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闻大赫女子同男子一样,皆是骁勇征战之辈。若我是大赫人,你还会这样想么?”男子一愣,只听顾霜又道,“我原来以为大赫人就算再如何,对待女人总会与他国不同,看来也不尽然。”
    男子沉默片刻,淡淡道:“并非每一个大赫的女人都能上战场。”
    在大赫,征战是一种荣耀,只望族之女才有资格提刀上马。
    顾霜不欲与他深究此事,再次强调:“既然我们都被困在此处,你最好还是坦陈你所知道的一切。”
    男子注视着她在若隐若现的光晕中愈发柔和的脸廓,将眸中说不清的情绪一一掩去。
    尔后略略低头,将事情慢慢说了出来。
    “我此番是奉命前来将你带回大赫。但凤新皇宫与摄政王府皆被萧彻治理得如铁桶一般,若我想完成使命,唯有选择这无人注意的地道。”顿了顿,“如我先前所说,这地道是韩夔所建,乃奇门遁甲之术。其中变化繁多,若非有人指引,一旦进入,便再也走不出去。”
    顾霜没有理会他的最后一句话,只将他语焉不详的几处挑了出来:“你说这地道无人注意,是何意思?”
    “因为凤新国的地道许久没有用过了。”看顾霜眉梢微挑,补道,“你不用问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皇室会将其弃用。”
    顾霜观他神色,似是真的不知道,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你说这是奇门遁甲之术?”
    虽说奇门遁甲是以易经八卦为基础,可经过先贤的改造,早与基本的八卦之学相差甚大。
    男子神色严肃:“正是。”
    顾霜忍不住打量了他一眼,面上浮出古怪的笑意。
    男子只觉身体被她的目光弄得发僵,嘴角渐渐不自然起来:“你作什么要这样笑?”
    “我以为,派来劫我的人,总该是个聪明的。”
    这是说他笨?男子眼睛微眯,正欲反唇相讥,却忽然明白她的用意。
    邪魅地挑了挑眉:“你想知道是谁告诉我地道的具体位置。”
    被戳中心思的顾霜也不避讳什么:“那人将你骗了进来,你替他遮瞒又有什么好处?”
    男人眸光微闪,忽然靠得她很近:“骗我?我怎么觉得那人意不在我呢?”
    确实意不在他。他既敢进来,想必对指引之人很有些信任。虽不知那信任由何而来,不过其中总是有些故事的。
    顾霜的神色一下冷淡许多,说出的话牛头不对马嘴:“你最好还是恢复原貌吧。”淡淡扫了一眼男子的表情,古怪的笑容再次浮现,“你现在的容貌,实在不适合轻佻的动作。”
    男子一僵。
    他现在借用的是御厨模样,膀大腰圆不说,肤色是十成十的难看,还有那粗糙的眉毛……男子眼中难得露出些许懊恼来。
    抬头却见顾霜已向前走去,还不忘背着朝他挥挥手:“快些过来,前面快瞧不见亮光了。”
    男子收起懊恼,玩味地一笑。
    这样的性情,倒是和他之前的所知所见大为不同。
    转念一想,忽然有些明白为何那人胆敢骗他了。……若是此次真的能出去,恐怕好戏才正式开始。
    今日是大喜的日子,宫中各处皆是张灯结彩,好不热闹欢庆。萧彻之前还觉得无甚,眼下瞧见了满目的红只觉心中恼闷至极。
    可却又不得不按捺住满腔怒意。本就冷肃的性子,这下更是不近人情。
    内侍宫女们远远就感受到他情绪的不善,互相对看一眼,皆择了旁的路早早躲开,生怕不小心点燃了炮仗,小命不保。
    萧彻前往的地方本就偏僻,疾走了许久,渐渐只剩得他一人。
    眼看着快要到了,朝两旁打量了片刻,确定并无人跟着,自去寻了机括,将其一按,眼前便开出一条向下的石梯来。
    海昆估摸着他过来的时辰,此刻已恭敬地立在了石梯的最后一级上。
    海昆算得上皇宫里最长命的內侍,亦有着內侍的全部特点。
    亦忠亦奸,亦真亦假。
    对着这个已白发的老人,萧彻自是做不出提他衣领的动作。可语气中暗压的恼怒一分未减:“这究竟他妈的怎么回事?”
    萧彻鲜少当着內侍的面爆粗口,这般明显的表态海昆如何不懂。
    可他既已守了此处多年,心性自与常人不同,遑论萧彻也算他看着长大的孩子。
    恍若什么都没听见,很是平静地打开了石门:“王爷先随奴才进来吧。”
    似是被他的语气安抚,萧彻渐渐平复下自己的暴躁。
    海昆背虽佝偻,步伐却依旧灵活。带着萧彻七拐八转地走着,终于打开了最后一扇石门。
    石门内很是简单,不过一个石桌与一个石床。
    石桌上摆着一个茶壶并四个杯子,石床上则叠着整齐的打着补丁的被褥。
    皇宫繁华的背后,偏偏有这样一处苦行僧似的地方。许是地下比上面要凉上许多,萧彻被怒意充斥的神思慢慢清明起来。
    但心中也渐渐生出一丝害怕来,右手食指竟不受控制地开始微颤。
    海昆为何在此,从黑发变成白发,没有人比他更加清楚。
    略显苍老的声音响起:“王爷想必已知道了,地道被人强行打开,有两个人私自闯了进去。”
    萧彻冷冷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有两个人?”
    海昆瞧了一眼萧彻,恰好撞见他微颤的手指,眸光一闪,缓缓朝石床走去。摸索了会儿,打开了一个机括。
    对着石桌的墙皮轰隆一声,像潮水褪去一般,露出了最里面的东西。
    机关渐渐露出全貌,恰恰便是凤新地道的缩小版。
    萧彻瞳孔一缩,一眼便瞧见了西北侧的两个正在移动的黑点。
    海昆见他已经明白,也不多加解释,只道:“地道重新启用时,奴才还以为是王爷派人打开的,一时疏漏,未能及时将地道关上。”看了一眼墙上移动的黑点,眸中闪过一道幽光,“此时若要再关上,便需皇城东南西北四方的机关皆要同时合上才可。”
    萧彻握了握拳头,神色复归平静,眼眸如古井般毫无波澜。不过一瞬,他又是那个高高在上,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摄政王。
    他淡淡开口,问道:“要如何才能进去?”
    太极殿的宴席已经接近尾声,可顾染仍未见萧彻与小霜的身影。
    韩悠瞥了一眼似有些心神不宁的顾染,唇角勾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但转瞬想到了另一种可能,笑容忽地就僵在了脸上。
    若他比她想象的还要在意他的王妃呢?
    思绪才起,她便有些坐立不住,忙将目光投向了她的父亲那里。
    韩縢却视而不见,依旧举着酒盏和前来敬酒的官员打着马虎。
    因着身边坐得是太皇太后,韩悠的目光不好明显,面上表情也不可过于奇怪,大袖里藏着的手指便忍不住掐向了掌心。
    韩旷坐在韩縢边上,见韩悠不知为何失了分寸,投来探询一瞥。
    可尽管这一瞥迅速而无意,仍是被韩素察觉。
    韩素赏着最后一曲,不动声色道:“太后可是坐得久了,身子有些不适?”
    韩悠笑道:“儿臣只一时回想起往昔的日子来,不免失态,还请母后见谅。”
    韩素似是很有感触:“触景生情嘛,哀家怎么会责怪你呢?”
    两人相视,对着笑了笑,似乎也就将这茬儿揭了过去。
    方将心放下,想着韩縢不在意,可她还有兄长韩旷,正欲回应他的探询,却见顾染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她的身旁立着的人好像是——轻衣?
    韩悠瞳孔微缩,她不是应该跟着顾霜的吗?怎么会在这里。
    此刻不知轻衣附耳对顾染说了些什么,只见顾染嘴角的笑愈发古怪起来。
    约莫猜出内容,韩悠的慌张不过持续了一刹,喝了口桂花酿,复又是那个端庄的太后。
    韩素淡淡看着几人之间的无声交汇,只作不知。
    但待将目光落在兄长韩縢上时,却见他仿佛若有所觉般,亦将视线投了过来。
    甚还笑着朝她举杯。
    韩素心下莫名一窒,面上却无甚波澜,若无其事地将目光移开,不动声色朝身侧的兰嬷嬷示意。
    兰嬷嬷自是明白她的意思,微微敛眉,悄悄从暗处退下。
    萧琉瞧了一眼退下的兰嬷嬷,轻轻笑了笑。很快便只顾着殿中的曲舞,仿佛周遭的一切皆与他无关。
    作者有话要说:  吼吼,小剧场来啦~
    萧彻:“吼吼,夫人,为夫要来救你了,开心不开心,激动不激动?!”
    顾霜(神色淡淡):“其实按照作者的安排,我应该可以……”
    韩悠(微微一笑):“不好意思打断你一下,我只是觉得话不能说得太早了。”
    顾霜(依旧神色淡淡):“恩,说得有理。不过我们夫妻说话,太后不如先去稍微凉快一点的地方?”
    韩悠(媚笑):“可是仲达和我……”
    萧彻(神情严肃):“太后还是速速离开此地微妙。”
    萧琉出现,拖着韩悠离开(打了个哈欠):“母后没事还是不要往皇叔那里瞧。他和皇婶待得地方可是重灾区。”
    韩悠(没有反应过来):“重灾区?”
    萧琉(又打了一个哈欠):“是啊,虐狗的重灾区。”
    顾霜+萧彻(面带微笑):“是啊是啊。闲杂人等还是离开的好,我们不想误伤的。”
    韩悠:“……(我要保持围笑)”
    ☆、锦瑟无端五十弦(9)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最近考试忙得一团糟,更新也没有及时,麻烦各位小天使的等候了!!!笔芯笔芯!另外谢谢姽婳和冷冷一直的支持和你们可爱的地雷!!么么哒!!
    今天的小剧场:
    顾霜(一脸沉思):“这个地道看起来很难的样子。”
    不知姓名的某男(无所谓):“你有什么可担心的。”
    顾霜(不解):“为什么不担心?”
    某男:“你是女主。男主死了,女主都不一定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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