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海棠道:“不想问了,没什么可问的。”
    有什么搞不明白的?还有什么需要深究的?能让一个男人放弃一个女人只有两个缘由,第一是他觉得自己不如别人,没法子给这个女人好日子,第二是他根本没从心里喜爱这个女人,连一点儿占有之心也没有。卫宏的家世有几个人能比得过?显而易见,卫宏放弃她的理由是后者。至于他对她流露出的那些“没由来”的欢喜之情,已经并不重要了。
    他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他,郎无情妾无意,正好!
    卫宏也笑了起来,眼光依旧落在长廊那头:“海棠,若是想知道缘由,我可以告诉你,是守固舅舅,他瞧上了你,他对吴王府忠心耿耿,出征之时,他又在战场上救了我一命,我不应和他为了此事生嫌隙。”
    他能在与她说亲的时候与她亲近,拿好听的话来哄她,也能在推了亲事之后淡然说出是因要笼络他人而将她推了出去,那他又有几分真情呢?
    卫宏做得没错,她不值得卫宏和谢靖闹翻,理是这么个理,可她还是心中一寒,想起了谢锦慧那日里跟她说过的那些话“卫宏行事稳妥,只是少了些人情味。”,她忍不住自问,若是她与他真成了婚,婚后不如意,二人硬碰硬,他会如何?
    她心念一转,问道:“您外出游学只是推让的借口么?”
    “不是,我早有此意,只是婚前婚后罢了,原是母亲怕我像二哥一般浪荡在外不肯成亲,才让我娶妻之后再谈游学之事,我因不想她忧心,允了这个事儿。”
    “一去五六载?”
    “五六载。”卫宏淡然提着嘴角。
    季海棠冷嗤嗤一笑,五六载于一个妙龄正好的女子来说是多么可贵,卫宏就舍得这样浪费一个女人的韶光?她觉得他可怕,和卢少阳的狭隘狠毒不同,他是残忍冷酷,与他的志向比起来,一个女人的韶光似乎什么也不算!
    季海棠缓了片刻,一时间居然有些感激谢靖将她的火坑给提早“盖上”了,但却对卫宏道:“似您这样的人定能学有所成。”
    卫宏笑起来,眼中散发一些锐利光彩……
    “退婚”事虽出来,但并未闹得沸沸扬扬,沈青梅同季嘉文说了此事,季嘉文也没多大反应,只说了句:“他既然来退了,咱们便更不能将海棠嫁过去!”
    却说三日之后的季府宴席摆下,季嘉文的同僚们皆前来庆贺,吴王没来,吴王妃带了二儿子来,当然还有些让人意外的人来,譬如季兰芝与其夫君、继子。
    季兰芝属季家亲属,便带了其夫君何成与继子何雨亭进内院来拜见季吴氏与沈青梅,季海棠刚在外吩咐了丫鬟婢女们都机灵些,进门就瞧见季兰芝一家子坐在内院里与季吴氏说笑。
    季海棠轻快地扫了眼几人,目光停在了何雨亭地身上,只见他古青薄衫,头上盘髻,丹凤眼斜扬着,正偏着脸看她。
    季海棠微微垂了垂头,上前朝几个亲戚行礼,到了何雨亭跟前儿还是唤了声“表兄”。
    何雨亭施施然还了她的礼,又随着季兰芝他们坐了下去,不再多看她。
    这是季兰芝是个跳的,又开始打起了季海棠的主意,拉着季海棠的手笑道:“几日不见,你倒是越□□亮了。”
    季海棠只笑跟着笑,敷衍着季兰芝。
    季兰芝又道:“这样好看的人儿,要真到姑姑家里来该多好!”
    这话意思也明显,季海棠巧妙回道:“姑姑若是喜欢这儿可多来咱们府上来,可别再像以前似的,咱们在巴蜀,同你隔得远,十年八年都不见你来一次,咱们血亲一家人不该这样见外的。”
    这丫头含沙射影她嫌贫爱富?季兰芝脸上一干,何雨亭倒是露出些笑容,多看她一眼,端了茶饮。
    只一瞬,季兰芝又笑道:“可不是吗,一家人!”转而又对何成道:“又机灵,又漂亮,跟咱们雨亭多搭~”
    何成还未出口搭话,季吴氏就朝季海棠招手:“海棠,到祖母这儿来。”
    季兰芝终于松开了季海棠,季海棠去了季吴氏身侧坐着,向季吴氏说起今日院中的事儿是怎么安排的。
    “事儿都是母亲安排的,孙儿不过是跑跑腿,倒是贪了功德。”
    季吴氏呵呵直笑,对沈青梅道:“你瞧瞧,她可真是服你!”
    沈青梅见季海棠给她撑脸,心头自然满意,也笑道:“她会安排事儿,倒是我捡了她的便宜,可以偷个懒儿。”
    吴王妃在另一头也笑道:“若是我家四丫头也能这样懂事,也省我的心!”
    季兰芝插嘴道:“早知道她有本事,却没想到这一大家子的事儿都是她安排的。”
    季吴氏不说话,沈青梅说道:“可不是么,越发明白事儿了。”
    何雨亭似乎懒得听几个女人拉扯这些事儿,压着脖子同何成说了几句话,父子二人便起身说到外院去。
    几个女人继续闲拉闲扯,季海棠听得无趣,懒得插话,只端着茶水饮。
    除却这几位,而后又陆陆续续来了几位夫人,在堂中说笑,沈青梅派人请了几位娘子出来见客,季映兰传来话说脑袋疼,只有两位小娘子出来玩耍。
    这不免有人问起季映兰来,沈青梅只说是“受了风寒,身子不爽”。
    第51章
    不知来了几位贵妇,季海棠疲于应酬,借口出去瞧瞧仆婢办事办得如何。
    季海棠才走到凉亭外,就见季映兰同何雨亭在亭中说话,心头一转,难道季映兰还想着“死灰复燃”?就踏进亭子笑道:“才听你说身子不舒服,要歇在屋里,怎么出来了?”
    季映兰转过脸来,怯怯地说:“适才让人通报了这话,又自觉不该如此无礼,这才起来去给祖母姐姐行礼,到了路上却遇见了何表兄,只寒暄了几句,这就告辞。”
    季海棠早见惯了季映兰的楚楚可怜,顺水推舟,体体贴贴捉了季映兰的手说:“说得什么蠢话,你身子不好,成日里用药养着,咱们还不知道你?你回去歇着,不必去见什么礼,待会儿我给祖母、阿娘他们说明白即可。”
    季映兰缩了缩肩膀,极想抽出季海棠握住的双手:“这怕不好。”
    季海棠掐紧了手里那双手儿,笑得越发柔和:“这有什么不合适的,你若是去了那儿,又受了风寒,岂不是让人说我不会照顾庶妹?”
    季海棠倒不是什么积口德的人,几句话就说了季映兰身子差,又警告了她别想耍这些花招,气得季映兰盯着她,抽着嘴皮子说“好,听您的。”。
    季海棠这才松开季映兰的双手,让人送季映兰回去。
    季映兰这才走,季海棠就看向了何雨亭,只见何雨亭那张白玉似的面上有几分笑容,倒不像前世所见那样冷硬,而她也没有事情求他,自然带不上卑微神态,只叹了口气说:“自她与你退亲之后就病了,真是可惜呢,原本是天赐良缘。”说罢,又像个没管住嘴的小娃娃一般,轻轻叫唤一声说:“我怎么说这个了,让你看笑话了。”旋即张望四周问道:“姑父呢,不是同表兄一道儿吗?”
    何雨亭只笑一声:“父亲他去更衣,我在此候他。”
    季海棠听他刻意没提那话,估摸何雨亭也不能因这一面看上季映兰,她不必混搅合,就告辞而去。
    却说一场宴席散去,沈青梅服侍季吴氏进屋歇息,坐在季吴氏身侧奉茶,说起白日里的事儿,就笑说:“今儿多少人像我打听海棠呢,瞧着何夫人倒是越发热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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