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铮封摸了摸唇角,等着看两个少女间的对决。他伸手朝天一指,苍鹰锐利的叫了一声,振翅翱翔于空,盘旋在行宫之上。
    听到了苍鹰的叫声,阮清微刚迈进房中的脚步顿了顿,她心中一凌,若无其事的继续向前走,忽然看到了桌上放着的一把剑。
    剑身玄铁而铸,刻着逼真的兰竹暗纹,简约精致。
    慕径偲拿起长剑递给她,认真的道:“你看这把剑如何。”
    阮清微有些茫然,随手接过剑,被它的重量惊了惊,握在掌中时,猛生一种无法驾驭之感,它好像有强劲的生命力,掌控它,或被它震慑。这把剑真妙,是她见过最好的宝剑。
    她问:“这把剑怎么了?”
    慕径偲定睛看她,问:“看它可算得上宝剑?”
    阮清微挑眉,道:“当然算。”
    慕径偲道:“用它舞剑试试?”
    阮清微恍然明白了什么,笑道:“它应该是万年难逢的宝剑。”
    “真的?”
    “当然。”
    “喜欢吗?”
    阮清微笑着眨眨眼。
    “这是我师傅所赠,我珍藏了多年,”慕径偲正色的道:“今日起,归你了。”
    阮清微一怔。
    慕径偲笃定的道:“你想要的任何东西,我都能给你更好的。就算是给不了你更好的,也能把我有的最好的给你。”
    阮清微心中一颤,带有歉意道:“我……”
    她欲言又止。
    他很专注在听。
    半晌,她耸耸肩,道:“我知,我懂。”
    慕径偲温柔的凝视着她,“谢谢你知,谢谢你懂。”
    阮清微挑眉,打开酒葫芦连饮数口酒,深吸口气,诚恳的道:“如果我对待别人的方式,惹得你不愉快了,我向你道歉。”
    慕径偲抿嘴一笑,“怎么道歉?”
    阮清微目光闪烁,咬了下唇,迅速的攀着他的脖子,飞快在他的唇上吻了一下。她的唇刚移开,便觉腰际一紧,他的臂弯已圈住了她。
    慕径偲把她往怀里拥着,低低轻道:“我接受你的道歉,但是,你何错之有?”
    “我……”阮清微呼吸着他的呼吸,面色顿时绯红,她努力稳着气息,道:“我错在使你不愉快了。”
    “我是不愉快。”慕径偲与她四目相对,“我的不愉快只在于,我只能旁观你的心绪起伏不定。”
    阮清微的心隐隐的疼,她以为她隐藏得很好,还是都被他看在眼里,即使能骗得过所有人,也骗不过他,他太观察入微。她慢慢的笑道:“有时候,能旁观,也是一种福气。”
    “是吗?”
    “当然。”
    慕径偲极为认真的问:“需要我做什么?”
    阮清微反问:“你什么都愿意做?”
    慕径偲捧着她的脸,坚定的道:“我愿意做所有你需要我做的事。”
    阮清微的鼻子一酸,猛得想要别过头,他偏不让,她眼睛里瞬间流出的泪,被他看得一清二楚。她用力的闭上眼睛,体会着内心的强烈触动。她精心修建多年的心坝,坚固至极,却被他用柔软瓦解。
    她知道他在说出这句话时意味着什么,他一直平静安祥的活着,知道周遭的险恶与丑陋,始终能洁身正心。他从不轻诺,他却愿意为了她,做所有事。他把对于一个人极为重要的名声,交诸给了她。
    难道他就不怕她让他做丧尽天良的事吗?
    还是他知道,她绝非险恶之人无险恶之心?
    慕径偲深深的吻着她的额头,把她紧拥在怀,轻抚着她的背,只希望她能把她所背负的,分一些给他。他能感觉到,有无形的笨重之物压着她,压得她快喘不过气了,压得她把自己逼成了无坚不摧。
    阮清微安静的依偎在他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良久,待脸上的泪痕干了,她才轻道:“我需要你做的事只有一件。”
    慕径偲在听着。
    阮清微很确切的道:“继续旁观。”
    慕径偲皱起了眉。
    “有些事,必须是我亲自处理。”阮清微轻松的笑道:“你毋庸置疑,我能处理得好。”
    慕径偲不语。
    阮清微抬头瞧他,眨眨眼,“好吗?”
    慕径偲不语。
    阮清微咬着唇,她觉得他能懂得她的。
    过了片刻,慕径偲说话了,道:“我们该用午膳了。”
    “好。”阮清微站稳了身子,把宝剑还给他,道:“你帮我珍藏着。”
    “不考虑用它?”
    “我从不随身带着武器,因为随处都有武器可用。”
    慕径偲抿嘴一笑,“更何况,最好的武器,从来不是能被别人轻易看到的。”
    阮清微嫣然笑道:“是。”
    就在这时,房外传来青苔的声音,禀道:“珺瑶公主派人前来,请阮管家到阁楼用午膳。”
    慕径偲道:“就说阮管家与我在用午膳。”
    侍女们把午膳摆上了桌,他们相邻而坐,满桌全是她喜欢吃的。
    用过膳后,他们坐在院中,他教她弈棋。
    青苔又禀道:“珺瑶公主派人前来,请阮管家到阁楼,和庄文妃娘娘一起品尝从大越国带来的点心。”
    慕径偲头也不抬的道:“此类事不必再通报。”
    阮清微挑眉,道:“庄文妃跟她在一起,你不担心?”
    慕径偲道:“担心庄文妃再犯愚蠢的事?”
    阮清微笑道:“一个人会愚蠢一次,就会愚蠢多次。”
    慕径偲平静的道:“不用担心。”
    他们把在太子府的悠闲时光,挪到了行宫里。这几日,都风平浪静,没有刺客行刺,没有横出事端。
    转眼就到了九月九日,大喜吉日,大慕国的二皇子慕玄懿迎娶大越国的珺遥公主。
    清晨,吉时一到,华贵无比的喜轿从行宫抬出,一路喜庆洋洋的抬往二皇子府。
    ☆、第四四章
    大喜之日,整个京城喜气洋洋热闹非凡。大街小巷飘荡着朱纱红缎,珺瑶公主的嫁妆丰盛至极,绵延数百里,绕了大半个京城,到了正午才抵达二皇子府,全城的百姓都惊赞于这百里红妆。
    名门望族和官员们都要聊表心意,纷纷从四面八方涌向二皇子府贺喜,车水马龙,通往二皇子府外的路已被马车堵塞得水泄不通。
    阮清微站在太子府的至高点上眺望良久,她衣衫猎猎,目光清亮,望着柳家暴露出的树大根深,不禁笑了笑。
    低眉间,瞧见慕径偲寻她而来,她饮了口酒,翩然跃下,如轻风一般,稳稳的落在了他的面前。
    慕径偲见她换上了他为她挑选的一袭薄荷绿裙裳,温言道:“准备好了一起去喝喜酒?”
    “还差一点。”说着,阮清微从袖中取出面纱戴上,只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双明净的眼睛。
    慕径偲抿嘴一笑,知道她这样做,是以免被她曾登门过的官员们认出。虽说她常常像是悠然自得,可随心所欲,而她则总为他考虑,绝不会为他惹麻烦,懂事到让他疼爱不已。
    他们乘上马车后,他笑问道:“近些日,怎不见你去登门各府?”
    阮清微轻哼道:“因为,近些日不愁温饱。”
    慕径偲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顺手摘去了她的面纱,迎上她愕然的眸子,他认真的道:“该是他们见了你,回避起来才是。”
    阮清微从他手里拿过面纱,再次戴上,道:“他们只会恼羞成怒,迁怒于你。”
    慕径偲再次摘下了她的面纱,揉成一团握在掌中,道:“那就让他们迁怒于我。”
    阮清微挑眉。
    慕径偲学着她挑了挑眉,“有你在呢,我不怕。”
    阮清微拧眉。
    慕径偲冲她眨眨眼,“我以你为荣。”
    阮清微咬着唇瞪了他一眼,低声道:“不可儿戏。”
    “怎么儿戏了?”慕径偲定睛瞧她,“我就是要让你正大光明跟我在一起,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心仪之人。无论是以前还是以后,你所做的任何事,我们一起承担。”
    阮清微撇撇嘴,“你就不管我是否愿意?”
    “不管。”
    阮清微怔了怔。
    “谢谢你成全了我的一厢情愿。”
    阮清微哼道:“一意孤行。”
    慕径偲脉脉的凝视着她,道:“最坏的下场,也好过错失你。”
    阮清微的心中一悸。
    慕径偲将面纱给她,道:“如果戴着它能让你自在,但戴无妨。如果只是为我着想,我不需要你为我隐藏自己一丝一毫。”
    阮清微不语,默默的戴上了面纱,他越是待她无所畏惧,她越要替他着想。
    慕径偲隐隐一叹,何时她才能走出自己作的茧,做到真的洒脱?
    马车穿过拥挤的街巷,停在了二皇子府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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