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真在宫中久了,还真不知道这些菜是京中哪些酒楼的招牌菜,但她知道一般被视为招牌的,都是旁的酒楼做不出来的,做菜的方子也都是绝密,这路鸣的本事不小啊,连人家的招牌都能偷师。
    “应是他做的,你方才的奶糕也是他做的。”
    付凝萱啧啧称奇:“我瞧着你家那厨子年纪也不大,本事却不小。”她说着夹了道菜尝了口,赞道,“这手艺可不是几年就能练出来的,小表姨,你院里的人了不得啊。”
    赵真听着没回声,心里却思琢着外孙女的话,若这些是路鸣的本事,放在她身边似乎是有些屈才了……
    一会儿路鸣过来取食盒,也不敢留下来和小姐多说几句话,只是偷偷看了小姐一眼,见小姐没什么话要嘱咐他有点失望,取了东西就退出去了。
    “等下!”
    走出一段距离的路鸣听见女声惊喜的回过头,瞧见是县主,脸上的惊喜淡了下去,规规矩矩道:“不知县主有何指教?”
    付凝萱也会察言观色呢,寻常男人见了她可是目光都移不开,而眼前这个男人呢,竟还失望了,不被她美色所获,便是心有所属。小表姨?想不到这个下人还挺有胆子的,连主子都敢肖想。
    付凝萱把手里的纸条递给他:“这是我明日要吃的。”
    路鸣没多说话,恭敬接过:“是。”抬头时眼睛却看了帐子一眼,有些失望。
    付凝萱瞧着他这副痴心妄想的样子有些不悦,但因为他做饭好吃,便好心提点道:“我听小表姨说你是她府中的家奴,既然是家奴就该知道什么心思能有什么心思不能有,我吃着你做的菜不错,齐国公府家大业大,你将来还是能有大有出息的,可不要拎不清身份自毁前程啊。”要知道家奴对主子生了私心,被发现以后打死都是有可能的,更别提前程了。
    路鸣闻言怔了一下,心头一阵黯然。原来小姐和旁人是这般介绍他的吗?他在小姐眼里只是家奴?虽说事实也是如此……
    他垂下眉眼道:“多谢县主提点。”说罢弓着身子谦卑的退了几步走了。
    付凝萱见他这么上道,觉得自己干成了一件好事,蹦蹦跳跳的往陈昭的军帐跑去。
    *
    外孙女这一走人便不回来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但是赵真眼下也没心思顾虑她,换了身衣服去了沈桀那里。
    赵真进去便直截了当道:“子澄,我要出去一趟儿。”
    沈桀解下腰间的令牌给她:“这么晚了长姐要去哪里?我陪长姐一起去吧。”
    赵真摇摇头:“你事情多,不必陪我,我很快就回来。”说完也不耽搁,人很快就走了。
    沈桀哪里会真让她一个人出去,又不便让旁人跟着,便亲自骑了马跟出去,一直远远地跟着她,借着夜色隐藏行踪。
    赵真行的匆忙,心里有急,便也没发现他。
    他远远见赵真进了一家医馆,待了很久才出来,等她走远,沈桀进了医馆,将碎银拍在桌子上:“刚才那位姑娘在你们这里买了什么药?”
    掌柜是个六十多岁的老翁,闻言摇摇头:“客官,我们医馆不能透露……”
    他话未说完便被沈桀掐住了脖子,骨头被捏的咯咯作响,沈桀冷眼看着他,厉声道:“我再问一句,她买了什么药?”
    老翁忙点头,沈桀才松开了一些,老翁咳嗽了几声顺顺气,结结巴巴道:“是……是避子的……的汤药……”
    沈桀闻言目光一寒,将老翁推到在地,转身走了出去。
    外面夜色沉沉,冷风拂面,可他胸腔里却涌动着无限的怒火,深深吸了口气才平静了下来。
    这便是他说的光明正大?今日赵真在他账里待了一个多时辰,现下又买了避子的汤药,他们做了什么岂不是昭然若揭?
    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公平,沈桀握了握拳头,翻身上马:很好,那就不要怪他了。
    赵真回到军营却没看到沈桀的人,但他的守卫在,她凑过去问道:“沈大将军呢?”
    守卫按着大将军的嘱咐回道:“回小姐,大将军睡前都会去练练拳脚,一会儿就回来了,您先在帐中等一会儿吧。”
    赵真闻言进了账里,也没久留,把令牌放在他的桌上便出去了,刚走出几步,便见沈桀满头大汗的回来,似乎是好好练了一番,他现在年纪也不小了,却还是如此刻苦,委实让人欣慰啊。
    到了近前,沈桀对她温笑道:“回来了?事情可办妥了?”
    赵真有点心虚,点点头:“办妥了,令牌我放你桌上了,早些休息,我回去了。”
    沈桀对她点点头,笑着嘱咐道:“嗯,你也早些休息,明日一早还有训练。”
    赵真“嗯”了一声忙不迭的跑走了,沈桀看着她的背影眼眸暗了暗。
    *
    赵真回到帐中的时候,付凝萱已经回来了,她和兰花两人躺在床上,脸上贴着满满的黄瓜片。
    付凝萱娇笑着:“是啊,他读书读的可好了,学识渊博,为人谦谦,我就喜欢这样的男子。虽说样貌比起我差了那么一点点,但也不错~”
    兰花感叹道:“原来县主喜欢这样的啊,好不好看我到是不在意,没读过书也没关系,我喜欢力气大能干活的,种种田,打打猎,日子过的踏踏实实就行。”
    这一听便是在聊女儿家的心事呢。赵真走到她们近前,明知故问道:“聊什么呢?”
    兰花闻声坐起身子,直言不讳道:“瑾儿回来了!我俩正聊男人呢!”
    付凝萱见她坐起来伸手扑腾道:“躺下躺下!黄瓜片要掉了!”
    兰花闻言赶紧躺下,黑亮的眼睛还寻着赵真,好奇道:“瑾儿,你喜欢啥样的男人啊?”
    赵真坐到外孙女床边,付凝萱也看着她,等她回答这个问题。
    赵真想了想道:“好看的,像县主这么好看就行。”
    付凝萱臭美的摸摸脸:“那难了,我这么好看的女子人间都少有,更何况男人了~”
    赵真一笑:“不难,我已经找到了。”
    两个女孩忙八卦道:“谁呀谁呀!”
    赵真故作神秘:“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自己猜吧。”陈昭长得和她那么像,她这么说,她外孙女应该能明白一些吧?
    两个女孩苦思冥想,付凝萱突地尖叫一声,吓了赵真一大跳,她发现了?
    谁知,付凝萱指着芊芊玉指,惊惧道:“你该不会是说我吧!我可不喜欢女人!虽然本县主容貌倾城,但女人怎么能喜欢女人呢!何况你还是我小表姨!”
    赵真闻言翻了个白眼,有时候她是挺搞不懂自己这个外孙女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第35章
    陈昭站在瞭望塔上向下眺望,不远处呼和声不绝于耳,此情此景好似他又回到了当初在军营的时候,那时他便总是这般遥遥看着赵真练兵,即便她看不到他,他也会站在这里追逐她的身影,将自己挂念埋藏在她看不见的地方。
    蹬蹬蹬。
    后面传来脚步声,陈昭回过身,他派出去的探子回来复命了。
    来人恭敬行一礼,凑到他身边小声道:“公子,京中并没有这种点心,京中的点心很少有用奶来做的,属下倒是打听到胡蒙族人很喜欢用牛奶或羊奶做吃食,他们那有种酪蛋子的东西,就是由牛奶做成的,和这点心有异曲同工之妙。”
    胡蒙族?胡蒙族居于陈国北部边疆,是游牧民族,十分骁勇善战,早年多番侵扰陈国,数年才镇压下来,现今是豫宁王陈雄在那里镇守,陈雄是他的堂兄弟,也是朝中为数不多的皇族,前几日还进京奔丧,皇儿将他长子陈寅留在了京中,有意命他坚守京畿要地。
    陈昭思琢片刻道:“你先前打探回来路鸣曾外出游学四年,若是让你打探清楚他都去了哪些地方游学,又在哪里停留时间较长,可能打探出来吗?”
    探子有些迟疑,沉吟片刻道:“可能要些时日,路鸣此人名不见经传,能记住他的人怕是不多。”
    陈昭转而又看向校场,点头道:“不急,你尽力而为便是。”
    探子领命躬身退下。
    走上来的付允珩与探子错身而过,快步走到陈昭身旁:“外祖父,昨夜外祖母出了一次军营,去了医馆,随后沈大将军也去了,等沈大将军出来的时候那医馆便大门紧闭了,孙儿的人也没探到什么消息,不知是不是外祖母身体微恙,可要进宫请御医前来?”
    这事陈昭早就知道了,赵真去医馆的理由他不用探也知道,肯定是怕有孕去配了避子的汤药,这回他倒是要感谢沈桀横插一脚,不然被外孙打探出来他这老脸也没处搁了。
    陈昭侧头远望校场,轻咳一声道:“不必,你外祖母没什么事情,无非是女人那点事,你也不要再去打听了,这些日子盯好沈桀便是。”
    付允珩听完有点尴尬,他还没娶妻呢,哪里懂得女儿家的事,也咳了一声:“是,孙儿遵命。”
    不过外祖父好像对沈大将军颇有敌意,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恩怨,但外祖母又和沈大将军十分亲近,他这个当外孙的简直左右为难。
    *
    赵真刚从校场回去,陈昭那边就派人传话让她过去,也不知道有什么急事,就不能等到晚上再说吗?
    赵真一边抱怨一边走,她刚走到离陈昭帐子不远的地方,便见她外孙捂着肚子从陈昭账中跑了出来,俊脸都皱成了一张苦瓜脸。
    赵真拦住他,关心道:“这是怎么的了?”
    付允珩想说话,可才刚张开口就一副要吐出来的模样,最后摇摇头迅速的跑走了。
    赵真有点纳闷的进了陈昭军帐:“允珩怎么了?”
    陈昭见她进来迅速的把什么东西塞进了桌子底下,这般掩耳盗铃的行径被赵真看了个满眼,她挑挑眉走过去:“你藏什么呢?”
    陈昭从桌后走出来,神色有些慌乱的揽住她:“没藏什么,一本书罢了。”
    赵真狐疑的打量他一番:“一本书?瞧你这慌张的样子,莫非是避火图什么的?”说罢一副乐于揭开他伪善嘴脸的样子兴致勃勃绕开他往桌后走。
    陈昭在后面抱住她的腰,避火图画的是男女那点事,他什么时候看过这种不正经的东西了?亏她想得出来!
    他恼道:“不是!我看那种东西做什么!”
    赵真却言辞凿凿道:“你当然要看那种东西了!你最缺看的就是那种东西了!”说着她掰开他的手转过身来,煞是认真道:“讲真的,你我之间虽约定了互相取悦彼此,可我却没享受到几分乐趣,你做这种事无非就那几个动作,乏味又无趣,我都烦了,难道不该多看看些书涨涨姿势?学海无涯苦作舟,你要多努力啊!”
    陈昭听完脸上一阵黑一阵白,他昨天那么卖力,到她嘴里却成了不努力?这个女人怎么事这么多啊!怎么才叫她满意?
    赵真看着他不服气的模样砸了砸嘴:“算了,我能指望你这个想当和尚的男人有什么进步啊。”说完摊摊手,那模样真是无奈到了极致,仿佛和他在一起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事关男人的尊严,陈昭没了平日的忍功,有些咬牙切齿道:“多谢将军指教,我日后定当勤勉,多加研习,方不负将军的期望……”话音落下,他将她推到桌前抵住,伸手去扯她的腰带。
    一言不合就动手啊。
    赵真迅速抓住他作乱的手:“别,我今日没有兴致指教你,来日倒是可以给你送几本好书。”说罢她双手一撑,跃到桌上打了个滚,翻到了桌后面,找出陈昭藏起来的东西,竟是一碟黑乎乎的黑块子,“这是什么东西啊?”
    陈昭看到那碟东西,脸上抑制不住的赧然,嘟哝道:“没什么……就……一碟东西……”
    一碟东西?赵真把碟子凑到鼻前嗅了嗅,在一股糊味里闻出了淡淡的奶味和糖的甜味。
    她忽然就明白了,有点难以置信道:“你别告诉我你在研究做奶糕?”
    猜都被她猜到了,遮遮掩掩还有什么意思?陈昭昂首挺胸,索性对她道:“对,就是奶糕,怎么了?”
    赵真听完有些百思不得其解,问道:“你现在爱吃甜食了?允珩刚才捂肚子出去该不会是吃了你这东西吧?你也太毒辣了,自己不吃让外孙替你试,你要是喜欢吃和我说啊,我让路鸣多做一些便是了,糟蹋我外孙算什么?”
    陈昭要被这个女人蠢怒了:“谁说我爱吃了?就算我爱吃,何须自己做!”
    赵真闻言一阵恍然,是啊,现在的陈昭已经不是以前的陈昭了,就算不是太上皇,他身边还有外孙和丞相,也不乏人伺候,何须像从前一般想吃什么还要自己动手,所以他这是……
    “你不会是……”这个猜想太大胆了,赵真不敢说。
    陈昭替她说了出来:“对,我是想做给你吃。”有些话他自己不主动说,这个蠢女人是不会明白的。
    他从她手中夺去了碟子,重重放在桌上,有些赌气道,“不过是几块点心,我就不信我做不出来。”
    赵真怔怔的看过去,这才瞧见他白皙的手上多了好几处烫伤的红痕,此情此景分外眼熟,似曾相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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