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中午时,宝符摇摇晃晃从偏殿过来,进屋站在龙床边伸着小胖手,去拽娘亲散落的秀发,玉珠睁开眼,看见一对胖宝贝正嘻嘻冲着自己笑。
    原来鲤儿也跟着表弟一起来搅闹姨母不得安睡。
    这鲤儿初离了母亲时,哭闹了好长时间,已经会说话的他,嘴里总是唤着娘娘,就算奶娘抱哄着也是不干。
    玉珠没有法子,又心疼这离了母亲的孩儿,便抱哄着鲤儿,在宫里弄了些小兔子,狗儿一类毛绒可爱的动物分散下孩童的精力。这下宝符倒是玩得舒心畅快,昨日更是学会了骑大狗来逗表哥开心。
    毕竟是小孩子的心性,时日久了,对于离开母亲的愁苦也淡了,今日的鲤儿倒是瞪着大眼,跟在宝符的身后笑得甚是开心。
    玉珠身着丝绸软袍起身将两个小宝贝抱上了床,跟这他们逗笑一阵。
    那鲤儿断奶断得晚,对于芳馨柔软的女子胸部,有着天然的好感,如今偎依在姨母的怀里,自然拱着毛茸茸的小脑袋要吃奶。
    宝符一看,顿时不干了,自己的娘亲怎么能让别的孩子如此亲近,便伸着小胖手一边推着鲤儿软嫩嫩的小脸蛋,一边学着他,急不可待地往娘亲怀里拱。
    是以尧暮野回转大殿的时候,看见的便是两只小奶狗争抢着要吃奶的盛况。
    帝王的脸顿时全黑了,撩起龙袍一个箭步便走到龙床前,拎提起了两个贪嘴的小儿开口道:“你就任着他们胡闹?”
    玉珠哪里是任着他们,实在是身子一时酸软,加之要应付两个肉滚滚的小家伙,自然是没有力气推开,如今却被这横冲进来的男人落了个“管教无方”的罪责,可真是有些六月飞雪呢。
    这时尧暮野先将那快要瘪嘴大哭的鲤儿放到了一边,然后冲着朝着自己咯咯笑的宝符道:“下次再闹你娘,便打你屁股!”
    宝符才听不懂爹爹的话,他从小到大都乖,小屁股还是清清白白,从来没有挨过打呢,虽然被爹爹拎着,可是小身子一窜一窜的,想要爹爹举高高。
    尧暮野便顺势把他高举,逗得宝符笑得小嘴像新开的花朵,而一旁的鲤儿看着也新鲜,很是艳羡,想要让姨父也举高高,可惜尧暮野却不怎么搭理他。
    连起身正在洗脸的玉珠也有些看不下去了:“我二姐去了南地,将孩儿托付给了我,你可不能苛待了他。”
    尧暮野单手将那可怜兮兮的小鲤儿抱了起来,应付差事地颠了颠,道:“看着他的眉眼越来越像他那个爹,难不成你还要叫我生出待他如亲儿的心?”
    玉珠瞪了他一眼,擦拭了脸后,便将鲤儿又抱回了怀中。
    就在这时,突然有内侍官急匆匆进来,跪在帝王道:“启禀陛下,瑞安公主……外出被劫了了。”
    瑞安是尧姝亭的封号,她嫁给了尉迟德贤自然不住在宫内,而是住在尉迟将军府内。
    战事停歇了一年,京城之内虽然不能说世道昌明,但是治安尚算良好,可是天子脚下却出了公主被劫持的事情,实在是骇人听闻,不知是哪个人生出这么奇大的胆子来,敢来捋一捋龙须。
    其实这事,也是事出有因,那尧姝亭因为与尉迟德贤生起的缘故,竟然生出了离家几日出外消散心情的念头。
    可惜梁朝的都城毕竟没有南地繁华,可以消散的去处实在是不多,所以尧姝亭便去了郊外的净味坊品尝几日素斋。
    这净味坊乃是南地流落至此的一位居士所开,风味都是南地都城正宗的味道,素斋的食材口感叫人甚是怀念旧地,所以地点虽然偏了些,却常有一些南地流落至此的贵人到此来品尝小住几日,顺便还可以泡一泡温泉。这么经营了足有两年,在京城也算是小有名气。
    尧姝亭隐匿了身份,前去品尝几次后,甚是喜欢,曾经邀请哥哥也一同前往品尝,可是因为玉珠当时一直迟迟未归,尧暮野哪里有心情去吃喝,便不能同妹妹一起微服前往。
    而尧姝亭便是在这间食坊里,大半夜的时候便被贼人入了室内劫持走了,而陪同她前去的侍卫们俱是被饮食里的迷药麻翻,然后被利落的刀法抹了脖子。
    而店主人一家却也随着被劫持的尧姝亭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尧暮野问明缘由后,那眉心都紧锁成疙瘩了,直问:“尉迟德贤呢?”
    “小将军听到消息后,便率领部下劫封了各地码头驿站,正在食坊那里搜寻贼人的踪迹呢!”
    尧暮野冷声道:“既然能沉下心潜伏在北地开了两年的店,自然也是对尧姝亭用了心思,这次劫掠计划周详,怎么可能从码头驿站逃跑,只怕是另有逃路,叫尉迟德贤回来,朕有话同他讲。”
    当尉迟德贤感到时,只一夜的功夫,这个年轻人的脸色却变得骤然难看得很。
    尧暮野冷冷地看着跪伏在地的妹婿,慢慢起身来到他面前狠狠地给了他一个嘴巴:“说,尧姝亭是因为什么跟你置气出走的?”
    尉迟德贤现在心内生着一团火,他是亲临现场了的,满屋满院的血泊,独独不见尧姝亭的踪影,此时莫说北帝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就是他自己都想狠狠地抽自己一顿。
    “亭儿不知从哪里听来的风语,说我在外面养了女人,便跟我闹……”
    听他说到这,尧暮野也大致猜出了缘由,自己妹妹的性子他是清楚的,加之当年受了白家七少扬州瘦马的刺激,对于男子养外宅一事很不能忍。
    现在骤然听闻了传闻,大约是要跟尉迟德贤闹的,而这位妹婿,又向来是话语不多之人,大约是没有将妹妹哄好,便任凭着她出府去了。
    “混账!她要出府你便由着她?难道不知这女人有时走了,便再回不来了?”
    对于这一点,北帝当真是很有切身刻骨的体会,只恨自己没有早早面授了妹夫这等大忌,以至于酿下今日这措手不及的意外。
    尉迟德贤听了皇帝的申斥,面无表情,可是那拳头却捏得紧紧地道:“我一定会救亭儿回来。”
    尧暮野猛吸了一口气,觉得关于妹夫的风言风语,也来得有些莫名其妙,大约是有心人的设计,他平静下心思,开口道:“这般大费周章的屠戮劫持,姝亭的性命应该暂时无忧,却不知劫持的贼人,准备提出什么样的要求。”
    就像尧暮野猜测的那样,就在那场食坊屠戮之夜,昏迷不醒的尧姝亭,便被裹了毯子,藏在特制小船的船舱里一路被运到了南地。
    一个裹着厚重披风的男子早早立在了船头,等着接应这特殊的货物。
    待得尧姝亭苍白的小脸从被毯里露出来时,更显得下巴尖尖,透着几分无力的惨白。那人用手指在尧姝亭的脸颊上磨蹭了几下,便将人抱起,朝着马车走了去。
    当马车一路闪着摇铃,在一座有些年头的府宅门口前停下来时,那人便将依旧昏迷不醒的姝亭包下了马车。
    可是没走几步,便听门内有人平静地问:“到哪去了?”
    在门口高挑的灯笼映照下,一个斯文男子正立在那候着。
    “大哥……”
    白七少如今也算是摆脱了当初的青涩模样,更是独当一面,身为南朝少壮派将军的中流砥柱,可是面对自家大哥时,却依然是底气不足。
    白水流慢慢踱步走了过去,撩开了遮挡女子脸的布料一看,然后轻轻地松了手,却突然一用力,冲着七弟的脸颊狠狠地抽了一嘴巴。
    “胡闹!多年苦心的潜伏,你却只掳了尧暮野的妹妹前来,便让几许的经营毁于一旦!”
    白水清硬生生挨了一嘴巴后,道:“我知大哥意在刺杀尧暮野,或者是劫掠了他的心头肉袁氏玉珠。可是这二人从来不曾出现在那食坊中。尧暮野对于他的那个女人看顾更严,根本没有可乘之机。与其让食坊成为死棋,倒不如劫掠一个过来。”
    白水流并不像苛责自己这位倚重的七弟太多,可觉得他此番胡闹太甚,皱眉道:“你不能一举拿下尧暮野,只抓了她的妹妹前来,是要再挑起南北的战火吗?”
    白七少微微一笑,眉眼里是说不吃阴沉:“当年之耻难以洗刷,请哥哥原谅我的人性,至于北地那边,我已经安排人要赎金,既然土匪行事,干南朝何事?”
    ☆、第199章
    白水流听了七弟的话,心内更气,正要出言申斥,却被身后走过来的袁熙劝住了。
    “天色不早,明日还要面圣,有什么话,留到明天面圣后再说……”
    “七弟,这尧家女虽然被你掳掠来了,还望你以礼相待,容你哥哥考量后再作打算。”
    袁熙这么说倒不是维护尧姝亭,而是怕女子一旦受辱寻死觅活反而会坏了大事。
    白七少低声跟大嫂说了声“是”后,便抱着尧姝亭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白水流看着七弟远去的背影,目光始终很是凝重:“烂泥糊不上墙,如今越发敢拿主意了,竟然敢如此擅作主张。”
    袁熙在一旁劝慰道:“此事不宜苛责于他,将圣上劝回皇宫才是要紧。”
    原来自从淑惠夫人回归南地后,皇帝便长久停留在这开江边境,而朝政尽是委托给了自己三位皇叔代为处置。
    这种明显无心朝政的慵懒自然是叫徐太后忧心不已,便命朝中肱骨大臣前往劝谏。白水流便是其中之一。
    可惜圣上一直不肯见这些劝谏的大臣,就算是一向自诩甚是了解帝王的白水流,也有没摸不清这皇帝葫芦里卖的药。
    不过幸好皇帝的任性并没有持续太久,圣上终于开口叫白卿第二日前去见他。
    是以白水流无心申斥弟弟,只准备第二日面圣,好将龙驾劝回京城。
    圣上在江岸县的住所,毫无半点帝王家的考究。推开木色上清漆的大门,脚下是青灰的石板砖,两旁种满了乡间农院寻常可见的花草,厅门处那几扇门也透着古旧,可以看到,在一旁的葡萄架下安放着两把摇椅和一个一张木质小圆桌,当面还放着未及收起来的紫砂茶具,看来方才是有人在这里品茶歇息。而一旁的高墙上则爬满了飞泻而下的紫藤萝,更给院落平添了几分恬淡的清幽。
    白水流收回打量的目光,跟随史官一起走到了院落之后,只见一个穿着青布短褂的人正赤脚弯腰在田地间锄草。
    白水流看着他宽阔的背影有些迟疑,于是试探地叫了一声皇上。
    那专心锄草的人一边抹汗一边回身望他,不是南魏的皇上又是何人?
    “水流,你来了,快,来看看朕这萝卜的长势可好?”
    白水流走过去一看,一地的青翠。那萝卜秧苗的长势倒是喜人。
    “这种田内里的门道很多,乡间的农夫多喜欢用人粪施田,而朕积攒的乃是鸡粪,入土效果更好,秧苗催发得也快……”
    南帝说起种田来如数家珍,可是白水流想到自己此事所踩的土地拌入了鸡粪,脸色顿时有些青绿,双脚顿有不适之感。
    南帝似乎也是看出了白爱卿的不适,笑了笑。举步走上田埂,然后用一旁的木桶里的水瓢舀水冲洗了一下脚后,趿拉着软底的布鞋走到了屋前,在藤椅上坐下,由侍者添水之后,便请白卿与他一起饮茶。
    白水清此时倒是可以说明来意,只说太后甚是想念龙体,规劝圣上回京。
    可是话只说了一半便被南帝打断了:“白卿可还记得,当初你我几人微服出游时,曾经一尝农趣的快乐,你我几人中,只朕最有灵性。”
    白水流当然记得,当时圣上偶然遇到了接济灾民施粥的秀女萧氏,一时间竟然一见钟情,隐匿了自己的身份与之谈情,更是陪着她一起在田间帮助当地的农户补种禾苗。
    “圣上,若是喜爱这乡间种植的乐趣,不妨会宫中开辟出几亩田地以供消遣,国不可一日无君还请圣上即刻返京,以免皇后挂念。”
    南帝饮了一口清茶,微微闭眼体会茶香余韵道:“铁壁高墙之内,哪里还剩下什么快乐?朕回想前半生,自是遵从母后之言,以国事为先,更是因为母后的出身,比其他的皇子们更要强。只是要强了半辈子,才发现,自己真正所求的不过是平民百姓一般的田园乐趣罢了……”
    白水流听出了南帝隐世的意思,不由得心内一惊,连忙道:“陛下,您怎么可以丢掉江山臣民于不顾……”
    南帝却挥手止住了他接下来要说话的话,只是简单道:“国事那边自有太后与皇叔们操劳,倒也不用担心太多,朕身染重病,想要清心寡欲静养,卿若无事,还请退下吧……”
    白水流看出圣上并不像听进言,只能无奈地拱手退出院子,可是脑子却不断在盘旋着念头,若是皇帝有意退隐,那么上位的皇子,便只能是逝去白妃的儿子,可是现在圣上将政事要由三位皇叔又是何意?难道是要传叔不传子吗?
    白卿满脑子的算计暂且不提。
    南帝饮了一杯茶后,一个人快速地走了进来,小声道:“得了确切的消息,人在白家七少那里……”
    南帝又倒了一杯茶,慢慢问道:“是白侯下的令?”
    “看情形倒不像,安插在白夫人身边的眼线说,好像是白七少一直不能释怀与尧家女的旧情,擅自做了主张……”
    南帝听了点了点头:“看来白侯还没有昏聩,可是竟然不察自己的弟弟做了这么混账的蠢事,也是失职……你且派人看紧点,若是尧家女死在了南地,只怕是要给大魏的百姓遭来无穷祸患……”
    那人听了低声领命,然后便急匆匆地转身离去了。
    有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如今他不在朝堂之上,反而将臣子们的种种看得更是清楚了。当初怎么会认定白卿是可以委以重任之人呢?作为族长,他当真是少了当年尧暮野服众的本事。既不能抑制母亲的张扬,也不能管束好庶弟的无状……
    他并不是一直在尧暮野的阴影之下,而是远远不及当年尧卿的杀伐决断啊!
    想到这,南帝微微叹了一口气,便起身去了后宅,穿过院落,入了庭院,便透过轩窗看到了那正执握针线刺绣的倩影。
    只从南归后,以前记忆里温婉和煦的萧氏却依然是悄然改变了,当看向他时,不再会露出一抹轻笑,而是平静的漠然,平日里更是不会与他多言半句。
    所以现在,大多数时候,都是他在言语:“又在缝新衣?先前给鲤儿做的那些不是还没送走吗?孩子虽然长得快,可是也不用做这么多……田地里的秧苗长得不错,过些时日就可以阴晒萝卜干了,今年要多做些,免得不够吃……”
    南帝坐在她的身旁,揽着她的腰,说了许多,可是依旧没有得到她半分的回应。
    他忍不住板正了她的身子,将她手里的不了针线放置到了一遍,然后半含着她的嘴唇慢慢地吸吮缠绵,双手也顺势渐往下……
    可是淑惠夫人却猛然将他一推说道:“妾身最近不适,不能侍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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