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恒捏着他的下巴靠近了一点,决定一件件地给他攒着,以后一起算总账,问道:“这事你怎么打算的?”
    叶右很淡定:“我自有办法应付。”
    闻人恒自然信他,为他拢好衣服,告诉他睡会儿,天马上就要亮了。叶右被他重新搂住,安静地待了片刻,试探地向他怀里挪了挪。闻人恒顿时收紧手臂,贴着他的耳朵低声道:“你可想好了,再撩一下我就真收不住了,早饭也就不用过去吃了。”
    叶右于是老实了。
    二人基本没什么睡意。
    叶右感觉只是闭目养了一会儿神,便听见外面响起了零星的嘈杂声,知道是陆续有人起了,他睁开了眼。
    闻人恒几乎同时睁眼,对上师弟的目光,说道:“起吧。”
    想了十年的人就在怀里,也已互诉过衷肠,他觉得再躺下会率先撑不住,所以不等师弟回答,他便在这人的额头吻了吻,翻身起来了。
    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二人虽然一晚没睡,但精神都很足,叶右翻过身,撑着头看他家师兄穿衣服,等对方望过来才掀开被子起床,拎过旁边的衣服穿上。
    闻人恒估摸早饭过后,师弟可能就要和姓肖的对上了,便问了目前最要紧的事:“谁是白子?”
    叶右整理衣服的手微微一顿,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其实我以前对你提过的,你没当一回事。”
    闻人恒扬眉,快速回忆了一番。
    这些年师弟活得热热闹闹,且在有意地躲着他,与他见面的次数并不多,失忆后则一直到昨天才被他拆穿,他们之间说过的关于武林前辈的评价也不多,他能记住每一个细节,脑子里一溜便搜出了一句话。
    他先前真没觉得有什么,但此刻却觉出了一种极其骇然的含义,饶是他素来冷静,脸色都没控制住地变了一变:“你的意思是……”
    叶右道:“我就是这个意思。”
    闻人恒深吸一口气,终于明白这人为何宁愿自己撑着也不找他了,若非昨天被他那句同生共死逼狠了,师弟恐怕真会与他再打一架,然后寻个恰当的理由去投奔葛帮主。
    他问道:“若弄到最坏的结果,你原本想怎么安排我?嗯?”
    叶右沉默了一下。
    闻人恒望着他:“当年你知道师伯会来,放心地把我交给他就走了,这次呢?还想让我去投奔师伯?”
    叶右道:“师伯年事已高,我不敢太劳烦他,但你和李世子是朋友。”
    闻人恒懂了,看来这些年师弟未尝不知道李世子对他那点崇拜的小心思,江湖与朝廷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李世子毕竟是皇亲国戚,白子肯定会有所顾虑。
    他上前两步:“你没想过,我到时会不如你的意?”
    “想过,但师兄你别忘了我还有一个魔教,”叶右道,“我魔教的根基在外面,中原武林的手暂时还伸不到那么长。”
    闻人恒点头,暗忖真弄到最坏的地步,魔教那些人恐怕会遵从教主令把他就此绑出中原。他看了这人一会儿,勾起嘴角:“这么贴心,师兄真感动。”
    叶右看看他,不怕死地谦虚道:“还行吧。”
    闻人恒几乎要被他气笑了,又向他迈了两步。叶右淡定地站着,等他走到近前才迅速闪开,滑到他的耳边暧昧地吹了一口热气,在他反手抓住自己前又一次滑开,对他挑眉一笑,打开了房门。
    刀疤男也已经起床,恰好正刚走到门口,瞬间对上了晓公子一张耀眼的笑脸,愣住了。
    叶右收敛了一下,和气道:“早。”
    “……早。”刀疤男下意识道,紧接着回过味了。
    晓公子昨天刚痛失所爱,还一脸的痛不欲生,怎的今日就好了?难道是他们门主终于出手了不成?对,一定是这样,他就知道,他们门主这么优秀,除去不会弹琴外,可比那浮萍强多了!
    闻人恒没理会手下略微激动的神情,无奈地走过去把那祸害拉回来,按在椅子上,让他洗漱,然后便为他抹了一层药,将布条细细地缠上。
    刚缠到一半,只听院外响起一串脚步声,丁喜来的声音随之响起:“晓公子不好了!”
    叶右等了片刻,见他推门进来,看他一眼:“怎么?”
    丁喜来说道:“今日一早方丈他们就去问话了,那姓肖的非说小钟是被你绑的,还说浮萍是被你藏起来了,而且你会武功,根本是在扮猪吃老虎,肯定是想趁乱耍什么阴谋诡计!”
    第51章
    肖先生被抓住后同样被关入了戒房。
    外面由少林和武当的精锐看守,没有慈元方丈与玄阳掌门的首肯,谁也不准进。
    安排好这一切,众人便各自回房休息了,但或许是快要接近真相,他们都没睡踏实,早早就起了。慈元方丈见状便把他们喊到德慧殿,将肖先生押来问话。他们原以为得费一番功夫才能撬开他的嘴,谁知他竟主动开了口,可招的却是另外的事。
    丁喜来沉不住气,这便跑来报信了。
    他看着面前淡定的两个人,说道:“你们倒是给点反应啊!”
    “慌什么,那里都是前辈,不会人家说什么就信什么,”叶右道,“他没证据,慈元方丈他们是不会信的。”
    丁喜来道:“可姓肖的说最好把你绑起来问问话,还说你心思深沉,绝对在暗中谋划着什么,让方丈他们多留心你,你说要是他们就此对你起疑,以后不带咱们玩了怎么办?”
    闻人恒系上布条,看了他一眼。
    叶右也看着他,重复道:“咱?”
    丁喜来干咳一声,板起脸,淡淡道:“嗯,昨夜一事,在下实在受益匪浅……”
    叶右打断他:“说人话。”
    丁喜来于是凑过去想握住他的手,结果被闻人恒轻描淡写地一扫,迅速缩回爪子,最终只敢靠着他坐下,郑重道:“晓公子,我觉得你特别聪明,从今以后我就跟着你混了!”
    这可是真心话,就因为昨夜出了点力,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在那群同辈面前露了一回脸,上一次也是这人出的主意,他们才会去审问黎花,再转去响杏城的。
    他觉得跟在这人身边自己早晚会出息,简直比他每日干好事靠谱多了!
    叶右笑着问:“我什么都不会,你跟着我能有什么用?”
    “晓公子你要是什么都不会,我岂不是一文不值?”丁喜来情真意切地望着他,“所以别妄自菲薄,你就收了我吧!”
    叶右刚要开口,就见少林派了一个和尚来喊他们。
    他于是了然起身,准备跟着小和尚去与肖先生对峙。
    正值清晨,侠客们纷纷起床,一部分听见了昨天的动静,忍不住低声议论几句,一部分睡得太死,完全不知出了事,只能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们,还有一部分则受不了少林的枯燥出去寻欢作乐了,如今尚未归来。
    秦月眠就属于第三种人。
    但闻人恒刚一迈出小院竟然看见了他,打量一下,诧异问:“你这是刚回来?”
    秦月眠道:“嗯。”
    闻人恒问:“从小县动的身?”
    秦月眠又“嗯”了一声,知道他的意思,笑道:“我五更天就爬起来了,为了来赶早饭。”
    闻人恒不信他会稀罕少林的饭,略微一想便明白了,问道:“昨夜的事你知道了?”
    “我何止知道,还看了满眼,”秦月眠端着那一身纨绔子弟的样儿,打着哈欠与他们一起向大厅走去,“我正是在那间客栈落的脚,半夜里就被打斗声吵醒了,反正也睡不着,干脆就来看戏了。”
    丁喜来恍然大悟:“原来小二说的另一间上房住的人就是你啊,太巧了。”
    秦月眠道:“可不是。”
    叶右看了秦月眠一眼,估摸这事不像巧合。
    他在这里的人一部分是黑长老带队,另一些则交给了秦月眠,秦月眠估计是觉出姓肖的有几分不对劲才住进去的。可惜还没等细探,他们便把人绑来了。
    叶右愉悦地眯起眼,觉得自己找的这个帮手还不错,只是若被师兄知道连秦月眠也有参与这事,自己就是不肯找他,表情想必会很好看。
    几人边走边说,很快到了去往德慧殿的路上。
    叶右抬眼一扫,见丁阁主和盟主从另一条路过来了。这二人昨天去了响杏城,今早能回到少林,肯定是连夜赶回来的。
    丁喜来看见老爹,瞬间板起脸,主动迎上前叫了他一声,然后对盟主问声好,犹豫一下道:“钟伯伯,小钟的事……您知道了么?”
    二人立即停住。
    他们这两个不成器的儿子虽然爱玩,但没出过大错,盟主一看丁喜来凝重的模样,心头便是一跳,忙问道:“他怎么了?”
    丁喜来于是将昨天的事说了一遍,期间叶右和闻人恒走到近前,跟着补充了几句。丁喜来见盟主着急,说道:“钟伯伯,我和晓公子他们昨夜已经把白子的人抓来了,小钟可能是他抓的。”
    盟主担忧得不行,闻言猛地一愣:“你们?”
    “还有魏二公子,”叶右道,“昨夜多亏他们,尤其是丁公子,是他从小二嘴里套的话,不然我们得费些工夫才能找到白子的人。”
    丁阁主忍不住看了儿子一眼,总有些不信。
    丁喜来被夸得不好意思,努力在老爹面前撑着脸,绷直腰板,用余光偷瞄,希望老爹夸夸自己。丁阁主总算明白这小子为何今日一反常态肯主动往他面前凑了,他看向盟主:“别急,先进去看看那个白子的人。”
    盟主眉头深皱,快速迈进大殿,直接走向被绑住的那个人面前,问道:“犬子可是在你手里?”
    肖先生抬眼看他:“我都说了这事与我没关,你们若还不信,连毒誓我都敢发,说真的,你们与其和我在这里耗,不如去找那个晓公子问问话。”
    盟主便看向跟在自己身后进来的几个人。
    叶右不紧不慢道:“听说有人污蔑我?”
    肖先生回头看他,冷笑道:“难道我说的不是实话?你敢说钟公子和浮萍没在你手里?”
    “肖先生敢发毒誓,我自然也敢,”叶右走到他身边,“我只是有些奇怪,我与钟公子往日无仇近日无冤的,肖先生听说他被绑走,怎的第一反应就是我干的?我抓钟公子能有什么用?找盟主要钱么?”
    这话可有点意味深长。
    在座的绝大多数都是人精,晓公子是否是黑子的人有待商榷,但显然不是白子那一边的,如今白子的人咬定是他绑的人,而绑钟公子只能用来牵制盟主,所以……白子的人认为他会牵制盟主?他为何要牵制盟主?除非盟主就是白子!
    盟主没开口,眉头皱得更深了。
    肖先生则冷笑道:“随你怎么说,浮萍的事就是你弄出来的,谁知你会不会一时心血来潮抓个人,搅混水?”
    叶右微微一怔,倏地沉默下来,片刻才道:“原来如此,我懂了。”
    众人齐刷刷望着他,觉得他会说些石破惊天的话,但等了一会儿,只听他苦涩道:“原来这事是浮萍让你干的,他……这是恨我?”
    众人怔住。
    肖先生也有点猝不及防:“你说什么?”
    叶右道:“我猜对了?”
    肖先生怒道:“胡说八道,浮萍明明是在你手里!你的武功根本还在,浮萍就是被你掳走的!”
    “被我掳走?”叶右摇头笑了一声,听着凄凄凉凉的,“他是这样对你说的?”
    肖先生道:“别说不是!”
    “当然不是!”没等叶右接话,丁喜来便忍不住叫出了声,察觉他老爹瞥他一眼,迅速调整成严肃的神态,淡淡道,“当时我等都在场,是亲耳听见浮萍说对晓公子一片痴心,愿意交付终身,跟着他走的。”
    在场的几位少帮主们纷纷点头,表示浮萍确实是亲口说的。
    肖先生接到的消息是浮萍被掳走后摔下悬崖,却不知具体过程,不禁一愣,紧接着回神道:“那肯定是你逼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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