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呢,这天下正直动荡,若要太平,那时他的骨头可能都腐烂了。
    “公子!九公子来信了!”
    张良正卧躺在树杆上,枕着手臂小憩,树下忽的传来若离的叫唤。
    他听到“来信”二字,下意识朝半空望去,并未发现飞鹰。于是问:
    “谁来信?”
    若离挥着手中锦囊,“九公子,九公子的信。阿端刚刚送来的,他走之前就写好了,让阿端今日送来!”
    张良欣喜不已,旋身而下,三两下解开锦囊,露出一小张绢帛,以及几粒种子。
    “这是......梨籽?”张良颇为疑惑,看看手心,又望望头上的满树梨花——这是个什么意思?
    “咦,这莫不就是他送您的生辰贺礼?”若离打心眼里嫌弃,“也太寒碜了罢!”
    张良思索半晌,没得出答案,便摊开雪白绢帛。往日话痨成疾的某人,居然只写了寥寥几字:
    “子房,把它们种到慕良山之巅,我想看你系着水蓝色披风,立身在梨花树下的情景。”
    礼虽轻,情却重。
    张良唇畔生花,仔细将种子放回锦囊,藏入衣襟。
    见证这一幕的若离瞬间傻眼,瞠目结舌道:“公子,您没事儿吧?几颗吃剩吐掉的梨籽,高兴成这样?”
    张良得意洋洋,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你懂什么?找你的卫忠去。”
    不提还好,若离一听到这个名字就火大,“好端端的说他干什么?这个家伙,都去边关一个多月了,居然一封信也不给我写!”
    自秦军逼上边关,卫忠便前去驻守,披戎装,拭缨枪,携领新郑五千精骑绝尘而去。害得若离整日在新郑啃梨,相思成疾。
    但他素来擅长苦中作乐,于是每天对着一只卫忠的布偶,把存起来的骂人的话通通发泄。
    张良回房拿了披风,在半空抡了一圈系在身上,健步如飞,“左右你不识字,写信你也看不懂。”
    若离追上去,“看不懂就不写了吗?起码,起码画张图表示一下罢!”
    “下次你想说什么,我帮你写。”
    张良疾步在回廊穿梭。
    若离小跑跟去,“谁要先写给他了?他要是不先给我写,休想收到我一个字!”
    “那你安心等着,指不定哪日人就回来了。”
    “哼,待这大傻个子回来,我定要好好找他算账!话说......公子,你走这么快干什么?”
    他见张良直奔马厩,便也跟上,只是马厩的门还没进,张良就呼的驾马出来,俊影闪了两下便没了踪迹。只留下一句渐行渐远的话:
    “告诉祖父,我有急事出去,傍晚再回——”
    马鞭一扬,直指慕良山。
    若离眨巴眨巴眼,尚未回神,“这,这就走了?”一个人独立在风中,背影尤其凄凉。
    半晌后,思绪回归过来。
    “不对啊,九公子已经去了秦国,公子这么匆忙干什么去?莫不是......”
    狠狠吸气,“——有新欢了?!”
    仿佛探破惊天机密的若离,拔腿就追出去,“公子——你可不能去——回来————”
    鞋子飞出去一只,来不及捡,光脚追着只剩一个渺小背影的张良。
    ...........种树的分割线..........
    岁月荏苒,恍若指间流沙。
    转眼的工夫,韩非已离开数月。
    只身疲惫地返回驿馆,推门而入,让一干含胸缩首的太监退下。正门缓缓合上,发出吱哑一声响动,颇有年岁陈旧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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