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润不屑冷哼:“公子这般心情,想来也是不愿同我去观赏那满园的牡丹,唉,可惜啊,可惜啊。”
    慕容珂余怒未消,却恍然间听玉润提起了牡丹,猛然抬眸。
    “你说什么?什么牡丹?”
    玉润得逞一笑,故弄玄虚的背过身去,竟是要走。
    “你把话说明白。”
    玉润也不理会,迈出去的步子不急不缓。
    慕容珂连忙起身,一把抓过雪白色的道袍匆匆披上,急急的跟在玉润身后。
    二人一直走到了菡萏院外,玉润才扭过头,低声开口。
    “我昨夜思来想去,都觉得这燕宫中蹊跷甚多,于是趁着月黑风高,甩开那些宫女溜了出来想要再去一趟那个荷塘,没想到,还真是不虚此行。”
    “你找到那太子的魂魄了?”慕容珂眼前一亮。
    “并无。”谁成想玉润竟是否定了他的猜测,旋即话锋一转道:“但是我却见到了另外一样东西。”
    慕容珂想到玉润方才提及牡丹,便似乎有所感悟,果不其然就听玉润继续开口道:“我白日里一直想着为何这燕皇宫中的长廊为何做成了阵法,便闯入其中碰一碰运气,却不想,那阵眼之处,竟是一个牡丹园。”
    闻言,慕容珂皱眉,疑惑道:“难不成叔父竟是将这蓄养死侍的方法交给了慕容永?”
    “我原本也是这样想,可是待我走近一看,却觉得那些牡丹同那一晚在牡丹园见到的并不相同,他们很是寻常。”
    “寻常的牡丹?”
    慕容珂讶然。
    “恩,所以我想让你去瞧一瞧,那牡丹园的情形,可是同当年中山王府邸的相同。”
    那一晚他们在荒郊野岭见到中山王故居的遗址已变成一片废墟残垣,所以玉润并不清楚那牡丹园当年花团锦簇的风光模样。
    “你是说……中兴帝派人仿建了我父王的牡丹园?”
    “种的不过是寻常的牡丹,却又偏偏给藏在阵眼里,除了执念我想不出来别的。”玉润撇过头,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对慕容珂问道:“你们家当年同慕容永的交情如何?他可去过你家那园子?说过喜欢的话?”
    “慕容永并非嫡系,除了粘了点皇室的血脉地位却并不高,我父王那时恐怕都不曾听过他的名讳。”慕容珂苦笑着摇了摇头。
    “如此说来,是并无交情了。”
    玉润一边嘀咕一边带路,两人在那一条条的长廊中的绕了许久,终是柳暗花明。
    一座拱形石门立在前方,上头刻着三个大字——牡丹园。
    慕容珂的脚步猛地一顿。
    玉润从他那震惊的脸上得到了答案,低声开口:“我当时瞧见这石门,也觉得同那一晚的很是相似。”
    慕容珂并没有接话,而是疾步闯入那牡丹园中,只见满园的牡丹争先怒放,形成了一片大红色的花海,同儿时的记忆一般……
    美的令人窒息。
    良久,慕容珂才招呼了自己的呼吸,可胸口处的心脏还在“砰砰砰”地猛烈跳动。
    玉润静立在慕容珂的身旁,原本还想发问,可是见到他眼中那似是痛苦又似是欢愉的神情不由得闭上了嘴。
    平日里虽然同他时常斗嘴,但是在这一刻,玉润却觉得慕容珂应当是不想被别人打扰的。
    “为什么……现在明明,明明不是牡丹的时节。”
    慕容珂似乎是在发问,却更像是喃喃自语。
    闻言,玉润顿时脸色一变,她虽然养护过花草,可一向嫌弃牡丹过于明艳,便从未养过,更是不知道花期如何。可慕容珂却不同,中山王养了那么多牡丹,子女从小耳濡目染,自然对牡丹是极为熟悉的。
    “不是花期,为何会开花?”玉润凝眉,蓦地想起在芳华斋里头见到的那副逼真的牡丹图,连忙朝那大片的花海走去。
    她蹲下身,想要去摘一朵牡丹仔细瞧瞧,却不想那花茎竟是坚固异常,使了好大的力气都不曾折断。
    “这花茎,怎地坚硬如铁。”玉润看了一眼慕容珂,果然见到对方也同她一样蹲下,想要摘下一朵牡丹,发现不可行,便立刻又去试另一朵,却仍旧是不能拔下分毫。
    “这么多的牡丹,竟都不是真的。”
    玉润忍不住咋舌,眸光略过慕容珂那极其难看的脸色,忍不住问道:“你可是想起了什么?”
    “是她,一定是她!”
    慕容珂的表情突然由沉思变得异常狰狞,只见他仰起头,竟是放声长笑。
    “是你……竟然真的是你,好,很好,也省了我一番寻人的功夫。”
    玉润见到慕容珂这副阴晴不定的模样,不由得心中打鼓。
    “你是说,建这牡丹园的人,是你的仇人?”
    慕容珂却仿佛没有听到她的问话,只是发狠的拽着一朵牡丹的花瓣,那花茎虽然坚硬如铁,可这花瓣的材质却是同普通的花朵一样娇柔,转眼就被慕容珂碾碎。
    望着那碎了一地的鲜红,慕容珂咬牙。
    “符锦,没想到你竟藏身在这燕宫之中。”
    听到符锦这个名字,玉润先是一怔,旋即想起当年叱咤风云的秦帝苻坚。
    难不成,这符锦同苻坚是什么血亲?
    想到当年中山王被苻坚灭门,玉润顿时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原来慕容珂的愁人,竟是秦帝的后人!
    想到这里,玉润又将目光投向那满园红艳艳的牡丹,眉心紧锁。
    慕容珂说着符锦是仇人,可既是仇人,为何要花费心血去建出和当年一模一样的牡丹园,还将它藏在这阵眼中。
    难道说对这牡丹园有执念的,并不是中兴帝,而是符锦。
    可是这牡丹园为何会建在燕宫之中。
    想到这个同谢珏口中大相径庭的中兴帝,玉润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
    ☆、第124章:试探
    冷月的清辉顺着半阖的窗子倾泻而入, 为墙角的铜镜镀上了一层银光, 而浑浊的镜面里,正倒影着一个模糊的影子。
    “阿珂, 你说我美么?”少女微哑的声线如梦似幻。
    而在这声音传来的同时,镜中的人影徐徐抬起手,小心翼翼的抚上自己的面颊,涂着丹蔻的指甲划过洁白如瓷的肌肤, 最后落在娇艳的红唇之上。
    “阿姊永远都是最美的。”
    少年的语气很是坚定, 墙角的阴影掩盖了他此时面上的挣扎之色。
    “呵……”少女一声轻叹,“再美又能如何,陛下总是喜新厌旧的。”她一边说着,那抚摸着肌肤的手就不由得用力了几分,长长的指甲刺进了娇嫩的皮肤,留下了月牙状的血痕。
    少年蓦地从黑暗中走出, 用力抓住少女的手腕,制止了她自虐的行为,明亮的眸子里写满了痛苦和疯狂。
    “你当真爱上他了么?”
    “爱上?”少女轻咬着这两个字的,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转而用力挣脱少年的桎梏,声嘶力竭的喊道。
    “我哪里有资格爱上,哪里有资格爱上!区区一个奴隶,怎么可能有资格爱上!”
    奴隶这两个字像是一个烙铁,狠狠地烫在了少年的心上,让他一瞬间,痛的仿佛不能呼吸。
    “阿姊……”他艰难的说:“叔父还没有死,他一定会救我们出去的。”
    少女却仿佛没有听见似的抓住他的手,自顾自道:“阿珂,你帮我毁了岑美人那张脸好不好?陛下说她颜色倾国,若是没了那张脸,她就再也比不上我了,哈哈……哈哈哈……”
    少女笑的很是疯癫,却忽略了少年眼中的苦楚。
    良久,少年才艰难的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
    “好。”
    一路策马狂奔至玉锦公主府,少年方勒紧缰绳,在马儿的嘶鸣声定了定目光。
    守门的侍卫见到是他,连忙行礼道:“驸马,公主殿下同廖先生正在议事,请容小的前去禀报。”
    “别叫我驸马,你家公主还尚未同我成婚!”少年似是十分厌恶这个称呼,眸光都更冷了三分。
    “是。”那侍卫乖顺的应了,疾步走向府内。
    须臾片刻,只听见少女微微有些粗嘎的嗓音从门内传来。
    “阿珂,你来看我了啊!”她的声音很是响亮,带着发自内心的愉悦,可越是这样,越是让少年心生厌恶。
    一串急切的脚步声过后,一身红色胡服,脚踏玄色长靴的少女笑意盈盈的出现在他面前。
    她面上的笑容如此爽朗,配上这身红衣整个人明亮的仿佛骄阳,可是阿姊呢……那样的黯然神伤,那样的悲痛欲绝。
    少年不由得握紧了拳头,强忍着将眼前之人撕碎的冲动,恶狠狠道:“解药给我!”
    “什么解药?”少女背过手去,一脸莫名。
    “别装傻!如果不是你给阿姊下了相思扣,阿姐她怎么会对你那个禽兽不如的父亲情根深种!”
    “你!”少女气得面色通红,若是旁人胆敢在她面前如此辱骂父亲,她早就拖出去砍了,可是眼前之人这般说……她却只是伤心。
    “解药!”少年从牙缝中蹦出这两个字,握着缰绳的手掌因为过度用力留下了深深的勒痕。
    少女怒极反笑,只见她凤眸一挑,十分傲慢的开口。
    “哦,你说的不错,我的确是下了相思扣给她,呵……不过是叛臣之女,装什么贞洁烈妇,到头来不还是跪着求着去上我父皇的榻……”
    “啪!”
    一记巴掌狠狠地落在少女的脸上,在那张雪白的小脸上留下一个触目惊心的掌印。
    “你敢打我!”少女从未收到过如此屈辱,只见她从腰间抽出一个鲜红色的长鞭,狠狠地甩向少年的面颊。
    少年并没有躲,生受了这一鞭。
    见他如此这般,少女的火气不仅没消,反而更旺。
    只见那挥鞭的手飞快的动作,又是“啪啪”几声,却是甩在少年身下的马匹之上。
    马儿受了惊,嘶鸣着扭动着身躯,少年一个不稳,便摔落下马。
    见状,少女手中的长鞭赤练又狠狠的抽向少年的身躯,转眼他的后背已是皮开肉绽。
    好……很好……这才是她原本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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