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以我之见,这些蹊跷事件,应当是这墓中亡灵所为。”
    “墓中亡灵?”玉润抿了抿唇,不由得联想起自己初入洞中时的所闻所见,如此说来,当真是蹊跷万分,以至于她稀里糊涂的就进入了那个前世之梦。
    玉润深吸一口气,颇有些涩然的叹道:“的确,毕竟是我们扰了人家死后的清净。”
    叶绾绫见她在这里自言自语,心中不免有些狐疑,小心翼翼的问道:“玉润,你当真看得见谢珏?”
    闻言,玉润眸光一黯,不由的垂下了眼帘。
    “ 当务之急,是如何从这墓室中脱困。”
    非夜见她二人如此,也是重重的叹息一声,于是便说了这话,想让二人打起精神。
    没想到听了这话,玉润却是一扫刚刚的忧郁,坚定道:“我倒是有个法子,可以一试。”
    “哦?什么法子?”叶绾绫连忙询问,却见到玉润的笑容有些惨淡。
    “方才我不小心入了一个梦境,若是能再进一次,回到建造墓穴之日,想必就能找到这墓穴的出口了。”
    叶绾绫听到这个回答,不由得咋舌,正怀疑玉润是否异想天开,却发现她已经将目光移向四周的墙壁,望着那一幅幅壁画出了神。
    这画中场景记录的全都是墓主生平,而且根据画中的内容,应当都是按照时间所记录,如此说来,这最后的一幅……
    玉润视线下移,目光落到室内最不起眼的角落,果真见到那一隅记录的内容。
    那是一个萧索的背影,一个带着几分熟悉,让她眼眶不禁有些涩然的背影。
    那个背影站在凛冽的寒风中,身姿依旧挺拔笔直,可是在他的后背,却狠狠的嵌着一颗冰冷的箭头,锋利的割裂了皮肉,让玉润瞬间倒吸一口冷气。
    蓦地,有一个奇怪的念头冒了出来,她脱口而出道:“不对!这墓主,应当是那赵王世子才对!”
    而在这个念头冒出来的同时,玉润立刻将视线移向谢珏,似乎是有些震惊的颤声道:“你……到底是谁?”
    与此同时,大水刚刚退去的墓室之中,原本依靠在洛阳王怀中,停滞了呼吸的白衣少年突然猛的睁开了眼睛。
    洛阳王原本压抑沉痛的情绪瞬间被惊异所取代,那隐约泛红的眼眶证明他几乎要喜极而泣。
    “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剩下的几个字,洛阳王哽咽在喉咙中。
    谢珏一睁开眼,立刻斜睨向四周,打量起周遭的情形来。
    说来也奇怪,他原本成功潜入了有人织就的梦境里,可是到最后却又稀里糊涂的逃了出来。
    也不知道卿卿她,到底脱困没有。
    思及至此,谢珏再也无法坐以待毙,连忙同洛阳王商量寻求出口。
    而那耳室之中,玉润看着近在咫尺的“谢珏”魂魄,起了浓浓的怀疑。
    见到她用这般审视的目光望着自己,“谢珏”倒也不挣扎,竟是嫣然一笑,颇为无奈道:“隔了几百年,你的脾性,却都还是这样。”
    说到这里,他突然飘到玉润身边半透明的手指轻轻在玉润鼻子上刮过。
    他这一下来的极为突兀,玉润来不及防备便也没有躲开,只是同以往不同,她并没有任何碰触之感。
    “你啊,聪明是聪明,但就不怕一下子的说出真相,惹恼了我?”
    “谢珏”抱着肩膀玩味的看了玉润一眼,却见她银牙死命咬了咬薄唇,半晌才颇为别扭的吐出一句:“你不会的。”
    “哦?谁说我不会,我现在,可就是恼了的!”
    “谢珏”冷哼一声,突然沉下了脸色,整个耳室也是在他变脸的瞬间,狠狠的震颤了一下。
    这突如其来的振动反而是将叶绾绫吓了一大跳,她正要走过来拉住玉润,叫她在室内塌方之前赶紧离开的,却不料玉润不仅不动,还毫无头绪的冒出一句。
    “便是你恼了,也不会害我。”
    闻言,“谢珏”半透明的身子便是一僵。
    玉润却是继续道:“你只是逝者创造的画魂而已,赵王世子真正的灵魂早已转世,而你,只是他留着用来织就梦境的一缕执念。”
    “你……是如何看出的?”
    “谢珏”幽幽开口,清俊的面容上竟是看不出半点情绪。
    “那是因为在你的梦里,她,太喜欢驺无诸了。”玉润一边说,一边抬眸,黑漆漆的眸子如同静谧的夜空,变幻莫测。
    “连我都会忍不住心动,她又怎么可能会无动于衷呢,也许真正的她,并不如你梦境所想的那样喜欢驺无诸。”
    这句话明明是叹息的语调,却如同一记洪钟般敲响在赵王世子的心头。
    那张同谢珏一模一样的脸上瞬间流露出痛苦的神色。
    “既然如此,她又为何,在我死后,弃我而去?”
    他的声音喃喃,却并不像是在询问玉润,而更像是在自省。
    玉润涩然一笑,叹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我倒是在这梦境中,也见到了她的一缕残魂。”
    赵王世子立刻抬眸,视线同玉润相接,见她目光坦荡,并没有任何说谎的迹象。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玉润敛眸,遮挡了瞳孔深处的冷意。
    “你将我带入那梦境,只怕是想将我的魂魄一并困入其中,只是阿绝他救了我出去。”
    玉润一边说,不由得涩然的笑了笑,怪不得他们一进入这山洞就吃了不少苦头,谢珏这厮,不论是哪一世,都不是好惹的主,便只是留下的一缕执念,也让人心生畏惧。
    她脑子里飞快的略过这些个念头,嘴上却道:“只可惜你错了,我到底,不是那个她。”
    玉润这句话说得决然而笃定,赵王世子眸光不由得一痛。
    “只是她并非弃你而去,你若是肯带我们平安离了这里,我便告诉你,她那缕残魂,身在何处!”
    闻言,赵王世子立刻收敛起沉痛的心绪,目光复杂的看向了玉润。
    ☆、第112章:脱困
    望着那张同谢珏一模一样的容颜露出满是狐疑探究的神情, 玉润微微一笑, 削白纤长的手指遥遥指向对面的墙壁。
    赵王世子不禁回头,目光最终落到那壁画中的一幅, 瞳孔不由得瞬间缩紧。
    只见画中女子双唇微勾,清秀的面容上带着一抹若隐若现的浅笑,身着花纹繁复的交领礼服,身子微倾, 似是一个行礼的模样, 厚重的裙摆下,翘头履若隐若现。
    赵王世子苍白毫无血色的唇瓣瞬间抿紧,这一幕,他永远不会忘记,正是他们大婚当日的情形。
    玉润察觉到他表情细微的变化,心下已有几分了然, 她突然走上前,直接站到壁画的正前方,食指指尖也落在了那画中新娘的双眸处。
    “世子看清楚,这画中女子双眸中映照出来的,到底是何人。”
    闻言,赵王世子的魂魄猛然颤抖了一下,叶绾菱同非夜也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皱起眉头。
    交换的目光中透露出来彼此的疑惑,叶绾菱深吸一口气,她明明记得,最开始瞧见那副图时,画中女子的眼眸中空无一物,玉润如此说,到底是心中有所把握,还是只为了一时脱身而出此下策?
    思及至此,叶绾菱同非夜都不由得为她捏了一把冷汗。
    只可惜他们并不能看到赵王世子,也无法知晓面对玉润这一席话,对方会作何反应。
    一时间,耳室中的众人全部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中。
    玉润目光一错不错的盯着找王世子,眼看着他走到那画像中女子的正前方。
    就在这时,众人不约而同的倒抽了一口凉气。
    原来那女子本黑漆漆,深邃的让人只觉得要将自己吸入其中的瞳孔突然一闪,紧接着映照出一张极其俊朗的容颜。
    正同谢珏一模一样。
    “怎么会……”还不等叶绾菱开口,倒是一向沉着的非夜先叫了出来。
    他如今在谢明珠的身体中,自然也不能如同做鬼差的时候那样参破阴阳,所以见到那画中少女瞳中所映照之人是谢珏,也是极为吃惊。
    相比之下,赵王世子则是眸光一痛,还把不等开口向玉润询问,就见到画像中那少女的唇角勾的更弯,原本若有若无的隐隐浅笑绽放成一个极为美丽绚烂的笑容。
    这突如其来的笑容让赵王世子愣在当场,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痴迷一般的抚摸着画上女子的轮廓,喃喃道:“阿夏……”
    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传来,在他的抚摸下,那画中的女子竟然从墙壁中走了出来,张开双臂,毫不犹豫的同赵王世子的灵魂拥抱在一起。
    只可惜此情此景,唯有玉润一人能够看清的,至于叶绾菱等人,只是发现那壁画中的女子瞳中映照出那人俊朗的面容,面上的微笑变得更加灿烂。
    “多谢女郎。”
    女子的声线悠悠传来,玉润见到那张同自己极为相似的容颜,不由得感慨万千。
    赵王世子也似乎有几分感激,若非玉润提点,他仍旧沉浸在自己织就的梦境中不可自拔,却没有想到他的阿夏,竟然早已这样的方式陪伴在自己身边。
    玉润却是笑了笑,淡淡道:“既然有缘,何必言谢。”
    虽然这二人都只是亡魂留下的一律残念,但看着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就仿佛是见到曾经的自己同阿绝有了一个幸福美满的结局。
    虽然隔了两世,但应当也不晚。
    玉润话音刚落,赵王世子微微一笑,素手轻轻抬起,只听见伴随黯哑的“吱嘎”声,耳室中的一片墙体突然从中裂开缝隙,原来那一处正式一道石门机关,封闭的石室瞬间有了出口。
    见状,玉润轻轻一福身子,行了一礼,起身便毫不犹豫的牵过叶绾菱的手,快步向出口走去。
    身后,赵王世子幽幽的声线传来。
    “我虽能够助你离开这墓室,可这墓室的自毁机关已经开启,你须得在半个时辰内快速离开,否则便会连同我们一道,被永远埋在水底。”
    玉润闻言并没有回头,而是低声道了一句多谢。
    反正他们来到此地,也只是为了防止胡人最终盗取宝藏壮大实力,这墓室中的种种,倒不如最后永远的同墓室的亡魂一道埋入水底。
    正是因为心中如此念头,玉润的脚步毫不停留,直到出了墓室,叶绾菱才在身后小心翼翼的问道。
    “玉润,你怎么知道那副画中有蹊跷?”
    她同非夜在耳室中也呆了许久,却始终没有看出那幅画的门道。
    玉润微微一笑,狡黠的眨了眨眼睛。
    “自然是因为她的眼睛,赵王世子始终以为他妻子的眼中只看得到那人,却不知晓她早已爱上了自己。”
    说到这里,玉润不禁叹息,她做梦也没想到,邹无诸竟然会是桓澈。
    叶绾菱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这么多画那汉室公主的残念却偏偏挑中那一幅画为栖身之所,想必因为新婚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吧。”
    玉润闻言却是一愣,她只留意到那幅画中的女子眼中的空白,去没有想到这一点。
    是啊,新婚,应当是女子这一生最幸福的时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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