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那声呸,童延脑子彻底转清楚了:赵太太这般作为,很显然早知道聂铮跟前有他这么个枕边人在。
    他就不信了,赵家那种家庭,男人跟男人能搬到台面上说。刚才饭桌上不就是吗?谁都没说透。
    可赵太太转眼就戳破了,还给他安了个好位置。什么人才给见面礼,那得聂铮承认的、认了真的吧?当着赵老的面来这一招,那不就是说聂铮跟个小玩意儿似的男人认真,不堪大用。
    那夫妻俩,是生怕聂铮还有心思回头沾上赵家。
    他今天谈吐没有哪不合适,可他的存在对今天来说就是不合适。这“上不的台面“几个字套在自己身上,而且自己也心知肚明,童延心里恼怒压不住,好像又不止是恼怒。
    别说那东西是聂铮让他收下的,聂铮那种男人,不管对他是什么打算,做了,就不会不认,更不会当场让他难堪。
    即使这样,往屋里去的时候,童延还是毛焦火辣地问了句,“他为什么要让我把东西收着?”
    女秘书义愤还在,也是真吃不准这一大一小两男人是个什么状态,讽笑一声,说:“那夫妻俩这一招是姨太太做派,聂铮跟他们就不是一个格局。赵家兄弟两个在老爷子面前用各种招数对掐是常事,没一点世家子弟的风范,旁人看都看腻了。”
    你他妈兄弟对掐争家产还让人想得通,可聂铮人都跑那么远了,紧跟着来掐这么一趟,是不是犯贱?
    童延气得头疼,别问他为什么,总之,聂铮今天中了招,他就不舒坦。
    想到什么,心里更不舒坦,跟着女秘书一直上到二楼,才把话问出口,“姐姐,晏家小姐是谁?”
    女秘书顿住脚,虽然弄不清聂铮和童延眼下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些话她还是要说清楚的。
    她立刻实话实说:“赵太太说的可能是晏家老三。那是我们中学时的校花。”
    童延焦着心还做了大惊失色的样,“不可能,你们校花居然不是你?”
    女秘书被他逗笑了,“就喜欢你这种品位。”接着说:“那时候大家都觉得她跟聂铮登对,毕竟这一男一女都出挑,家世还相当。但你别误会。”
    童延抢白:“我没误会。”
    女秘书急了:“我还没说完呢。”
    童延忙说:“你继续。”
    “事实上,聂铮跟她屁事没有。聂铮那会儿对谁都面上过得去,但宴小姐自视甚高,一直以为聂铮喜欢她只是没说,于是端着架子也没表白。一直到毕业,毕业舞会那是挑明暗恋的好时机啊,宴小姐绷不住了,推了一批人邀请聂铮做她的舞伴。”
    童延说:“聂先生应了?”
    女秘书说:“聂铮就是个事业之外注孤生的人设,会参加这种除了宣泄青春期情绪,没有其他任何意义的舞会?”
    童延乐了,“有道理。”突然觉得膝盖有点疼,换作他,选择也跟聂铮一样。
    女秘书依然认真,“事实上,舞会举行时,聂铮已经在英国了。校花心高气傲,自然不会纠缠,没几天就有了男朋友。所以,今天这事儿,就算赵太太说的是真的,最多是宴家的谁,还有让宴小姐跟聂铮联姻的打算。即使是这样,聂铮也未必会接招。”
    童延:“……”联联联联姻?
    下午,童延奔在了去机场的路上。
    聂铮回家时,望着安静下来的屋子,心里竟然难得的不自在。他进门不久,女秘书下来了,聂铮想到什么,问:“他今天情绪还好?”
    女秘书照实回答:“有点替你抱不平的意思。”
    聂铮心里头奇妙地熨帖,可是,对那两口子的不悦也翻腾出来,亲戚给童延见面礼他很欢迎,但这不表示他喜欢有谁拿童延做筏子。
    接着,他又听到女秘书小心地说:“他还问到了宴小姐。”
    聂铮居然又有些奇异的高兴,但为这事高兴显然不可取,于是他很快压下去了,问:“你怎么说的?”
    女秘书很快回答,“自然是照实说的。”
    童延出机场不久,接到聂铮的电话。
    车窗外天已经黑透,只是几个小时,他看的还是另外一个城市的风景,不得不说这世界节奏快得让人不适应。
    他报了个平安,接着听聂铮说:“今天那盒里的东西,你喜欢就留着,不喜欢砸了也没事。”
    这就是许他出气了,但这不是关键,童延转头看着窗外流离的灯影,问:“聂先生,你想回赵家吗?”
    电话里沉默了一会儿,接着,他听到聂铮低沉的声线缓慢传来,“我不否认我起步时受了老爷子的扶持,也不否认一直在利用自己的背景带来的人脉资源,更不否认我有野心,但你真觉得,我的野心非得拧在那一个方向?”
    童延也无故高兴起来,急忙解释,“我没这个意思。”
    果然,他家聂先生跟那种姨太太格局的二世祖是不一样的。
    童延心里顿时就舒坦了,赵家长子现在还顾忌聂铮,这说明聂铮不容他小视。而他们两兄弟打破头抢的东西,聂铮居然没放心上,回头看那两人估计就跟看傻逼似的,这才够让人解气。
    不对,他这小喽啰操这个心干嘛?
    他该操心的是,他跟聂铮的区别也是,一个云里,一个泥里。
    聂铮再开口时,语气非常郑重,“不要在意不该在意的人。”
    童延全没听进去。
    这晚他做了个梦。
    聂铮一副皇帝打扮站在云里,旁边还站着个皇后打扮的女人。
    而他趴在地上。
    女人的脸他看不清,只觉得皇后气场相当强,声音也相当冷厉,“来人啦,把这个惑主的奸佞拉出去,斩!”
    接着,聂铮开了口,也是很端肃的样儿,“念在他跟我多年的份上,让他去吧。”
    童延身子一抖,醒了,醒来还有些后怕。接着把这荒腔走板的梦从头想了一遭,自己都气笑了,这他妈什么和什么啊?
    奸佞这词,他还是今天现学的。
    第51章 云泥
    《刺客》开机发布会这天,官方微博下面挺热闹。
    童延在剧中出演角色的消息放得晚,放得突然,但这也阻挡不了粉丝们的热情。
    本来,童延这次是正常争取角色,整个过程是:钟诚自持身价意欲加戏跟剧组没谈妥,燕秋鸿按正常程序对外招募演员,童延试镜并通过。
    可到了发布会的第二天早晨,事情被扭转成另外一幅模样:凌晨,钟诚,发了条微博,短短几个小时,被各种营销号转发得满地都是。
    钟诚的原话是:“得之我幸,不得我命。敬告某些人,使小人手段,必然行之不远。”配图是一件古装戏服。
    适当的时机,结合之前有这人即将参演《刺客》的传闻,钟诚说的是哪部戏,自然不用多猜。
    娱乐圈里颠倒黑白是寻常事,童延是清早睁眼翻的微博,一看头一炸,果然,跟着的几个所谓圈内爆所谓内幕,直指,他的那个角色,本来属于钟诚。
    那转发条数有点吓人,童延都不敢点开看评论,但他最终还是横了一条心点下那个小图标,一看,愣了,排在上边的那些条,全都是义愤填膺指责内幕爆料不负责任。
    最上居然是燕秋鸿本人的,“现在《刺客》剧组所有演员,角色都来得堂堂正正。这话我也说一遍,使小人手段,必然行之不远。”
    燕秋鸿本人发声啊,这就只差没直接说钟诚黑童延了。这一条点赞数奇高。
    接下去是童延的粉丝圈着某些号质问,“全天下的戏都是你家的,你家正主沾过的导演,角色都是你家的,多大脸?说别人仗着后台,你家zc屁股上的伤好明白了吗?要不要我上锤?”
    卧槽,还有这回事?
    童延往下一翻,果然,沉底的都是钟诚的粉丝,话还挺难听,但也有保留,没给他这新人扯什么大背景,说他这戏是在郑昭华床上睡出来的。
    想到郑总监那张脸,童延打了个哆嗦。
    但幸好这些瞎扯乱掰都被压下去了,童延这才敢用自己名字搜索。
    这一搜,也没看到什么新鲜东西。
    倒是,燕导本人最新一条微博也是清早发的,内容只有一句话:“颠倒是非,红了两天就浮躁上天,对此君,我只能说:悔不当初。”也有无数条转发。
    接着,童延又用燕秋鸿的名字搜了下,领头转发这条的是几位圈内大腕,有的是宽慰燕秋鸿不要生气,有的则是义正辞严表示不相信燕秋鸿选角会出现黑幕。
    再剩下的,就是嘲钟诚的普通用户,钟诚那条微博是半夜发出去的,从买营销黑童延到成为群嘲对象也就几个小时,这几个小时,童延都睡过去了。
    这时候,郑总监电话来了,第一句话就是:“醒了,知道发生什么事了没?”
    就算事情风向已经转了,童延还是有些气不顺,“他那团队傻逼吧?”
    郑总监笑了声:“这次,最开始本来就不是他团队的手笔,这么说吧,圈里人为角色对上的事儿挺多,可但凡有团队的艺人,就不会纯粹为了出一口气黑谁。你咖位和人气都不如他,他团队拿你说话,倒还替你打了热度。”
    不是钟诚的团队?童延追着问:“那这事儿是谁干的?”
    郑总监说:“钟诚自己,他自己咽不下这口气。”
    童延:“呵!”
    厉害了,这人就是演燕秋鸿的戏红的,现在红了,又端着架子问燕秋鸿要番位,没得逞,丢了角,转而开始掐他这个认真试镜顶进来的。
    这不是重点,童延难得对郑总监说句软话,“辛苦你了,大晚上你还得睁一只眼顾着我。”
    显而易见,不管这次是谁站出来说话,事情解决的那么及时,说不是郑总监着手办的,他用鼻子想都不信。
    郑总监像是有些受不了,“别,别来这套,这是我的本职,你也做好你该做的事儿。”
    童延又问:“你怎么说服燕导演的?”
    燕秋鸿既然有能力澄清,现在澄清和几天后澄清都一样,等几天,让传言发酵一把再说话,还可以趁机给《刺客》炒一波热度。
    郑总监很快回答:“因为你发展比我想象的快,我才让你接这个角色,既然是接一个有过纠纷的角色,谈协议那会儿我怎么可能不跟燕秋鸿把事情说清楚。”
    童延说:“牛。”
    郑总监又说:“但这事即便造不成大舆论,钟诚的粉丝是惦记上你了。混娱乐圈,有这一天是迟早,要连黑你的人都没有,那你在圈里就是查无此人。”
    童延想到他妈那事,心又提起来。
    郑总监说:“就那些粉丝,放心,闹不到你担心的那。”
    这次钟诚算是撒气不成自黑了一把,钟诚的粉丝依然是一副“我不听我不听”的态度,依然掐完团队掐剧组,掐完剧组掐剧组掐对家齐厦,简直令人叹为观止。别人家一脑残粉抵十个黑,这家一个顶一百。
    童延一早去片场,到的时候现场还在搭景,燕导拿着手机哈哈笑,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他跟燕秋鸿匆匆说两句就走了,在他身后,燕导电话响了。
    电话一接起来,燕导立刻问:“你这么急干嘛?反正都是能说清的事,把事情几天多好,正好给你家艺人炒一把。”
    另一边是郑总监,“燕导,老实说,你这儿这个机会难得我才让他来试一把,炒不炒也得看我家艺人自己是什么性情。”
    引导舆论是团队的事儿,演戏则是演员自己的本职。
    这一年的六月,童延的戏份正式展开,因为之前演员空缺,统筹把这一角色的戏刻意压后,所以,这一次的拍摄对童延来说算是空前的辛苦。几乎每一天,他的戏都从早贯穿到晚,遇上大夜戏,赶在凌晨收工后和天亮前能眯两三个小时。
    不仅如此,到七月,赤日炎炎似火烧。大毒日头底下里外三层的古装本来就难熬,偏偶尔还有反季的戏。
    因此,聂铮看见他片场照片时,不免要问一句,“你怎么解暑?”
    童延大袖一直刷到肩,露出两条胳膊,瞧着两边没人,开了视频,把手里小风扇抬起来,“我有这个。”接着把镜头转到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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