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伯伯一见来人,老脸先是一白,接着眼睛开始酸涩。
    少东家是跟自己的账房一起来的,见了黄伯伯,他先是慎重的一施礼道:“黄先生,家里老人叫我与您说,出了这样的事儿,您也不愿意!咱们不怪您,你也别往心里去,哎!您老也是身不由己,一把年纪了,还要受这个连累!”
    黄伯伯扶着桌子,慢慢站起来,尽量保持着自己最后的尊严。
    他默默无语的回礼,又从对方手里接过一个长盒子。
    少东家见黄伯伯接了盒子,也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还好言好语的安慰说:“您老也别怪我们,这实在是,规矩就是规矩,这两样儿……家里花了四千多贯,别的,是真是没能力了,这几年买卖不好做,别人不清楚,您还不知道么?”
    黄伯伯摸着老木盒,麻木的点头,嘴唇哆嗦着说:“是,总是……总是给东家添麻烦了……”
    少东家笑笑:“哎……这事儿闹的……”
    说完,他又冲着屋子里一施礼,转身他就走了。
    他也忙,忙搬家,忙躲祸。
    他恨自己倒霉,遇到了一家子灾星!
    这种人,他是不会从自己身上找问题的。
    黄伯伯见那人出去之后,这才身体一软,差点没跌倒。
    他儿子黄楚旭忙一把扶住自己的父亲,这一扶,黄楚旭的眼泪也掉下来了。
    黄伯伯双手颤抖的打开盒子,这盒子里,有一块鱼龙佩,一支礼簪子裹着绸缎放着,还有一张四千三百贯的赎条儿,另有两张解聘书。
    这真是……一世心血都白费了。
    黄楚旭的心里又疼,又是愤怒。
    他看看自己的大姑,又看看缩在墙脚那三位,以及这一屋子迷迷糊糊的老街坊。
    这人啊,愤怒到了极点他也就不愤怒了。
    黄楚旭取出聘书,把盒子放到自己表弟何山手里说:“阿山,你就当心疼一下你舅舅,以后……就算了吧!
    哎!就这么着吧,我爸六十多年的前程没了,养老金也没了……哎,以后有事儿,你就是找他,他还能咋办呢……就这吧!”
    坐在墙脚正给发烧的孙子换毛巾的老何太太一动不动的盘腿儿坐着。
    听到外甥这样说,她没回头的对儿子说:“阿山,给你表哥,舅舅磕头!!”
    何山慢慢跪下,咣咣咣的磕了三个响头。
    黄楚旭扶着黄伯伯就这样走了。
    还要人家父子咋办?
    没办法了!
    何明川支着伤腿,靠着墙看着前方,眼神僵直一动不动。
    邓长农斜靠在夹角,他的大腿上躺着脖子上裹着纱布,依旧在渗血的林苑春。
    彼夜,连赐坐在二楼,看着桌子上的几样失而复得的东西,心中自是百感交集。
    除了他的礼簪,玉佩,从河里捞出来的户籍证明之外,桌子上还有邓家,何家,林家的房契,另外还有那三户送来的两百贯,还有街坊集资的八十多贯。
    他清楚他的照相机,手表,钢笔大概是这辈子都回不来了。
    身外之物,没了就没了吧。
    连赐如今为难的地方不在财务,却是面前这三人,以及这三人送来的终身雇工合同。
    他要这三个白痴有何用?
    连赐看看江鸽子。
    江鸽子歪着嘴儿,斜靠在椅子上看房顶。
    一个白痴就够他难受的了,再来三个?
    他才不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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