摩着腿,听完一番话愣住了,纠结着用词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妈……”
    “于望舒先生吗?医生有事找你。”
    医生有事那得赶紧去,于望舒把凳子放好走了出去,结果护士给他指了指窗口。他走过去一看,徐璈坐在椅子上,旁边放着外卖盒。
    那身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一尘不染的白衬衫和黑色领带让他看上去更加有魅力。
    嗯?
    护士早就跑了。
    “你穿的这么正式?”
    徐璈拍拍外卖盒:“程昱的公司我有入股,晚上去参加了一个晚会刚回来,睡不着就随处走走。”
    外卖盒很熟悉,于望舒打开来的确是虾仔饭,瞬间有种想躺在床上的感觉,他先打开旁边的可乐灌了好几口,满足的叹息道:“这几天的郁闷全都消失……嗝……”喝的太快立马开始打嗝。
    徐璈没说话,坐在一边看抱着外卖的男人打嗝,两眼冒着水汽蒙上了一层雾,委屈的像是要哭,
    “我嗝……”这他妈还没完没了了?
    放下可乐准备吃饭,于望舒感到眼尾被人轻轻碰了下,转头的同时没料到和男人吻个正着,看着就像是自己投怀送抱,这次他没推开徐璈。
    吻由浅啄到深入,舌尖相抵的触感让他心惊肉跳,脑袋里跟着生出些旖旎的念头,握着外卖盒的手也随之握紧。
    徐璈见人难得这么乖顺,抿了一下唇松开,手指捻着于望舒的嘴角:“今天这么乖。”
    “手里有东西。”说完舔了舔嘴唇,想到刚刚干了啥事立马后悔的想抽自己一巴掌。
    徐璈倒是没他想的那么多,拍拍落在西装上的叶子说:“等你吃过虾仔饭,我就吻不到了。”
    对,他对龙虾过敏。
    “你每天给我妈送汤,我妈该怀疑是哪位大佬了。”
    “就说是你买的。”
    于望舒扒一口饭,嘴里的软糯感还在,他感觉舌头都要化了,不就是一个小小的吻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妈说我浪费钱,这都第五天了。”自己也有五天没睡好觉了。
    睡眠不足一直都会显现在脸上,徐璈从见到的第一眼就发觉了,于望舒上学、上班还要来医院照顾于妈,一个人恨不得扒出三个人来用。
    “你今天什么时候回去?”
    “嗯……等我陪我妈上完厕所就可以走了,二十分钟内吧,今天再不早点睡就要猝死了。”
    “离我家比较近,睡我家。”
    于望舒掏掏耳朵,随随便便的睡在一起多随便啊,他不是随便的人,看看徐璈随便的口气:“你好随便啊。”
    “我们都睡过那么多次了,还随便?”徐璈倏地笑了,凑上去亲了亲于望舒呆滞的脸颊,“我喜欢你随便。”
    于望舒捂住脸,憋出一个屁:“屁!”结果他还是同意了,因为想看看老大它们情况怎么样。
    “小的已经接受自己是小太监的事实了,现在术后恢复也很好,开始进食了。”
    “那就好,你就在这等我吧,我和我妈说一声就下来。”
    徐璈还是坐在原地,椅子后面是一片竹林,一般人不会注意到这里,可是……
    他抬头往三楼的窗户那看了看,唇角往上勾起,贺老师还是和当年一样,一点都没变。
    于望舒吃饱喝足后像个二傻子,这几天活的萎靡,他觉得有一部分原因是医院的伙食吃着没劲,要不然他刚刚还没精神怎么吃了一碗虾仔饭就昂头挺胸了。
    回去的时候护士已经给于妈擦完了身子,他问要不要上厕所,于妈看了他一眼说不要:“你有事就先走吧。”
    “我要回去早点睡了,妈我早上给你送饭。”然后一步三回头的离开病房。
    于妈眼底的温柔也随着儿子的离开而逐渐变冷,没有打点滴的手努力够着桌上的手机,她拨出一个电话后立即绽放笑脸:“妞妞啊,你妈妈呢?”
    “是这样的,我想问问你徐律师的电话是多少?我这有个亲戚也出了点事,挺棘手的。”
    “诶诶谢谢你了,妞妞呢,妞妞再见。”
    ……
    作者有话要说:
    车顶饮料是真的,就是在【车顶】放两瓶价格不一样的饮料,不是都市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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