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明白。也就按下不再多想。
    多少感叹现在科技真吓人。在老家的时候,她绝想不到世上会有这样的事情。
    安下心来吃完了粥,齐田已经知道了更多信息。自己叫‘阿芒’,是不是这两个字她不知道,大概音是这样。来的人是她舅娘姓李,她母亲家姓田,舅父是田家长子。
    李氏见齐田醒来没有大碍,立刻拍板“着人把阿丑抱来。再叫上阿珠,你们三个孩子都随我回家,明日一同起程往都城去。要不然,真让你们跟着周老夫人上路?别说是你们娘子,就是我也不能放心。”
    齐田估摸着,阿珠是大姐,阿丑是小弟。
    良嫫头上已经包扎好了,听到她舅母这么说高兴是高兴,可又不安“那老夫人怎么肯。”
    跟着李氏来的一个丫头立刻说“奴婢这就回家,把家将带来。”
    李氏也深以为然“实在不行也没办法,只能这样。不然到时候兵荒马乱的,她又蠢,万一孩子有个好歹,说什么都迟了。”
    李氏一边着丫头回家去叫人,一边让人把孩子都带来。就说齐田吵着要上街去,她做舅娘的难得来一次,带三个孩子上街转转。
    果然这一招并不惹人怀疑。
    不一会儿下人就带了两个孩子过来。
    一个大的是个女孩子,大约十三四岁了。跟李氏并不亲近,对齐田也不亲热。明知道自己妹妹病了,进来只惊讶地说了一句“这就好了?”再不问其它。恐怕不是听说李氏要带自己去街上买东西,还不肯来。
    小的有好几岁了,长得跟面团一样白净,这么大的孩子还被奶娘抱着,吃拳头吃得专心致致。不知道是不是傻。
    见阿珠不理自己,齐田就跟弟弟说话,逗一逗,阿丑咯咯笑,把拳头伸给她吃。看他的样子到也并不像智力上有缺陷。
    阿珠嫌弃地瞧了齐田一眼,便催李氏。她着急上街去呢,哪有闲在这儿闷着。李氏也不跟她明说,应了声,只让良嫫不要带东西,领着三个孩子慢悠悠往外走,路上还遇到周老夫人身边的丫头出来相送,也没有让人看出半点不对来,出了大门,上车就跑。
    齐田也没闲着,在外头的时候一直默默观察花啊草啊楼啊亭啊,上了车便注意着车子构造吃的用的。
    车子行到半路便遇上丫头,齐田掀了车帘子向外看,丫头身后带了好些人,乌泱泱一片,穿的都是统一的服饰,胸前肩膀手腕都有一片片的黑甲护着。她这才知道家将原来是武士的意思,李氏竟然是打算着,带不走就强抢。
    良嫫一脸与有荣焉,对齐田说“田家不悚谁”
    齐田内心深受震动。
    李氏带着三个孩子刚到了家,就收到从都城来的信。老仆人奉上来,还带着送信的人。
    信是齐田的亲妈写来的,说没想到北边起了战祸,一时也回不来,请哥哥嫂嫂帮忙,一定要照应自己家里的孩子。
    李氏大手一挥,告诉来送信的人“叫你们夫人放心,孩子我已然带来了。明日就一起出发往都城去。只她要想清楚,怎么跟周大人交待便行。”
    阿珠这才察觉出不对来。死活闹着要回家。李氏只管叫人看住她。
    到了傍晚,周家没见人回去也发现不对了。着人上门来要人。
    李氏怎么肯给。只送信说自己受托要带三个孩子去都城,并把信都拿去给周家的人瞧。
    周老夫人要强惯了,哪受得了这个,在门口又是哭又是跳脚骂,说田家与周家积怨已深,田家长媳是个不下蛋的母鸡,现在趁着叛军打过来人心乱了,想害死她孙子让周家没后。
    还拉着路人凭理。
    下人报到内院,李氏听了不动怒不生气,怎么叫骂都不理,稳于泰山。
    到是良嫫面上过不去,赔礼说让舅夫人受累了。
    李氏嗤道:“她原在乡里骂街就是骂习惯。如果不是周有容从龙之功,哪有今日?她这样性子,我先就想到会有这遭。算不得事。”嘱咐家将,仔细着有翻墙钻洞进来的,若抓住了扭送官衙。
    安排好这些,在墙内带着孩子该吃吃,该喝喝,吃饱喝足便开始督促下人把东西全收拾起来,不带走的找地方埋了,省得被糟蹋。带走的归拢好了分箱分车。
    一院子都热闹起来。
    齐田在丫头们身边跟前跟后。时不时还帮着递递东西,丫头婆子们一开始还要劝她,这不是小娘子该做的事。后来见站在台阶上的李氏不说话,也就任由她去了。
    待熟了,齐田便是问一些问题,这些下人们也愿意答两句。
    诸如,外头的鸡蛋多少钱一个按什么卖,米又是多少钱按什么卖,有面人吃没有,糖果儿是什么做的。种田用什么种的,都种些什么。寻常人家都吃些什么,一年得用多少钱。
    人家只以为她没在外头走过几次,想听个稀奇,也并不觉得奇怪,知道的都一一说给她听。
    但也有些问题是答不出来的。因着内院跟着李氏的这些丫头,多是家生,在田家算是下人,去了外面比寻常人家的娇客都差不多,种田或者外头的俗务她们懂得不多。这些事,粗使下人到是懂,可那些人进不得内院,齐田是看不见的。
    等问完了这些丫头,齐田跑到李氏面前问“舅舅什么时候回来。”
    李氏见年长的阿珠问也不问一句自己舅舅,反是小的这个知道关心舅舅便心里喜欢,见她跑得一头汗,接过丫头奉的帕子给她擦一擦,说:“现在时局这么乱,你舅舅在外头忙得四脚不得沾地,哪会有时候回来。”
    齐田又问“舅娘,舅舅是做什么差事的?”
    李氏促狭道:“你舅舅什么也不做。是个闲汉。”
    齐田怎么不懂,闲汉怎么养得起这么多下人家将的。“舅娘逗我。”
    李氏见她小脸皱着可爱得紧,便笑起来,拿手咯吱她。齐田咯咯笑到处躲被她抓住搂在怀里心啊肉啊地喊。
    奶娘在一旁陪着笑说“小娘子现在可活泼得多。不像以前。”
    又对李氏说:“家里娘子不得空管教,老奴一个下人又不懂得许多,不敢乱教,只能陪着玩闹罢了。现在跟着舅夫人,舅夫人教教她道理再好没有。也有几岁了,总不能什么事也不知道。到了都城,是要被人笑话的。”
    李氏叹气。两个人便说了一会儿话。
    齐田听得清楚,做亲娘的不跟儿女亲近的原由,不怪乎是对周有容心有介怀。周有容空名在外,妾氏、外室成群,沉迷女色且不知检点,却自诩风流名仕,他娘又品行不好。田氏本来不该嫁他,但中间有些龌龊事情,最后不得已而为之,成亲之后一家人并不和睦,田氏对几个有周氏血脉的孩子,想喜欢也喜欢不起来。
    瞧着齐田跑去帮着拿东西,李氏羡慕道“阿尨这样活泛,哪个做母亲的会不喜欢。”她成亲这么些年,也没得一个孩子。今日见了小姑的儿女们,心里有些涩意。与她相比,田氏过得再不如意,到底儿女双全得了个圆满。
    入夜齐田死活要跟李氏睡,李氏并不介怀。
    两人睡在一个被窝里,齐田跟小麻雀似地问天问地。总算弄明白了一些事。
    首先李氏说舅舅田中姿是闲汉到并非完全虚言。
    田中姿本来是要出仕的,可田老太爷过世了,只好在家打理俗务。一耽误就是三四年。
    还能支应家业,是因为田家是世家。
    此时绵延几朝的世家,除了田家、李家还有刘家、姬家、许家一众。家家树大根深。世家之间经年你嫁我娶,关系交错,朝里做官的算来算去大都是沾亲带故。
    除了这些,田家除了田中姿又还有别子弟在朝,照应家里绰绰有余。何况田中姿自己有地有田有人还打理家里各种产业,日常生活质量并不受影响。
    这道理齐田到是能明白一二。她虽然见识得不算太多,但有她妈教,又不傻。
    明白这里就跟现代一样。有钱有权的,儿孙自然也有钱有权。县长的儿子娶局长的女儿,村长的女儿嫁县城里的有钱人。相互之间嫁来娶去,有什么政策福利,全是他们的。垄断大部份社会资源。
    不过自己在现实世界,是低层人民,在这里是上层阶级。比村长大得多。
    问清楚了政道,她又问俗事。
    李氏懂得都是治家待客礼仪为人之道,往上的她懂得多,要往下的便也答不出什么来。
    有被问住的时候,点点齐田的鼻尖“等到了都城,好好去为难为难你阿娘去。”
    齐田说“阿娘不喜欢我,不爱跟我说话。舅娘多跟我说说吧。”
    李氏听得心酸。到多疼她几分。可齐田问得太偏僻,尽是再底层不过的事务,她真答不出来。
    齐田没能得偿所愿,又问“那我以后能不能出去玩?自己去弄清楚?”该打探的事,一定得打探到才行,人家请她,不就是为了这些。
    李氏摸摸她的头“在这里当然是能的。小娘子们出去顽也不算什么事。可去了都城便不能了。”
    在北地民风彪悍,女儿家不受那么多规矩束缚。可去了都城就受礼制约束。不是那么自由了。
    “我离开都城也有些年头,如今怎么样不知道,以前世族女儿在郊野里放个风筝,也得带着百八十人,方圆多远的闲杂人都得清个干净。出街买东西也行,车上坐着不使人见,到了地方店里自然把人都散了,只待一个娇客。更有甚者,店家都得避出去,娇客看好了,告诉给下人,娇客走了,下人再跟店家说要哪些。”许是想起往昔的缘故,李氏说起这些,到许多感概。
    听李氏这么说,齐田便明白,既然明天就要走,都城的情况又不那么明朗,那找人探听世情的机会只能在路上了。她决定暂时先不回去现实世界,等在路上打探到多一点再回去。
    不过靠着李氏睡着前,她有点怀疑自己睡着之后会不会回到现实世界去。
    齐田没睡一会儿就被吵醒了。她发现自己仍在这个世界中,看来睡着不会对所处地点产生影响。
    这时候天还没亮,星光满天。她在老家也常见这样的景色,到了首都就再没有了。看到的都是灯光。
    奶娘用薄毯子把她抱得严严实实,抱着她上车去。
    外头的人压低了声音在说话。走路的声音,搬东西的声音此起彼伏。
    阿丑也被抱过来了,他睡得正沉,一点也不知道外头发生什么事。
    阿丑的奶娘是个中年妇人,她原是带着阿丑与阿珠住在一处的,良嫫见只有她来了阿珠不在,便觉得奇怪。一问才知道,阿珠竟然半夜里跑了!
    “这会儿必然是回家了,肯定在琳娘那里。大娘与四娘不同,本就跟这边不亲的。”好好一个女儿,跟亲娘这边不亲,却跟妾氏亲。
    良嫫一听,省不得又开始讲周家的坏话。“娘子初嫁来也想给他家立立规矩,他到底是重臣,家里鸡飞狗跳不成样子,以前人家笑话他还少吗。就说郎君纳妾的事罢,哪个不好纳,偏纳自己表妹,琳娘一个怀着孩子的寡妇呀,也好往家里弄。是嫌头上不够绿?竟买了现成的绿住自己顶上刷!娘子好的歹的讲了一箩筐道理,他娘老子却是个泼皮,说要个可心儿的人在身边都不成,是娘子嫌她活得久了要整治死她。这可好,娘子再不管这些,只关起院门过自己的。瞧着如今吧,那一家人,妾不成妾奴不成奴,做上人的没有做上人的样子,现弄得好好的嫡长女被教唆得连外亲都不近,母家都不要,跟一个妾亲。”
    阿丑的奶娘连忙表忠心“她来要抱阿丑走,我都没肯的。她还踢我一脚呢,现在还疼。”见左右无人,撩起裙角袴裤给良嫫看。
    果然是青了一块。
    良嫫恨恨地说“闹成这样,舅夫人再不会管她。她若有个好歹,便是说到了娘子那里,也不关你和舅夫人事。你等着瞧吧,只要娘子想明白了,看怎么收拾这些作妖的。”世家女儿,哪个不是跟在自己母亲身边耳濡目染长大的。要真下了恨心,周家这些不入眼的东西算什么。
    正说着,车队就摇摇晃晃出发了。
    齐田一路都听到撤门坎的声音。
    车队直从内院住外驶。
    开始只有三四辆,后来渐渐多了。总有六七辆,又有近百家将随行。出府门的时候,到也有周家的人堵在那里。可耐何不得田家家将威武,把人赶得远远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车队还是停了下来。正觉得奇怪,便听见有人在叫。
    一会儿,齐田坐的车子门帘被掀开,阿珠被一个婆子压到车上来了。
    原来她藏在院子里一直找不到机会跑,车队出来的时候她想趁乱也跟着出去,却被守院子的家将拦了。可见到阿丑和齐田并没有好脸色,抱臂坐下谁也不理会,赌着气。
    车子这么小,再多两个便有点坐不下,跟着来的婆子横坐在车门口,稳如钟,只管看住阿珠。
    良嫫见这般,也不多嘴问,好生顾着齐田,并不去贴阿珠的冷脸。
    阿珠心里不得劲,省不得刺齐田两句“跟一个下人比跟我还近。你知不知道亲疏的!”
    车队使出了城,与城门外一些队伍集结,一齐往南方去。
    路上全是拖家带口的百姓。拉着车背着行李带着老婆孩子。路上小儿哭狗儿叫吵吵闹闹。
    好在路宽。
    齐田问完路是谁造的、城门是不是不论什么人什么时候都能进,又问同行的那一些,坐什么车的各是什么人。
    像个活话篓子似的。
    良嫫到耐烦。挑着知道的告诉她。
    阿珠听着她们说话,翻好几个白眼。
    车子一直走到午晌的时候才停下。前面传话说要休息一会儿。阿珠非要下车散散,婆子怎么肯,外头全是难民,恐生事端。
    阿珠使着性子质问“你要活活闷死我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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