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梓瑶摆了摆手,“没事儿,反正平日里闲来无事的,当是消遣呗。”
    齐灏轻轻“嗯。”面上无多大波动,但手里却仔细了很多,连同那本册子,都收了起来。
    听他没说什么转身去搁置东,李梓瑶心下有些遗憾,毕竟做的不容易,本想看看他感动的样子的,唉,齐灏那性子,就是感动了估计也不会表现出来吧。
    齐灏此时是背向李梓瑶的,他的东西都在书房,这里没什么要收拾,只这两样,先放在这间屋子的小柜子上。
    仍是早上那身雪白的直襟长袍,垂感极佳,腰束白祥云宽腰带,一只墨玉古朴沉郁。此刻正弯着身,精瘦而苍劲,可走近看,他还是第一见到的那个淡漠肆意的少年。
    李梓瑶收回了视线,刚刚那样一闹,被子都被自己翻乱了,她慢慢将其又整理好,手指偶尔触到绿色绣线旁的绵绸上,划过一丝凉意。抖了下被子,她漫不经心的启唇:“齐灏,你明早走的时候别忘记喊我啊,多早都该起来送送你的。”
    书里面他每次离开时都不曾唤醒甄夕络,对他们两人来说,分别确实是件痛苦的事情,不曾相送,反而少了些不舍。可她不一样,她和齐灏间没有那样浓烈的感情,虽然离别总会带来伤感,然而比起悄无所觉中一个人的离开带来的若有所思,她觉得自己更能接受的是别人的背影。
    连刚刚看的书一同整理好,有序的放在柜子里,听了她这句,顺口接到:“不用,我走的太早,你也起不来,不用你送,好好休息把病养好了就行。”
    这话她听着顺当,躺在被窝里扬了扬唇。
    “如果有事我就给你写信,但凡你腾出空来,可要给我写回信。”突然想到好多小说男主角给女主觉得回信就一句话,她又说道:“必须写满两页,不然......”她的话停在这里,尾音里有一股威胁之意。
    齐灏挑眉:“不然什么?”他倒有点好奇,筹码不够自己可写不到两页字。
    “不然还能怎样,自然是你怕什么来什么咯。”
    又觉得没意思,她跟齐灏的亲密度还开不了类似于不让你进房的玩笑。
    *****
    齐灏确实没喊她,可她还是起来了。
    无论是谁,她也不会让对方孤单的离开。
    第33章 长乐
    打齐灏走后,长乐常来府里先做,许是他安排的,许是长乐本就闲来无事,和李梓瑶也算合拍,便找她来解闷。不管如何,有长乐在,这个年过的也算不得清冷。比起李梓瑶来,长乐的消息要闭塞许多,加之她描述的有趣儿,时常把长乐逗的乐不可支,两人越发亲近。
    外头冷,正晌午还好些,便差人搬了椅子往太阳地儿一坐,磕着葵花籽,能唠到阳光没一点儿热气儿才回屋去。
    “这几日你倒越发懒散了,婚前见你,哪一次不拾掇的光鲜亮丽。”看着李梓瑶素衣素服,身上的金银之物也摘了不少,只那修长秀美的脖颈还留个银制细链子点缀,虽施了淡妆,然一袭青丝披肩,无多少发簪钗子修饰,若不是磕着葵花籽,倒仙气极了。
    不过这样也好,瞧着闲散烂漫。
    “光鲜亮丽有什么用,到头来折腾的还是自己……”她说着剥开一颗来,填到嘴里,随意将壳子放在边儿,眼也没抬回道。确实不如一场病来的有用,虽是祸一场,但好歹两人回了回温,不至于让他还没过了这次冷战就走,否则等十个月不见上一面的话,那可就真的完了,毕竟甄夕络的事儿没有完全解决。
    “嗯?声儿那么小,都听不见你说了什么。”
    李梓瑶随即摇了摇头,“没说什么,就是这样才舒适呢,懒得摆弄。”两人虽亲近起来,但这种不光彩的家事还不至于抖落到长乐面前说与她听。
    “舒适是舒适了,但总归是不合规矩的,出了卧房门哪能不盘妇人髻?”
    最不喜她人这番论调,穷讲究这些个繁琐的规矩辖制人,可到底是要入乡随俗的,她敷衍:“这不是见的自家人吗。”又剥了颗,漫不经心的样子,不曾染甲,看她们晶莹玉润,在太阳下透着光泽,心下越发平和,不像往日那般浮躁。齐灏刚走时还有种空落落的不踏实感,这两天习惯了,不再去操心那些有的没的,反倒舒坦。李梓瑶移了话题,“听说宫里头那位娘娘是有了?”
    见长乐变了脸,有些似笑非笑,“可不是,三个月了,偌大个永和宫专供她一人居,打从消息传出那天起,前前后后让御卫围了个结实,旁人想跨进去一步不得,御医们随时侯着,生怕有了闪失,更别提膳食了,可着整个宫里就剩这一个贵人了。”她说的不忿,倒也是,皇家的事儿便没有小事儿,更别提周贵妃这一派势力与皇后相冲,而长乐又是皇后嫡出,自是不能看她做大,皇上正直盛年,若这是个龙子,将来怕是要翻天覆地了。
    周贵妃独宠果然不虚,这样给帝王护着,想插只手进去何其难,齐灏虽心中有人,却不像这般多情,自是料不到他父皇能下大力气去护着周贵妃的,倘若他知道,便不会轻易说出那句“能不能生下来还不一定。”的话来了。即便是太子,着急也是没法子的。
    李梓瑶却知道周贵妃是有一子的,可惜了,哪怕受天底下最尊贵的人护着,也是个承不住福气的,没几个月便去了。她不愿与长乐深谈此事,一来是她已知结果,不好奇过程;更重要的是,猝不及防的一把狗粮让她这个没着落的听起来着实酸的慌。
    “父皇人到中年,又得一血脉难免兴奋。”便这样顺口接一句过去。长乐可不认同,当即拍案,“整个宫里有这殊荣的独她一份,那李婕妤也怀了身孕,得见几回天颜?”她四皇兄也是太子身边的人,本以为四皇嫂该是和她一样气愤的,谁知看她并不上心,不免更加气恼。
    所以你应该感到高兴,你父皇哪怕是再宠着周贵妃,好歹也有旁人承了雨露,齐灏可没继承了他这点,书里说的甄夕络独宠可是彻彻底底的独宠。
    听出她话里的恼意,李梓瑶也不在意,能管的人去管,管不了的人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她和长乐都是那个管不了的,这么在意有什么用,更别提她一个该出嫁的公主,命运都握在皇后手里,连自己的婚事都做不得主,还去操那份闲心,徒增烦恼。
    李梓瑶拂袖为她斟一盏清茶,“消消气。”江南西道宣州传来的祈红,以香气芬芳馥郁,茶叶浓醇鲜爽,条索细紧匀齐闻名,汤色红艳明亮,滋味甘鲜醇厚,叶底红亮,春冬季饮最适女子引用,保暖驱寒。
    许是觉察到自己的失态,长乐接过后掩饰性浅啜,低下头来时,李梓瑶恰注意到她发间的金簪,簪身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彩凤,簪头一朵雪莲悄然绽放,还有一个莲花子似的吊坠,她来过几次,这个还是头次见到,李梓瑶本就对这些敏感,不由赞道:“宫里的东西果然精致,看这做工,凤有凤的鲜活,莲有莲的□□,哪是旁的地方能比的。”
    长乐一下子意识到了这是在夸自己的簪子,嘴控制不住向上扬,“当真好看?”一副少女的期翼,李梓瑶点头,长乐的笑咧开了,又道:“皇嫂可说错了,这可不是宫中之物。”待还要说,却似乎又有些羞恼,便低下头去,不再言语,似有隐情。
    李梓瑶看出端倪,这双颊泛红,满眼含春的样子,可不就像是怀春少女吗?
    “你不说我也知道……”她眨了眼,端起茶盏放到唇边,眼睛望向别处,气定神闲的说道,故意停顿在这儿,仿佛要吊长乐的味口。谁知长乐却是一慌,“皇嫂……知道什么?”紧盯着李梓瑶。
    知这里人要保守些,自己如此暗示长乐,难免长乐会慌张。
    李梓瑶对她过度的反应便没往别处想,只回道:“咱俩年龄相当,可我毕竟是你嫂子,你若是心仪哪家公子,不妨说与我听,帮你参考参考也好,你在宫中,诸事不变,不抵我在宫外,能帮你打听打听。”不管如何,李梓瑶不会害长乐的,叫她早些了解清楚也是对她好,李梓瑶没有私心,若等皇后娘娘考量,里面掺杂的成分就多了,反而不定是对长乐好的。
    长乐盯了李梓瑶好大一会儿,眼里情绪流转,最后趋于稳定,悄悄呼了口气,勉强道:“你想什么呢,这簪子虽不是宫中之物,却也是我自己挑选的,并非他人相送,又哪里来的心上人。”
    知她不愿意讲真话,李梓瑶不好追问,恰巧有侍女领着个婆子迈着小碎步过来,在两人停下。
    李梓瑶见了,马上站起身来迎,竟是母亲身边的董嬷嬷,“哎,嬷嬷怎么来了?”那婆子行礼,被李梓瑶扶起,母亲还是头一次遣人来,不知所谓何事,看董嬷嬷满脸笑意,李梓瑶也高兴,这个新年里,可算头一次见喜事儿了。
    “夫人遣老奴来给王妃说一声,三少爷升迁了,现在礼部任职。”人虽上了年纪,说话时还神采奕奕的,脸上的褶皱里都是慈爱,她是看着母亲长大,又是看着她们兄妹几个长大的,李梓瑶对她很是亲近。
    “可是真的?”李梓瑶回头看向长乐,发现长乐也满脸笑意,又跟董嬷嬷说:“我这个哥哥整日里胡闹,我想他是不会对那些事儿感兴趣的,没想到他竟从了文职,想来娘亲该是高兴的不得了。”
    “可不是,夫人一得到信儿立马跟老奴说:‘快,这事儿还得请嬷嬷亲自去趟给王妃传个话,她与老三素来亲厚,知自己哥哥有出息了,不定多高兴呢。’”董嬷嬷学的有趣儿,把几个小姑娘都逗乐了。
    “看我,说半天光顾着乐了,嬷嬷打那边过来也该累了,墨竹,快给嬷嬷搬个椅子来坐下歇歇。”董嬷嬷却连忙摆手推辞,“不需麻烦了,老奴就不坐了,来给您传个信儿就得走了,夫人那边离不得人,得赶紧回去伺候着。”
    “这……”墨竹有些为难,看向李梓瑶。
    公主还在,她就是有心跟董嬷嬷了解下家里的现状,也不方便,便没留她,遣墨笙将人送走。
    初三那天齐灏离开,不曾回去省亲,还是母亲过来陪的她,后日就元宵了,说什么也得回家看看的。李梓瑶打定主意,躺回椅子里,好不惬意。
    那边长乐有些坐不住,不知怎的,刚刚还沉重的不行,这会儿倒乐开了,见李梓瑶假寐,有些犹豫,绞了绞手指头,还是忍不住说:“好久不曾去逛过,年后正是热闹,且今儿天好,咱们上街去吧,到茶坊里坐坐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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