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却也没有那么狼藉,只两个枕头零落的躺在地上,可能扔过来时碰到了圆木凳,滚了两周,被桌脚挡住了。一床棉被在里圆拱木框架子不远的地方。
    李梓瑶紧紧团在被子里缩成一团,露出的小脸红扑扑的,看上去有异色。
    墨竹一声惊呼上前去探李梓瑶的额头,热的烫手。
    她赶紧跑了出去,着急的哪还有半点往日稳重的样子。
    “公公,公公,王妃怕是发热了!”
    福安也是一愣,“啊!这……赶紧唤个人去请大夫来,我去禀告王爷。”
    这下一扫来时的颓态,步子间也利落了。
    赶到书房,却没见着人影子,“王爷呢?王爷打哪去了!”
    “东宫来人,说是请王爷去一趟。”在门口守着的那人回道。
    “唉!早不请晚不请偏偏这个时候请,可真是够搓磨人的。”
    王爷走了,王妃病着,这府里哪还有个当家的人呐!
    *****
    “不知皇兄唤我来所谓何事?”今天一早便接到太子派人的传话,齐灏自幼便遵他敬他,虽则因他受了母亲的苛责,但在那孤寂冷漠的童年里,只有他对自己真心以待。
    太子早熟,在齐灏还是懵懂小儿时,他便已然如小大人一般的存在,齐灏受了委屈,他就来抚慰;齐灏犯了错,他便悉心教导,从来都是仔细周到,无微不至的。
    哪怕在齐灏最乖张叛逆时,谁人都管不住,只听太子的。
    因着这一有传唤,他便不停歇的赶来了。
    比起太子的体弱多病,他要强健太多了,尽管如此,太子见他一身单薄的跨入正厅仍忍不住皱了那清俊的眉。
    “总是穿这般单薄,若是病了可该你受的。”
    齐灏不当回事,走到雕花桃木椅前提袍摆双腿分立而坐。
    “不妨事儿。”
    太子咂了口清茶方又说道:“今岁这个年过的不顺坦,事儿是一出又一出的。”
    刚端起的杯子又搁下,齐灏皱眉,冷哼一声,终是没说话。
    茶盖儿还附在嘴边,太子声音放的极弱,像是从杯子里溢出来的:“周贵妃有孕了。”
    齐灏眉间一动,浓密的睫毛下压,眼里犯出冷光,许是还有些不大确定:“你说什么?”
    太子搁下杯子,手下虽轻,可触到桌子仍传来了声脆响,在这阵静默中清晰可文,仿佛敲在心间。
    “你没听错。”太子启唇回道,声音仍是往日的温尔,却失了暖意。
    两人沉默了,只需一瞬,便可想到周贵妃有孕将带来什么后果。
    齐灏一声嗤笑划破沉寂,“能不能生的出来还不一定呢,这么紧张做甚。”
    太子长叹:“不管如何,这局势要变了。”他话峰一转,“为兄担心四弟怕是不能在京都过完一个整年了。”
    第27章 回不回?
    不能过完一个整年?
    面上不显,齐灏心里却是一惊。低头细思,年前由于婚事,他在兵部的职权暂且由侍郎代理,那两人皆是心思缜密的,凡遇到重大事务,皆会前来禀报。
    近来比较紧张的事该数那一件了,齐灏约莫着心里有了想法,只是不知此事是否为太子所言,他抬起头来看向太子,微微下压的眉头显示出内心的凝重:“皇兄但说无妨。”
    太子抬手,挥退左右两边侍从,待他们出了房门后方才说道:“四弟可还记得去年十月皇粮在韩江被劫一事。”
    果然不出齐灏所料,说的就是这事,心下了然,他点了点头。自然不会不会忘记,此事他亲自过手,经由兵部商议,得出意见后呈递奏章上去,不料却被搁置,他微扯嘴角,掀了个冷笑。是周佐期那厮从中做鬼。
    周佐期便是正承盛宠的周贵妃的兄长,如今在皇上面前很是得脸,就连太子都不得不顾忌两分。于朝堂之中混的也是风声水起,现任淮州节度使张浩便是他的人。
    齐灏靠向背椅,不咸不淡接道:“嗯,不过一个半月,周佐期便向父皇交了差,对张浩好更是大加封赏。”
    太子听了这话,眼皮微垂,别过脸去,更添愁容,道:“明面上是过去了,实际上父皇不过是被他糊弄了。”说到这儿愤懑起来,平日里白的有些病态的脸此时漾起微红。
    齐灏自知此事没那么简单,婚期里较忙的几天便跟此事有关,他封地在淮南,对此要比太子上心,更何况现任节度使并非他的人。
    只是当时没跟太子提及,现在自然一不会说出来,齐灏沉默不语,太子便接着道:“汤勇及其众党在韩江劫来往商船已有些年岁,扬州大都督府一直没能将其剿灭,这次因劫皇粮事关重大,才不得不上报朝廷。张浩畏惧因此事革职,便贿赂了周佐期将此事揽过去,他若能处理的了,又怎会平白让汤勇折腾许久,为了复命,便胡乱拷打囚禁百姓,当作自己讨伐的功劳。”
    明明早已知晓,再听一次还是忍不住愤怒,齐灏眼里越发阴翳。
    “昨日里紧急传报,汤勇聚集了被逼迫百姓数千,占地为寇,愈发猖狂。这次父皇必会派兵围剿,为防周佐期那厮再从中作梗,为兄打算让你亲自过去。一方面,去年年前你刚从西北部边境凯旋而归,有作战经验,对付那等小贼自是不在话下,另一方,周佐期自淮南发际,现在定然还有一股势力在那里,你此次去了,最好断了他与淮南的联系,张浩在那个位置上坐不稳了......”他刻意停顿了下,看着齐灏敲敲桌子,又接着道:“那个位置本该是你的,待此事了结,皇兄便亲自向父皇为你请命。”
    当今圣上昏庸,心不在朝堂,早年便没有什么作为,愈到中年愈加贪恋美色,只顾玩乐后宫,不思前庭。而周佐期因着周贵妃受宠,又善阿谀奉承,千方百计笼络了不少权臣,早在京里站稳了脚。其精于运算,为圣上所觉,不久升迁为度支员外郎,兼侍御史,更令人想不到的是此人竟一年内身兼数十职,一跃成为朝廷重臣。
    周佐期需借尚书令孙怡的势上爬,而因着周佐期是皇亲国戚,孙怡也对其多加拉拢,两人相互勾结,早已成朝廷一大势力。朝堂之上分清浊流相对,拥护太子的多为清流,周佐期与孙怡一派迟早会成为太子的威胁,哪怕不成威胁,以周佐期的本性,中央早被其搅的乌烟瘴气,此人就是朝廷中的毒瘤,是不得不拔的存在。
    近日又诊出周贵妃有孕,若真生出个小皇子来,可真要变天了,难怪连一向稳重的太子也紧张起来。
    想在京都里动周佐期太难了,若真让齐灏在淮南查出来什么搁到圣上面前,以周佐期犯的那些事儿,不死也得掉成皮儿。怪不得这事儿非要齐灏去做。
    齐灏心下了然,只是,他眼里闪过一丝犹疑,“可是父皇现在只听周佐期的,周佐期定是不愿我去淮南的。”
    开国以来淮南节度使皆由亲王担任,和王爷辞世后,便由当时还是青启节度使的孙怡补了这一职,待齐灏封王,本该接手,却遭周佐期所阻,如今也只落了名号和部分租子。
    “无需担心,明日早朝时还请四弟请命,我、舅舅、卫国公、魏大人及部分大臣说话还是有分量的,你是打着除贼的名义为国尽忠,父皇怎么会驳了你,放心吧,必然不成问题。”说吧他又是一声叹气,“只可惜我不能远行,否则真恨不得亲自去了,唉,如今也只有四弟可以相托了。”
    既是太子的请求,齐灏怎会推迟,他本就有此意,若不是婚事,年前消息传来时他就想去了,倒是平白让那些百姓受了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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