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帝的长相周正,长得就很像玉帝,一派正气。
    高兴时如孩童,发怒时那张脸便如一板一眼的天道一般,看着便让人心生惧意。
    若是旁人看到玉帝此时的表情怕是会惧怕地膝盖发软,唯有玉帝夫人仍旧云淡风轻地抬指轻点了点他的眉间,娇嗔道:“你摆出这副脸色是想今夜睡书房了?”
    一顿,玉帝夫人又徐徐补充道:“我喜欢摇欢比那弦一神君多多了,当年答应为她主婚,虽已隔万年,但也该兑现了。你等会和寻川神君说话时,切再胡来了。”
    这事其实得从数月前说起。
    星宿神君贪杯,从不周山得了一壶玉露琼浆后,寻了战神扶正畅饮赏月。
    据说,扶正与星宿神君在琼台上赏月对饮的当夜,仙界一众仙女芳心俱碎。又是羡慕星宿神君能约到她们的梦中人饮酒,又是担心星宿神君这不靠谱的星君酒后放纵,对战神做些什么不可描述之事。
    毕竟仙界早已流传,星宿神君是弯的!
    不过最后……
    战神是什么事都没有,星宿神君却醉倒在琼台之上,沉眠数月不醒。
    好在,如今是太平盛世,也不需要这星宿神君日日观天测星。他睡就睡吧,玉帝扣起劳工费还是非常开心的。
    前不久,这星宿神君终于醒来了。
    当夜上岗后,就发现星宿长得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九重天外,已黯淡数万年的瑶池仙子的那颗星宿,如今明亮异常。
    瑶池仙子和上古龙神寻川的话本子即使在如今的仙界也很是畅销,星宿神君最爱看这类虐恋情深的故事,那话本子现在还压在他的枕头底下。
    瑶池仙子当年魂飞魄散之事,千真万确,童叟无欺。
    他观测星宿多年,那颗瑶池仙子的星宿几近黯淡到消失,如今大亮……事必妖异。
    本着不能再被扣劳务费的想法,星宿神君连夜上奏,禀告了此事。
    玉帝刚歇下,被叫起时满脸都写着“我不高兴”,听着星宿神君战战兢兢地汇报完后,他当下差使星君去冥府招来阎王,仔细询问。
    阎王私下可是寻川神君的帮凶,什么当说什么不当说自然清楚,和玉帝圆滑地打了几场太极后,功成身退,回了冥府。
    弦一神君当年被摇欢一剑刺中命门的场面,玉帝还记得清楚。
    镇妖剑乃上古时期的神剑,虽因失了剑灵与普通神剑并无太大区别,可这镇妖剑却是制服弦一神君的一*器。
    当年摇欢持剑,剑上附着绝杀的法咒,重伤弦一。后以身抵抗天雷,被天雷渡得魂飞魄散。
    他当日在昆仑山上,看得一清二楚。
    是寻川,怒不可遏,弑神于昆仑山巅。
    而他,因摇欢最后替他挡下的那记天雷,天劫已渡,成了名副其实的上古神明。
    仙界不可没有神明坐镇,弦一神君陨落后,仙界唯有寻川。所以饶是寻川犯了弑神之过,他也要当做没看见,把罪责全部推给摇欢。
    卑鄙吗?卑鄙。
    他自打坐上这三界臣服的尊位起,便早已失去了当初的本心。
    他并非只是玉帝,他还是天道的维护者,执行者。
    就在他以为所有的事情都已如过往云烟烟消云散时,又让他知晓,一切将要卷土重来……他还怎么睡得安稳?
    失眠多日后,玉帝终于决定让战神亲自下界请寻川来一趟九重天。
    玉帝其实并不喜欢和寻川面对面友好的会晤交谈,他当年趁寻川重伤,又下界寻摇欢残魂时,把罪责全部推给摇欢,便已和寻川结下了梁子。
    只是寻川不提,他便装作不知。
    是以,这么多年来,众仙只看到他对寻川关心备至,就差掏心掏肺了。却没看出那是因为他心虚所至……
    玉帝在仙娥忽然加大扇风力度的大风里回过神,轻咳了一声,微笑地望着就坐于他对面的寻川,斟酌着开口道:“仙子如今可好?”
    “还好。”寻川低头抿了口茶,温烫的茶水漫上他的唇角,他似被那温度惊醒了一般,放下茶盏,抬眸望去:“陛下日理万机,并非是能抽出时间来关心摇欢的人,不妨有话直言。”
    玉帝尴尬。
    寻川浅笑一声,垂眸看向宫殿之外,也不知眼神若在了哪处,开口道:“陛下不必忧心,摇欢当年魂飞魄散,只余一缕残魂。为另她重生,我抽用了龙骨,她早已不是上一世神明后裔的那位摇欢了。”
    “当年之事是朕不厚道,神君大度,切莫和朕一般计较了。此次急招你来,是因为弦一神君之事……”
    玉帝满面的“听说他又作妖”了的好奇表情大概让寻川有了些耐心,他拂着杯盖轻刮茶叶,浅声道:“当年陛下不信弦一入魔之事,即使到如今也不愿承认弦一仅是镇妖剑的剑灵,并非这三界唯一的神明。此为前提之下,寻川恐怕要负玉帝之托,又要弑神一回了。”
    玉帝蛋疼菊紧地皱起眉。
    沉默良久才道:“朕听说仙子重生,魂魄与现今身体并不那么契合。你曾用拘魂铃固她魂魄,若是……”
    寻川拂着茶盏的手一顿,打断道:“她用的龙骨,是我的。”
    玉帝一静。
    彻底愣住。
    ——
    池中,有几尾鱼甩着鱼尾在水中灵活地兜转一圈,咕咚一声吐出一串泡泡。
    冬日的池水虽凉,于寻川,却并无什么分别。
    他在池中抱着她站了片刻,等她那双不老实的手渐渐从他的脸上移到了衣襟口,他才忍不住失笑道:“光天化日之下,你就想对我做什么了?”
    摇欢一张脸粉扑扑的,低头蹭了蹭他的鼻尖,很是亲昵:“想看看帝君是不是假的。”
    寻川挑眉,余光瞟到她红着的耳朵尖,幻出一件龙鳞披风披在她的身后。也不在池中久站,几步便抱着她上了岸。
    摇欢赖在他的怀里,额头贴着他的颈窝,这一处的温暖真实且柔软,让她忍不住心生贪恋。
    这个男人,她前世今生,可是喜欢了两回。
    幸好,她这两世看起来脑子都不怎么好,唯独眼光还是不错的……
    “帝君。”摇欢微微直起身子,把脸凑到他跟前:“你要不要闻闻摇欢刚吃了什么?”
    寻川的脚步一顿,目光落在她漆黑明亮的双眸里,心底发笑。
    明明是想要索吻,却说得这么一本正经……
    他这般想着,面上却不动声色,也装得一本正经地低头,鼻尖凑到她唇边轻轻地嗅了嗅。
    哪能闻出她吃了什么,倒是她身上那股淡淡的香气,如勾魂摄魄的迷香,勾得他心神荡漾。
    他抬眼:“吃了白玉糕?”
    摇欢咬唇,有些恨铁不成钢:“还有!”
    “还有啊?”寻川为难地皱起眉,又凑近闻了闻:“可是偷吃了鸭肉?”
    摇欢傻眼。
    她今天煮了从河里捞上来的大白鱼,还吃了几只大鸡腿……就是没吃鸭啊。
    不料,帝君还一副我没说完的样子:“还有……”
    还、还有?
    摇欢继续干瞪眼,紧张地屏息凝神,就怕帝君把她这几日吃的东西一一数派一遍,那她可就要撕个地洞钻进去了。
    后者此时却是勾唇一笑,低头在她唇上亲啄了一口:“还有我。”
    ☆、第八十章
    第八十章
    林间有风从水面之上拂过,荡漾的水声悦耳。
    廊檐下的红灯笼也被风吹拂得四下摇曳,明明是岭山稍显苍凉的冬季,此时因为唇上那簇暖意反而春意渐浓。
    摇欢后知后觉地掩住唇,微微睁圆了双眼。
    她的眼底清晰地倒映着他的俊美精致的面容,唇边那抹慵懒的笑意,明明透着洞察一切的精明。
    她本还想装作什么都不知那样,做出吃惊单纯的表情来。
    辛娘以前教过她,女子该表现得柔弱时,切不可逞强。对待肌肤之亲,也要表现出羞涩的模样,以博取怜惜之情。
    她是不知道何时才该表现的柔弱,反正柔不柔……只要有帝君在她身旁,在人身安全上通常都是别人得小心谨慎地防着她才是。
    肌肤之亲她却是知道的……
    只是类似于羞涩这种一般女子会有的情绪,她若不是自己觉得害羞了,当真做不出来……
    她喜欢帝君亲她抱她牵着她,既然喜欢,又何必故作矜持?
    于是,摇欢心念一动间,已经捧住帝君的脸,毫不客气地亲了回去。
    林间而来的微风尚未停歇,那缕风从走廊穿廊而过,轻撩起摇欢耳边一束长发,露出她白嫩修长的脖颈。衬着她那身翠绿色的罗裙,灵动得如同一幅垂挂在墙壁上一幅水墨壁画。
    画中美人半掩面,如珠如玉,如漆如墨。
    美不自知的摇欢亲完才终于找到一丝害羞的感觉,连头也未抬,径直埋进帝君的颈项间,蹭了蹭。
    那微微红了一截的耳根子有些微发烫,就这么贴着寻川的颈侧,似发光发热的小太阳。
    她的亲吻还尚未勾起他任何的欲念,倒是她的小耳朵,这么熨帖在他颈侧,似诱人的醇酒,正在邀他品尝。
    隐约,似有脚步声愈来愈近。
    寻川侧目望了眼此时才知道害羞的摇欢,无奈摇摇头。一个转身的距离,便已在瞬息之间将她抱进了自己的房中。
    他虽未久住,房里却认真地日日燃着熏香。那香气浅薄淡淡,竟意外好闻。
    “这香是我让余香点上的。”摇欢揽着他的脖颈,任由他抱着自己绕过屏风往床榻上走去,指着摆在桌上那鼎香炉:“我才知余香对香料也很有研究,这几日跟着她学了不少东西,日后就算余香不在了我也能把帝君的房间,衣衫变得香香的。”
    “日后?”寻川的脚步一止,低头看她:“多少个日后?”
    摇欢眨了眨眼,认真地开始掰数着手指。
    还未等她掰完一根手指,寻川便将她放在了窗下的软榻上。
    她倚靠着软榻上的软枕,他便顺势坐于塌沿,微微倾身,把她一双手全部握进了手心里:“只会数到十,还是莫数来给我堵心了。”
    摇欢无辜地望着他:“一根手指是一万年。”
    即使她只会数到十,那也有十万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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