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看着嫂嫂怪异地朝着自己裤子望过来, 尧姝亭也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然衣着这般的不得体, 只能解释道:“睡前洗了洗……一时穿反了也没注意。”
    玉珠倒是担忧地摸了摸她的头,说到:“哪里难受?睡一觉可好了些?”
    说话的时候, 她便拉着尧姝亭的手进了闺房之中。
    尧姝亭的卧房是依照大魏时下最流行的女儿闺房的式样布置的。黄檀木的家具上雕刻着美丽而繁复的花纹, 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味道。
    挂着淡青色幔帐的床榻上枕褥有些凌乱, 也不知尧姝亭这一个姑娘家睡觉时是怎么翻滚出来的。
    尧姝亭跟着嫂嫂进了房间里后, 反而镇定了些, 只让嫂嫂安坐,她去给嫂嫂倒了一杯茶水。
    “你屋里的侍女呢, 怎么全没了人影?”玉珠看她自己倒水,不禁开口问道。
    尧姝亭理了理鬓角的乱发道:“最近……睡得不甚踏实, 听侍女们在外屋候着时些微声音都会醒,干脆减了她们的差事,不必再外屋候着了。”
    听了小姑子的话, 玉珠倒是有些感同身受, 她入了尧府后, 最不能适应的其实也是这群仆环绕的不适。白天还好些,尤其是到了夜里,当她与尧暮野新婚夜后,发现侍女环翠竟然就睡在新房外屋,只与内室隔了一道锦帘时,那俏脸灼烧得都快炸裂了。
    这样一来,岂不是内室的声音尽是被侍女听见了?
    可偷偷尧暮野说,他确实浑不在意,只说哪里府宅的内室里不得有一两个通房丫鬟?且得近身服侍着才方便。
    可是玉珠确实受不得这个,第二日想到有人就睡在一墙之隔处,将屋内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浑身且都僵硬了。
    尧暮野撩拨了半天也不见她得趣,无奈下,只好叫外屋的丫鬟出去,以后夜里不用再陪房了,玉珠这才松懈下来。
    虽然在以后贵妇人们小聚的茶宴上,她知晓了这陪房丫鬟实在是如同茶杯、夜壶一般平常的贵府必备之物,在有的府宅里,这陪房丫鬟甚至可以在男女主人欢好时,也参与进来在一旁助力增趣。
    可是玉珠对于这种京城风俗实在是一辈子都不能适应!想象一下都觉得有些汗毛孔微微颤栗。实在是不敢想象尧暮野哪一天也学了这些京城世家里的派头,那该是如何是好?
    既然这般感同身受,尧姝亭这颇为怪异的觉浅毛病,也让玉珠这个嫂嫂能够理解了。
    见她并无大碍,玉珠说了几句话,问了下她对于今日见到了各位公子的印象。
    尧姝亭看着那半开的窗户,走过去将窗户打得略大些,又朝外望了望,这才回身对玉珠低声道:“嫂嫂,我不想嫁人……”
    这话,玉珠曾经也说过:“那时,她真的以为自己已经把握了自己的后半生,奈何天不遂人愿,而如今自己却嫁入了天下最不可能嫁入的人家之中。”
    所以,她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略带无奈地听着尧姝亭的幼稚之言道:“亭儿,你应当知道,这也不全是由你自己的喜好决定的。单是你哥哥那关,你便过不去。不过,你为何有此言?”
    尧姝亭憋红了脸,过了好半晌才道:“若我已非完璧之身,嫁出去,岂不是要给尧家蒙羞?”
    玉珠绝没想到一次探病,竟然挖掘到了小姑子这样的私隐,真是有些如坐针毡,只拧眉问:“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是那白家七少?”
    尧小姐涨红了脸,似乎有些愧疚的神色,然后若壮士断腕一般点头毅然道:“对……只是嫂嫂,这事你莫要告知哥哥和母亲,总归是过去了,他如今已经另有良配,往事也不宜再提……”
    玉珠真像让西北的民风好好刮一刮这满城的不正经。
    “亭儿,那你为什么不早说,早先你俩不是都说没有过出格的吗?不然你哥哥绝不会让你与他……”
    尧姝亭有些慌乱,咽了唾沫说:“这种事情……怎么好同哥哥讲,反正都是旧事,总归就是一时糊涂就……那个了……再说就算哥哥叫我跟他,我现在也是不愿了,为何女儿便一定要出嫁……难道就不能自己过上一生。当初哥哥不愿娶,母亲就随了他。到了我这,就好像尧家养不起我了一般,非轰撵着我走……难道要到夫家被丈夫发现我非完璧……然后百般虐待我不成?”说到这,尧姝亭悲从中来,竟然是啜泣开来。
    玉珠觉得依着这般严苛的标准,她看京城里大半的女子都应该被夫家虐待至死。
    不过看着大多数的女子都活得怡然自得,尤其是她家太尉大人的旧爱们似乎都嫁得很好的样子,玉珠便觉得小姑子实在是多虑了。想必这些婚前便偷偷与他人幽约的女子们必定是有规避的法子吧。
    玉珠真是有些后悔来探视尧姝亭,结果听了这叫人崩溃的私隐,可是不能贸然地同太尉讲,不然依照尧暮野的脾气,定然会捉了那白七郎来打个半死。而这毕竟又是女儿家吃亏的事情,若是就这般叫尧姝亭嫁入白家,与那个扬州瘦马为伴,连玉珠自己想着都怄,更是万万不可行的。
    结果尧姝亭说出了心内的隐秘,人也变得轻松了些,若无其事地与玉珠商量着过几天与宫内嫔妃们一起去京西避暑行宫赏花的事情,央求着嫂嫂替她琢磨一对小巧的碎桂花吊坠耳环搭配新制的霓衫。
    可是自小姑子的院子里出来后,玉珠却觉得有些忧伤,只是微微感叹一声,觉得嫂嫂的责任真是有些不可承受之重。
    她现在才觉得一向乖巧的小姑子绝对是尧暮野的亲妹妹,隐藏在尧姝亭乖巧表象下的,尽是有些让人匪夷所思的胆大妄为。
    结果那一晚,玉珠又失眠了。连一向觉沉的尧暮野都发觉了她一直辗转。于是闭着眼搂着她的腰问:“怎么了,心内又闹腾什么事情,怎么还不睡?”
    玉珠只说白日里操持茶宴,甚是兴奋,一时睡不着了。尧暮野便这般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说着闲话。
    聊着聊着,玉珠便将话头引到了这女子的贞洁问题上了。
    “我来京城后,一直觉得此处民风与别处不同……那些婚前与男子有了手脚的女子,是否会被夫家苛责?”
    尧暮野这时微微睁开凤眼,借着月色看两眼毫无睡意的娇妻,挑着眉问:“你怎么问这个?”
    玉珠无辜地眨眼问道:“就是好奇!”
    尧暮野伸手弹了下她的脸蛋:“好奇这个作甚?你左右是不能三嫁的,学了这等经验也是无用,睡觉!若是再不睡,我们还可以做些别的。”
    玉珠可知他说的别的是何意思,连忙合拢了眼睛。
    不过听尧暮野的话锋,他似乎甚是了解此等隐情,一想到他曾经便是这京城里头号的浪荡子,玉珠心内又是一闷。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辗转睡着了。
    虽然在太尉处没有得到答案,可是玉珠到底还是在那一干贵妇的嘴里解了困惑,增长了见识。
    魏朝的夏末最是酷热难耐,是以宫里有去行宫避暑的习惯,而朝中重臣与妻儿皆可随行。
    不过玉珠原是不准备去的,因为她放心不下肚子渐大的二姐。可是萧妃却劝玉珠前往,同时说道:“我这肚子渐大,眼看着便要临盆,你若去了,可以勤见到皇上,正好可以打听一下我何时可以回宫待产,皇家血脉生在宫外的话,总归是好说不好听。”
    玉珠心知二姐说得有理,加之因为庙庵毒烟的事情,二姐护院守卫更加严谨,加之此事震动了皇上,想必隐藏在暗处的黑手一时不敢动弹,所以也就放心去了行宫。
    这一路旅途甚是无聊,幸而后来走了水路上了船,贵夫人们便可以摒弃了自家老爷,齐聚在船头一起饮茶闲聊,
    而白侯前几日刚刚新婚,于是众位贵妇们热议的话题自然是与这位白家新少夫人有关的了。
    而玉珠其实并没有参与,只是默默闪身在一旁,带着环翠坐在了靠船头一侧的船舱里,看着两岸的风景。
    是以有些贵妇并不知她在船舱内,聊得甚是奔放。
    “这位袁熙小姐当年就是不是个一般的女子,而今也是独领风云啊,只是不知她这新婚夜可否用了鱼鳔?”
    另一个闲聊的女子小声问到:“何为鱼鳔?”
    这时另一个在聚会时身为八卦长舌的妇人道:“这你都不懂?就是装了鸽血的鱼鳔儿,专给那些婚前失节女子所用,到时候放在下处,倒是可以装成个样子,糊弄过关去!”
    “啊,还有这等手段,不过袁小姐为何要用?难道……是她曾经与那尧……”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瑞国夫人重重咳嗽一声道:“这般背后非议,像什么样子?快聊些别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元宵节快乐
    ☆、第154章
    听了外面瑞国夫人打断了谈话, 玉珠本以为这等私隐的密谈应该是暂时告一段落了, 没想到另一个人开口道:“若是太尉大人当年娶的是袁熙小姐倒也好了,毕竟皆是世家。何至于他现在娶了一个庶族, 而性情大变, 原本京城第一的世家却落得要与庶族们为伍……”
    说到这, 顿时又勾起了众位夫人们的热情:“最近太尉谏言, 竟然在录选户部从缺的时候, 开设了小堂测考,无论士庶皆可参加, 录取的官员,一律按照测考的结果来定。这测考的都是什么春种夏长的农田里的事情, 世家里的金贵子弟们哪里通晓这些粗鄙事情?结果竟然一个都没有录用上!”
    另一个说到:“可不是吗?还好这不过是户部选录从缺,可若是以后各部的吏官都这般选录,那我们这几家的子弟们岂不都要闲置在了家中?”
    说到底, 之前的那些个无关痛痒的传闻并不重要, 最让在这些贵妇们真切担心的却是尧暮野对待世家们态度上的转变。
    一向不亲近庶族的尧太尉如今发生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怎说都跟他新娶的那个出身卑贱的小商妇有些关系。
    玉珠慢慢地直起身子。因为尧暮野也不喜妇人过问政事的缘故,船舱外这些人议论的事情,她并不知情。原来那日她向尧暮野建议之言,到底还是被他听进去了。
    只是现在听了外面贵妇们的抱怨,玉珠突然明白了尧暮野之前顽固不亲近庶族的原因。
    魏朝当年能够留存下来,完全是凭借着几大世家的力量。
    而现在任何姓氏挑战这几大家的朝政根本,都无异于是撼动一颗爬满了藤蔓的老树,那树与藤早就缠绕合为一体,在拔下藤蔓的时候,很难不伤及老树,可是若置之不管的话,老树也迟早被缠身贪得无厌的老树缠绕而死……
    而玉珠能确定的是,无论是何人撼动,都难免落下“毁树”的骂名。
    这一刻,玉珠突然发现其实并不是尧暮野听不得劝,而是自己将事情看得太简单了……
    “诸位倒是清闲得很啊,在下的国事家事皆要操心一番,既然这样,尧某倒是要将诸位夫人的老爷们请到一处来,好好聆听下诸位的谏言,免得在下做事不体统,叫诸位看不过眼!”一个清冷的男声突然响起。
    原本甚是气氛浓烈的私人小聚,突然被人硬生生的打断。
    诸位妇人一抬头,大惊失色,从船舱另一处楼梯慢慢上来的竟然就是她们热议的对象——太尉大人本人。
    这下子原本闲适的贵妇们一下子慌了神儿,暗自气恼船舱下的仆役们为何不暗示着绊住太尉大人的脚步,竟然让他在楼梯下将众人的话听了遍!
    其实这还真不怪仆役们,实在是此时正是在江上顺风而下,而这毕竟不是在隐蔽的茶室里,顺着风,她们的声音飘得老远,也难怪到此处来寻找夫人的尧暮野听得真真切切。
    贵妇们在尧暮野的一双凤眼的登视下全都大惊失色,谁也不接话茬,只匆匆向他施礼后,呼啦一下作鸟兽散。
    尧暮野立在船头片刻,便见玉珠从那甚是隐蔽的船舱里出来,表情又是一凝,因为他知道她也尽是将方才之言听了进去。
    玉珠默默地走到了他的身边,半响无语。
    “我并没有同袁熙她……”
    “我不该向太尉谏言选录……”
    二人突然同时开口,却都是想向对方解释一二。
    尧暮野突然这小妇人在意的竟然是这些贵妇们说的后半段关于政事的话,心里顿时一翻竟然说不好是什么酸涩滋味!
    难道她根本不在乎自己与袁熙的那一段过往吗?当下他便冷冷又借口道:“不管你是否在乎,我都与袁熙只是曾有过一段交往,无什么苟且需要什么鸽血的事情发生。”
    关于这一点,玉珠实在是没有想到,不由得瞪大了眼。
    尧暮野皱眉解释道:“当初,母亲是看中她要迎娶入门的,既然这般,我自然是对她以礼相待……”他的言下之意也很好解释,当时他以为,袁熙既然迟早是要给他睡的,干嘛落了下乘,急于一时?
    尧暮野这话的确说得不假,当时他与袁熙虽然在幽约时,也会亲昵一二,却并没有做到最后一步。
    “再说白水流也不是个傻子,他结交红颜无数,又不是毫无经验的小子,难道还分不行鱼鳔鸽血?若袁熙真与我有了手脚,他那么好面子,跟我争高下的人岂会真的迎娶她成为妻子?”
    玉珠默默的听着,她知道尧暮野是不会如其他心虚被正室抓包的老爷一般,撒谎跟他解释的。他说没有与袁熙上过床,大约就是真的。
    但是如此一来,玉珠心里虽然骤然揭开一块巨石,可是心里更是有些不舒服:“那太尉大人当初与我结识没见几次,便开口相邀巫山**……是觉得奴家不需要以礼相待?”
    尧暮野突然发现自己犯了蠢,解释以前的风流情债,可真是按下瓢把,便起了瓢身啊!大约是怎么说都要露出些马脚的。
    不过他当初与玉珠相识时,的确只是抱着温存了这妇人几次就好的心思,哪里会知道这妇人竟然是越吃越上瘾?如今竟然恨不得时时含在口里才好。
    尧暮野向来是聪明的,当下话锋一转,绝不再提以前,只开口道:“那是因为珠珠秀色可餐,叫人难以自抑罢了。我与你相识之后,便再无跟其他的女子相好过,可与你相识前的那些过往,你也不可再入心,若是早些认识了珠珠,我早就将你娶入府中了,岂会便宜了别的浪荡汉?”
    这个看似高傲的男人若是愿意,还真是会哄得人抑制不住地想笑,玉珠便翘着嘴角道:“若是早些结识,我那时可还尚小,难道太尉也忍心下手?”
    玉珠的确说的有道理,这便是太尉另一桩不甚开心的事情。这妇人虽然二嫁,但是之于自己,年龄还算尚小,幸而性格还算沉稳,不然可不就是如妹妹尧姝亭一般是不定性的年岁?总是要看管得严些,才能免了被京城的浪荡子们谎言巧语一时哄骗了去。
    于是便牵着她的小手,顺着搭在两船之间的宽板缓桥,自回了尧府自己的船上,等回到船舱里狠狠地亲近下这小妇人,叫她明白,如今的她可是不小了,他甚是下得了手去呢!”
    在枕榻缠绵过后,玉珠自然是说出自己的担忧,只是后悔不该多言向太尉提出任用庶族。
    “不必听那些短见识的妇人之言。就如你所言,白家的确任用了些庶族,可是他们却都是身兼副职,并不能比白水流任用的那些世子子弟们显贵。而且这些人大多是巧言令色,投机取巧之辈。官场之上,利重而合,利淡而散的事情,屡见不鲜。与其效仿白水流施展以小惠施恩牢笼人心,莫不如索性放开手脚,启用一批真正有才学之人。”
    这次测考,因为是他的谏言,所以也是由他主持,测考的题卷也由他撰写。当初在西北戍军屯田时,尧暮野倒也积累了不少农田经验,考题出的也是中肯,既有民生常识,又有治国方针的问答,而且测考甚是公平,而这批录取的考生们也个个对这位传言中的高傲清冷的世家权臣甚是钦佩,都以自己乃是太尉大人的门生而自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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