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这一个月,他的脑袋一直在进行着高速运转,一下子这样闲下来了,他不习惯,脑子竟也缭乱起来。
    已经被丢在这里整整两个小时,因干巴巴的无事坐着心慌,就心悸的难受万分。
    连燕子便拿起桌面的两块长方形的响木叩打,唤来侍者,要了好几桶牙签,还有一张白纸,一管笔。
    他总是要给自己找点事儿做的。
    姮不历很忙,一直忙道天色渐晚,晚霞挂色,他才想起,在开诚小阁有个人正等着自己。
    一下,他顿时心里暗道,坏了!
    开诚小阁,优雅僻静,那原是某贵人常年的包间,自己竟然安排人在那边坐了这般久,这肯定是要冲撞了。
    如此,他便穿过曲廊一溜小跑着,往那头奔,人未到,小阁那边铁琵琶以及乐人的序诗却已经起了:
    “暮风卷春席,絮雪染琴床。自如梁上燕,吁吁挽孤衾……”
    小阁门口,姮不历轻轻的出了几口长气,慢慢拍拍胸口给自己壮胆。
    他是巫,衡巫,一个可以勘命断气运的衡巫。
    这屋内……有个杀气冲天,冤魂随身,一身厌劲儿的老杀神,他一身的戾气能染了西天去。
    自己当初眼瞎,一碗春竟然签了中州唯一的铁琵琶大家来做表演。
    好巧不巧,今儿这里竟然开的是一折《春戏》。
    站在小哥门口的一排保镖,用眼角瞄着姮不历,一直到他蹲在屋角种了七八朵蘑菇,蹭到了淫段子过了,他才扶着墙站起来,一脸狰狞的掀了帘子进了小阁。
    小阁内,戏台上一位青年民艺家的表情也是狰狞的。
    他自打签了一碗春的约,算是倒了大暑赴宴的尘灰霉气。
    整整三月,观众就一个老头儿。
    一个古怪的,周身都是低气压的神经病老头儿。
    这老头人来了,他还不是好好听曲看戏,他尽点一些传统的跟艺术不搭边儿的糟粕淫曲儿。
    每次自己来唱了,他都做不到基本的尊重。
    他次次都找一块黑布,蒙着眼睛,一坐两个小时,自己每次就仿若对着空气呻吟一般。
    这种滋味……
    看在一场八十贯出场费的份儿上,他也就忍了。
    今晚,他本是高兴的,因为,看客多了一位,这位长相俊俏,生的一副连城美壁般的宝色。
    三个月了,他的出现,简直是挽救了他的艺术之心。
    他原是高兴的,呸!
    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卖力的唱了两折曲儿了,他就托着脑袋,对着烛光在那边,一把,一把的的玩牙签儿……
    铁琵琶轻微的错了两节,姮不历轻手轻脚的来到连燕子面前。
    他人一到,一看连燕子,却是呆了。
    他伸出指头,双手有些颤抖的说:“你……你你……你你你你……”
    连燕子比了个嘘的姿势。
    他如今已然成巫,平常人看不到,却瞒不过衡巫的。
    他刚要说话。
    戏台那头,却有人忽然说了一句:“错了!”
    那乐者住了琵琶,小心翼翼的赔罪:“对不住,哪儿错了?”
    那老头儿拍拍桌子,张张嘴,半天儿他喃喃自语一般到:“蚂蝗,入了极乐国那段,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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