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边的宫女低着头,小声提醒道:“夫人,这位是凝香长公主。”
    “凝香长公主?”少女瞬间瞪大了双眼,叽里咕噜说了一段话后,便又变回汉话道:“原来你就是王兄说的哪位凝香长公主啊?我王兄回到匈奴后,可一直对你念念不忘呢!”
    上官浅韵之前是不知道这名娇纵的少女是谁,可此时却知道了,她是穆齐儿的妹妹,匈奴今年送来的和亲公主——乌娜。
    乌娜刚才是在惩罚一些下人,也冲撞了这位尊贵的长公主,可此时她眨着眼睛看人时,却很是天真无邪,一丝娇纵之气也没了。
    上官浅韵进宫是来给她皇祖母问安的,可不是来被这位乌娜公主盘问的。
    乌娜见上官浅韵不理她走了过去,她有些不高兴,手里本来是用来惩罚下人的鞭子,此时却甩向了上官浅韵的后背。
    持珠手中的剑已出鞘,在削断了那长鞭后,瞬移到了乌娜的身边,剑架在了乌娜的脖子上。
    乌娜脖子上被架着一把锋利的剑,她面上也没有露出丝毫的惊恐之色,而是很平静的高傲道:“凝香长公主,我可是和亲公主,你要是杀了我,可是会引发两国战争的。这样的一项大罪名,我想你是承担不起的吧?”
    “的确承担不起。”上官浅韵背对着乌娜,声音诡异般的平静道:“乌娜公主,你王兄对你提起过我的容貌,却不曾告诉你,我的脾气很不好吧?飞鸢,拿出你的看家本事,好好在乌娜公主的脸上,刻画一朵带刺的蔷薇,想必一定会很漂亮。”
    “是,公主。”飞鸢微笑领命,转身走回去,手里多了把锋利的匕首,来到乌娜身边,她轻轻柔柔在乌娜脸上比划着,好似在想着如何雕刻出一朵美丽的带刺蔷薇。
    乌娜这下子惊恐害怕慌了,她垂眸望着在她面前比划的匕首,颤声道:“凝香长公主,我不过是和你……和你开个玩笑罢了,你何必拿来当真呢?”
    “我这人,最不喜欢别人和我开玩笑。”上官浅韵依旧背对着乌娜,唇边含着一抹温和淡笑,可说出的话,却冰冷刺骨:“你们这些人,也是宫里的老人了,怎么连个规矩都没教好乌娜公主?当真是该罚!”
    “长公主饶命,饶命!”她们可是听说过的,听说这位长公主曾提剑亲手杀过人,杀的便是当她路之人。
    乌娜虽然很气愤上官浅韵如此嚣张,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只能忍气吞声低头道:“长公主,招惹您是我的不对,我在这里给您道歉,请您高抬贵手放过我这一次吧。”
    “汉话说的不错,就是中原宫廷的规矩,还需好好学学。”上官浅韵抬手让持珠放了乌娜,而她一直不曾回头,迈着端庄的步子离开。
    持珠收剑回鞘,与飞鸢一起随在其后。
    乌娜抬手抚摸着她完好无损的脖子,心有余悸,这位长公主未免也太嚣张了些,她回头就要找上官羿告状,定然要让上官羿给她撑腰,好好收拾下这位什么可恶的长公主。
    那两位姑姑可是吓坏了,当送走上官浅韵后,其中一人便撞着胆子说道:“夫人,长公主的身份很特别,她背后不止有展大将军,还有太皇太后,就连皇上……也很敬爱他这位唯一的姐姐。”
    “唯一的姐姐?”乌娜的确是忘了,这位凝香长公主可是承天国唯一的嫡出长公主,生来便是尊贵无比,高人一等。
    而上官浅韵此时已走远,路上她淡淡吩咐道:“去查一下乌娜的底细,看她除了是位和亲公主,还有没有别的身份。”
    “是!”持珠面无表情应了声,回头她自会去查清楚这位乌娜公主。
    飞鸢在一旁细心道:“公主,乌娜的手腕内测有纹身,是一种接近肉色的古怪花纹。”
    “肉色的纹身?”上官浅韵脚下不曾停顿一下,可眉头却已皱起道:“等回去后,把那花纹画下来。”
    “是。”飞鸢应了声,便低眉顺眼的亦步亦趋跟着。
    永寿殿
    太皇太后今儿倒是清闲,正晒太阳逗毛毛玩儿。
    毛毛很喜欢亲近太皇太后,那怕它在宫里没朋友,可太皇太后却极其的疼爱它,它第一次这样毫无防备的依赖一个人类。
    上官浅韵到来时,便被毛毛先发现了。
    毛毛也喜欢上官浅韵,这人身上的香气很好闻,它喜欢这香气。
    上官浅韵低头瞧着拉她衣袖的毛毛,她微微一笑,举步向着她皇祖母走去。
    毛毛一路上抓着上官浅韵的衣袖,如个小人儿般用两条腿走路。
    上官浅韵带着毛毛走到她皇祖母身边坐下来,对于这个卧倒在怀里的小猴子,她自桌上盘中拿一个苹果,送到它手里,才抬头看向她皇祖母笑说道:“皇祖母今儿可真是难得的清闲,前段日子可累着您老人家了。”
    “儿孙多了也是罪孽,哀家这老婆子,可要把心都操碎了。”太皇太后一想到上官翠画的事,再想想如今后宫的明争暗斗,她老人家就头疼的皱眉头,真的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上官浅韵知道她皇祖母想念上官翎,可上官翎毕竟已是山都封地之王,他若是频繁进宫请安,必然会造人嫉恨。
    太皇太后瞧她难得进宫一趟,也不想去与她说那些烦人之事,只是握着她的手慈爱笑问:“两个孩子都还好吗?你身子弱,便就不要自己喂养孩子了,大将军府又不是养不起几个奶娘。”
    “也还好,因为头回当母亲,我稀罕着呢,自然想自己喂养孩子。”上官浅韵笑着说,那眼中满满是母爱的温柔。
    太皇太后望着她,也想起自己头回当母亲,可不稀罕孩子的紧吗?
    上官浅韵今次入宫本就不为唠家常,而是有件很重要的事与她皇祖母说,可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她便过去搀扶起她皇祖母笑说道:“孙儿可怕自己会晒黑了,皇祖母,咱们还是屋里说话吧。”
    “你哟,何时也这般爱美了?当真是女为悦己者容。”太皇太后取笑着她,便随她一起进了殿内。
    慈姑挥退了所有伺候的人,她在门口守着,毛毛倒是趁空隙溜了进去。
    上官浅韵搀扶太皇太后上了阶陛,来到棚足长案后的锦垫坐下来,她才说明来意道:“唐氏近来似发生了些事,表哥已经接到消息,明日便要带着表姐回去了。而九舅舅却已早带着琼儿回去,可见事情出的还不小呢!”
    太皇太后听后沉思道:“唐氏一族一直不曾安宁过,不过依你所言,这次的事,可能还真出的不小。”
    上官浅韵有余了下,本想把凤王令的事说给她皇祖母听,可又怕宫中人多眼杂会隔墙有耳,故而,只能欲言又止。
    太皇太后也不问她刚才想说什么,只是对她交代道:“这几日好好在府里看顾孩子,外面的事就不要去管了。还有就是,唐氏的事你不能掺和进去,毕竟小展是那样的身份,你得顾着他些。”
    “孙儿记住了,皇祖母放心,孙儿只会当个各扫门前雪的人,绝不会多事的去管他人瓦上霜。”上官浅韵隐隐觉得,唐氏的大动乱,一是因为她用凤引军杀了龙家的人,二便是唐晏当年被上官翠画带回来的事,其中有着一个极大的阴谋。
    太皇太后拍拍她手背道:“记住皇祖母的话,凡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能少些事端。”
    “孙儿谨记皇祖母教诲。”上官浅韵低头受教,她皇祖母是位智慧的老人,很多事也比她这年轻人思虑周到。
    太皇太后望着她慈爱笑点了点头,本想留她下来吃顿饭的,不过她家里还有两个孩子牵挂,她老婆子便不好留她了。
    上官浅韵离开了永寿殿,刚要出宫去,便被南露华身边的琴瑟,半道给拦去了长信殿。
    长信殿今儿也没有人,只有南露华在后殿逗鸟儿。
    上官浅韵到来时,琴瑟还想让人拦下飞鸢和持珠,被上官浅韵一个冷眼看过去,琴瑟便退开让路出来。
    南露华缓缓抬头,伸手淡冷道:“坐。”
    上官浅韵走过去,在南露华对面落座,望着南露华,笑容温婉谦恭道:“凝香,见过南姨。”
    南露华因为这个称呼,而变了脸色,如撕破人皮面具的夜叉,露出本来狰狞的模样,眸光阴鸷道:“这个称呼,让我极其厌恶。”
    “我知道。”上官浅韵淡淡一笑,望着南露华倾身低声道:“因为南姨好比民间大户人家的姨娘,是妾。”
    南露华毫无掩饰的发火挥掉了桌上的鸟笼,双手握着桌子两边,倾身望着她咬牙恨道:“若不是你母亲出现,我该是承天国真正的皇后娘娘。是她的出现,让我原本有希望夺得后位的机会,化成了梦幻泡影。”
    上官浅韵端庄高贵的坐在她对面,浅笑温然淡淡启唇道:“所以你恨她,也恨我,因为我的存在会时刻提醒你,你是妾,你的儿子那怕贵为一国之君,也摆脱不了庶出的身份。”
    “正是如此,我才时刻想你去死。”南露华眼底是入毒汁般的恨意,她恨不得她立刻去死。
    上官浅韵笑望着她,有些失望的摇头道:“我本以为你会比玉京秋能存得住气一些,如今看来,你也就比她强那么一丁点,一旦高高在上久了,便骄傲自大的不把人放在眼里了。”
    南露华望着气定神闲的她,她更是恨得牙痒痒道:“我的确低估了你,没想到你小小年纪,便如此有心机,更是如此心狠手辣。”
    “比起你们这些后宫中斗争过来的妃子,我的手可干净多了。”上官浅韵浅然一笑,望着南露华的眼神中,是那一份可怜对方的同情。
    南露华冷冷的眼神里含着浓浓的恨意,望着她,忽而勾唇冷笑道:“你真不愧是她的女儿,看似不争不抢,其实比谁都心机深沉。”
    上官浅韵脸色微变,垂眸轻叹道:“也许你说的对吧,母后她看似不争不抢,却让一位帝王深记了她一辈子,至死都在思念着她。”
    “正是因为如此,我与玉京秋才如此恨,恨他多情只为一人,恨他将帝王的无情都给了我们,那怕我们再怎么努力,都赢不了他心中那已死的人。”南露华脸上露出悲伤之色,眼底却满是恨意,恨她们找不到人斗,恨她们永远都赢不了一个死人。
    上官浅韵望着南露华那张爱恨纠结的脸,真是狰狞的难看,她可比玉京秋更恨父皇,那父皇之死,又会不会和她有关系?
    南露华之所以如此恨上官浅韵入骨,那是因为上官君申把本该属于她儿子的风家势力,交给了上官浅韵这个外嫁的臭丫头。
    上官浅韵已没兴致与南露华唇枪舌剑下去,望着她,淡冷问道:“你找我来,是为了南龙之事?”
    南露华望着她,眼底聚满冷意道:“南龙就算在将军府有失礼数,也罪不该受此惩罚。”
    上官浅韵轻笑一声,望着她摇头道:“南龙本罪该万死,是我保了他一命。”
    “狡辩!”南露华虽然不让她哥哥去找大将军府的麻烦,可对于上官浅韵对此的做法,她却要问她要一个交代。
    上官浅韵望着她,勾唇冷笑道:“这便是嫡庶之分,有许多的事,都只会让嫡出子女知晓,比如唐氏之事。”
    “唐氏?”南露华是有听过唐氏,因为上官氏历代的皇后均姓唐,除了而今的太皇太后是姓安的。
    也正因为太皇太后打破了唐氏女世代为后的规矩,她才会有那份痴望,想着她也可以打破这个规矩,成为上官氏又一个异姓皇后。
    可当唐兰之出现后,她才知道自己有多傻多天真。
    上官浅韵看了眼那还在地上的笼中扑扇翅膀,上蹿下跳叽叽喳喳的金丝雀,转头望着南露华,神色淡淡道:“唐氏是凤王后裔,那日南龙侮辱的安君,便是唐氏大长老的嫡出长子,无忧仙谷的少主。”
    “唐氏是凤王后裔?”南露华如何也没想到唐兰之竟然是这样的身份,而上官氏与唐氏竟然联姻了千年之久?
    上官浅韵望着她,淡淡点头道:“无忧仙谷的大长老很疼爱他这个长子,当初若不是唐晏死而复生,也许大皇姑也不能活到现在了,而丽邑大长公主府,如今也早已血流成河了。”
    南露华这下子不觉得上官浅韵下手狠辣了,至少,南龙在上官浅韵手里还有活命,若是那位大长老出手,南龙会必死无疑,南家也会遭受大难。
    “既然事已都说明了,我也该回去看孩子了,南姨请保重,小心您的唐家儿媳。”上官浅韵起身笑看南露华一眼,便转身步履沉稳端庄的离去了。
    持珠和飞鸢跟随在后,并没有人出来阻拦她们离开。
    曹氏在上官浅韵她们离开后,才担忧的轻唤了声:“太后,您没事吧?”
    南露华抬手示意她们都下去,她需要好好一个人冷静一下。唐胭姓唐,唐兰之姓唐,她与唐氏合作,却不知唐氏与上官氏还有这样的约定。
    可她儿子的皇后不姓唐,唐胭也不是唐氏嫡出女儿,这样说来,她儿子的确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呢!
    上官浅韵离开长信殿后,便出了长乐宫,在半道的宫道上,遇上了唐胭,前呼后拥,的确显得高贵荣华。
    唐胭在见到上官浅韵时,再没了往昔的嚣张跋扈,而是挺着肚子,神情略显憔悴,精神也不怎么好。
    上官浅韵脚下未停顿一下,继续前行,不打算与唐胭打招呼,只想与之擦肩而过,互不相扰。
    唐胭在上官浅韵走近时,她倒是抬眸望着对方微笑见礼道:“长公主,好久不见。”
    上官浅韵看了唐胭的肚子一眼,瞧着也有四五个月了吧?看来是在咸阳怀的孩子,就是不知道这孩子是不是他们上官氏的子嗣。
    唐胭见上官浅韵一直盯着她的肚子看,她眼底闪过一抹心虚紧张之色,可也只是一闪而逝,快的令人无法去捕捉。
    上官浅韵与唐胭碰了一面,一句话不曾说,便擦肩而过离开了宫里。
    出了宫,坐上马车,飞鸢便皱眉道:“公主,唐胭的身上,似乎有种奇怪的草木香气。”
    虽然这种草木香气很淡,可她却闻到了。
    “是艾草,她熏了很重的艾草,连脂粉气也遮盖不了。”上官浅韵正是闻到了艾草气味,她才一句话不曾唐胭说,便着急离开的。
    宫主是非多,她可不想无辜被牵扯进去。
    “艾草?她的胎如此不稳吗?”飞鸢记得公主胎象不稳时,墨曲也只让她好生修养莫忧思,并没有熏上艾草。
    “嗯,应该是。”上官浅韵记得她当初胎象不稳,墨曲也说暂用不着熏艾草,毕竟是药三分毒,能不用便少用。
    可唐胭这才四五个月,就开始在用熏艾草,她一个练武之人,身子总不会比她还不如吧?
    持珠在接到上官浅韵眼神示意后,便轻点了下头,这事她也会一并查清楚的。
    回到了将军府,便看到严谨一脸焦急的在府门前来回踱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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