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九想,大概是宁王还没有蠢到自己砍自己的地步吧。
    “婳婳别气,”容瑕披着外袍走到班婳身边,见杜九垂首躬身的模样,便道:“谢家人不知道今日乃是婳婳与我的大好日子吗?整个京城难道就没有别的大夫,非要来我们白首园要人?”
    杜九听出侯爷语气里的不悦,忙道:“侯爷,属下本也是这么想的,哪知道忠平伯亲自上门哭求,其他人做不了这个主,现在园里还有不少宾客在,若是直接不管,属下担心别人说闲话。”
    “不他们爱说闲话就让他们说去,”班婳冷哼,“打扰别人的好日子,也不怕天打雷劈。”
    “你让人把两个大夫带过去,”班婳语气冷淡,到底没有拒绝谢家人的请求,“只是这两个大夫是我班家敬养着的,不管人有没有救回来,都不能让两位大夫受委屈。杜护卫,你多安排几个人跟着一块儿去,免得谢家人发疯,让我们自己人受委屈。”
    “是。”杜九领命退下,待走出几步远以后,他才想起自己还没有听侯爷的意思,回头一看,只看到侯爷低头与郡主说话的侧影,他瞬间觉得自己有些自作多情。
    侯爷压根都没有多看他一眼。
    他走出正殿,见到了神情憔悴的忠平伯,对他抱拳道:“请忠平伯稍候,在下这就去请两位大夫。”
    “有劳杜先生。”忠平伯心头一颤,慌乱之中,竟是对杜九行了一个礼。
    忠平伯为尊,杜九为下,这个礼杜九哪里敢受,匆忙避开以后,他道:“忠平伯不必向在下道谢,这都是我们家夫人的意思,属下不过是听明行事而已。”
    “我们家夫人”五个字,杜九说得铿锵有力,还带着几分自豪。
    忠平伯老脸却有些发红,杜九口中的夫人,本来差一点就能做他家儿媳妇的。
    只可惜……只可惜……
    “只可惜郎心似铁,误了佳人,”班婳洗去脸上的妆容,对容瑕道,“这个宁王自小就爱跟我过不去,也不知道上辈子我跟他有多大的仇怨。”
    容瑕让伺候的丫鬟们退下,拉着班婳到床边坐下,“他以前就欺负你?”
    “他倒是想欺负,可我是白让他欺负的性子?”班婳把脚塞进被子,抱着被子打了个哈欠,“他小时候的性格虽然不讨喜,但也不想现在这样讨厌。”
    容瑕见班婳昏昏欲睡地模样,低下头道:“人总是要变的。”
    “唔……”班婳躺进被子里,“有人是越变越好,有人却是越变越讨厌。”
    “困了?”容瑕目光在班婳的脖颈处扫过,伸手轻轻摸了摸班婳的耳垂。
    班婳勉强睁开眼:“你还有事?”
    容瑕跟着躺了进去:“嗯,有事。”
    多了一个人与自己挤同一床被子,班婳的困意顿时飞走了一大半,她睁大眼看着容瑕,就像是一只骄傲的猫,审视着侵犯自己领土的人类。不过可能是因为这个人类长得太好,骄傲的猫咪终于缓缓地放松了全身的情绪,“什么事?”
    “今天是我们的洞房花烛……”
    容瑕还没有说完,班婳忽然精神十足的坐起身来,“你后背的伤都好了?”
    “想要看吗?”
    “想!”班婳点头,手已经伸到了容瑕的胸膛。
    容瑕拉住她的手,把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声音沙哑道:“不急,我们有一夜的时间慢慢看,慢慢摸,还能慢慢地……尝一尝。”
    班婳指尖一颤,忽然觉得手掌下烫得吓人,就像是一簇沾上油的火苗,越烧越旺盛。
    “外面下雪了,很冷。”
    温热的唇,吻上了柔嫩的耳朵尖儿,耳尖儿瞬间变作了盛开的红花,艳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雪花在空中飞舞,落在了别宫中的露天温泉池中。朦胧的雾气升起,与雪花交融在一起,似冷似热,最终雪花化为水,但是温泉的温度却不曾消减。
    “婳婳,你可还好?”
    “我很好,要再来一次么?”
    雪花在温泉中缠绵,沸腾,融化,升腾的水雾就像是人间仙境,让人分不清今夕是何夕,明日是哪年。
    雕刻着龙凤的大红喜烛燃烧了整整一夜,直到天色大亮之时,这对红烛才燃烧完毕,在烛台上留下烛油,证明了这一夜时光的流逝。
    如意推开窗户,看到外面雪白的世界,忍不住又给自己加了一件夹袄。
    “如意姑娘,”一个穿着藕荷裙衫的丫鬟走到窗外,对如意行了一礼,“侯爷与夫人快要醒了,我们该去伺候了。”
    如意看了眼现在的时辰,对这个丫鬟笑了笑,“多谢。”
    “不必如此客气。”
    一行伺候的人来到门外,见室内没有动静,于是都转头看如意。如意是郡主身边的人,定是知道郡主的习惯与忌讳的。
    如意没有理会这些人的眼光,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外,等待着主子的传唤。
    容瑕醒来的时候,天外已经大亮了,他很少这么迟才醒,也很少睡得这么沉过。
    他扭头看了眼身边的女子,嘴角不自觉便露出了一抹笑意。
    被窝里太温暖,温暖得他不想出去,只想在里面躺到天荒地老。
    “你醒了?”班婳睁开眼,看到的便是容瑕那张俊俏的脸,脸上顿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啾。
    她在他的嘴角亲了一下,红扑扑的脸上带着几分惬意。
    第109章
    容瑕觉得自己被蛊惑了。
    他想要亲遍她的全身,想要把她拆吃入腹, 又害怕自己动作重上一点, 就会让她感到疼痛。
    软香可口的唇,在他碰到以后就不想松开, 他是沙漠中最饥渴的旅人,她是他的绿洲。他想溺死在这汪绿洲中,再也不醒来。
    “呼,”班婳红着脸喘气, 摸了摸自己的唇, “一大早你干什么呢?”
    “不是一大早, ”容瑕把她抱进怀中, “已经上午了。”
    “可我困,”班婳闻到容瑕身上有种干净好闻的味道, 这个味道不好形容, 但是班婳很喜欢。她趴在容瑕的胸口, 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下他的脖颈, 看着他不受控制地咽了咽喉咙,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婳婳,”容瑕的手搭在她的后背上,“知道什么叫烈火浇油么?”
    班婳眨了眨眼,笑眯眯道:“我该起床了。”
    “春宵一刻值千金,起床做什么?”容瑕一个转身,把班婳压在身下,“连理枝头连理枝,如今你我共为连理枝,自然也该做一些连理枝做的事。”
    班婳伸出右右手放在容瑕的胸膛,小声笑道:“连理枝的事情是什么?”
    “自然是……”
    热水换了一次又一次,守在殿外的婢女们不敢发出响动,直到己时下刻,殿内才传出响动。婢女们忙捧了洗漱的用具进门,直到进了内室,她们才脱去外面的鞋子,踩着柔软的地毯来到两位主子面前。
    如意与其他婢女一同进的门,她见郡主站在床边,侯爷正在替她系腰带,两人之间亲昵的氛围,让让她有种不好意思看下去的感觉。
    “郡主。”如意上前行了一个礼,退到了一边。
    班婳对她点了点头,开始用温热的水洗脸,洗完以后在脸上擦了一些护肤的花露,转头见容瑕正看着自己,便道:“你看什么?”
    “看你好看,”容瑕拿过她手里的小瓷瓶,“这是什么,味道淡而清香。”
    “不过是女人用的花露,”班婳在指腹上揉了一些点到他的额头上,“感觉怎么样?”
    花露有点凉,有点润,容瑕把瓶子还给班婳:“你喜欢什么,尽管让下人去准备,不必有所顾虑。”
    “好呀,”班婳把花露交个婢女,又在脸上手上涂涂抹抹了不少东西,转头对容瑕道,“会不会觉得无聊?”
    容瑕笑着摇头:“你喜欢就好。”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天生容颜不老的女人,不过是小心护着养着,让自己的皮肤看起来毫无瑕疵而已。
    不过这些话题班婳也不打算给容瑕提,提了对方也不一定感兴趣。
    丫鬟们替班婳梳好头发以后,容瑕便要自告奋勇的给她画眉,见他跃跃欲试的模样,班婳一时心软,还是让他尝试了。
    然而事实证明,会作画的人不一定擅长画眉,班婳看着自己的柳叶眉变成了歪歪扭扭的波浪眉,嫌弃地用帕子擦干净自己的眉,对容瑕道,“这是我的脸,不是画布。”
    “抱歉,第一次画这个,手有些不听使唤,”容瑕见她擦眉的动作太重,伸手夺去她手里的帕子,轻轻地替她擦干净,“你画我看着。”
    刚成亲的男人,对什么都感兴趣,女人的发钗,女人的护肤品,甚至女人的肚兜……他也是偷偷看了好几眼,就像是打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这个世界里每处风光都让他感到新奇。
    年少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若是娶了一个没事便对镜流泪,对月吟诗的娘子,成亲并不会比没成亲有意思。或许是他的母亲让他对女人有了一种恐惧感,以至于他好些年对女人都避之不及,只是别人看不出来罢了。
    但是婳婳不一样,她对着镜子永远是愉悦的,她享受着照镜子的状态,也享受着生活带来的美好。
    他喜欢看她描眉的样子,喜欢看她挑拣衣服的样子,想象着她穿着漂亮衣服首饰让其他女人黯然失色的模样,只要想到这些画面,他就愉悦起来。
    “过几日我们回侯府住,”容瑕低头在班婳耳边道,“侯府里有很多漂亮的首饰,你喜欢什么,就戴什么。”
    “很多?”班婳有些惊讶地看着容瑕,“你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女人的首饰?”
    “很多都是容家祖上留下来的。”容瑕没有告诉班婳,还有一部分是他买回来的,他想要这些漂亮的钗环戴在自己心爱的女人身上,然而那时的他却不知道,这些东西可以用在谁的身上。
    “好了,”班婳梳好妆,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水红宫装,转头对容瑕道,“好看吗?”
    容瑕点头:“比所有人都好看。”
    “诚实的男人,总是讨人喜欢的.”班婳朝容瑕勾了勾手指头。
    容瑕面对班婳低下头来。
    一个温软的吻留在了他的脸颊上,甚至还留下了淡淡的唇印。
    “这是我给你的奖励。”
    容瑕对着镜子看了眼自己的脸,笑出了声。
    旁边伺候的丫鬟们面红耳赤地低下头,只觉得眼前这一幕幕让她们看得双颊发烫,不好意思再看下去。
    夫妻二人用了午膳,才坐上马车,进宫去给皇帝谢恩。
    两人乘坐的马车来到朱雀门外,守宫门的护卫见到马车上的标志以后,就恭敬地退到了一边。马车经由朱雀门,穿过一条长长的宫廊,便停了下来。
    “侯爷,夫人,往前面走就是大月宫了。”
    再往前走,马车就不允许通过了。
    容瑕掀起帘子走出马车,转身扶着跟在他身后出来的班婳,“小心。”
    现在正下着雪,就算每天都有人来清扫,但是没过多久,雪便积了下来。
    班婳扶着他的手走了下来,容瑕替她理好斗篷,接过太监撑着的伞,遮在了两人的头顶。班婳挽着容瑕的手臂,她踩在松软的雪花上,顿时雪花上便陷了一个深深地脚印。
    “别踩那里,等会雪化了脚会凉。”容瑕注意到她故意踩脚印的动作,在她耳边小声道,“别调皮。”
    “谁调皮了?”班婳在他腰间拧了一把,容瑕撑伞的手晃了晃,几片雪花飘在了班婳的脸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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