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睿笑眯眯地承认了,其实他以前只是喜欢青染的外表,谁不喜欢美人呢,但也不会放在心上,他当年并不觉得这世上有什么女人值得他另眼相看。
    直到这五年来,和她间断性的相处,两人又共同效力同一个男人后,接触多了,遇到这种世间少有的奇女子,身为一个眼高于顶的男人,还这就不知不觉被吸引了,他喜欢的是青染内心的坚韧和处事的细致聪颖。
    他们有一个不怎么美好的开始,但他希望会有个好结局。
    而后,在他询问傅辰后才知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青染心中早就有人了,但那人对她只有师徒之情,这又让他重燃了希望,好说歹说对傅辰道:“公子你看,这事情你也有一定责任,我和她是因为在护城河边游湖碰到你,虽然当年不知道那是你,不过这才进一步有了交集的对吧。再看之后我都离开栾京了,却因为和公子您一起逃亡,结下了善缘,这才和她再次有了相处的机会,让我看到了真实的她,事情归根结底,你也有必须帮衬我的理由,你总不能看我一直一个人过吧。”
    傅辰就这样硬生生被他绑上了贼船,薛睿本就是个口才很好的人,于是就是最后连傅辰都有些动容了。
    “感情的事情外人不好插手,再说青染心中若有了人,我就算是她主子也不可能强迫她,除非她自己死心。”
    “她现在这样子能主动死心吗?公子,我只要她,非她不娶。我怎么也算是你的得力干将,我的终身大事你袖手旁观,说得过去吗!”
    那之后,薛睿对傅辰更加尽心尽力,甚至变着花样让傅辰在青染面前多说说自己的好话。
    傅辰当然也不想乱点鸳鸯谱,在确认了夙玉的心思后,看着青染那么十年如一日的感情没有回报,他也想给青染一个再一次选择的机会,初恋和暗恋并不是她人生的终结,就像薛睿说的,这个姑娘跟了她那么久,他也希望她可以幸福一点。所以有时候刻意安排了青染到栾京去办差,或者薛睿暂时到西北的差事,让两人在任务中相处,能不能改变主意就要看薛睿的本事了。
    就像这次,薛睿抛下了京城那么多事特意过来,当然不仅仅是为了接傅辰那么一个理由。
    其实傅辰觉得,青染这几年的态度已经有所软化了,到底夙玉一直在臻国,而在她困难的时候,帮助她度过难关的却总是薛睿,这姑娘外冷内热,心中多半是有触动的。只是薛睿智商高,情商却不怎么样,还没发现这一点。
    单于带着依依不舍的单乐,而薛睿不停说着逗趣的话对着面无表情的青染,这四人纷纷出去。
    屋子里还剩下胖虎和地鼠,当傅辰看过去的时候,胖虎就将身上的香囊递了过去。
    这香囊里放的就是乌仁图雅的头发,也就是拥有“纯净气息”的物品,在离开戟国之前就一直放在胖虎这里。他当然不可能带着那东西出戟国,那么进不了笏石沙漠,就会被李皇派来的探子发现端倪,现在看到这个,傅辰还是摇了摇头,“我接下去要去见一个人,然后再到邺城,身上不适合带这些。”
    “可是主子,圣女千叮万嘱,让您出了笏石沙漠务必佩戴上,这气息至少能保证大凶之物无法靠近您。”
    “你们先替我保管,它放我身上,不一定是福。”也许是祸,特别是如果被扉卿闻到的话。
    .
    待所有事情都安排好,傅辰才打算卸下脸上的面具,这张脸只要出现在羊暮城,那么扉卿那儿的线人肯定就已经收到了消息,包括过一段时间李皇也会知道他和扉卿碰面的事。
    现在埋下了因之后,他也该再换一张脸了。
    傅辰拿出了特殊药水,开始一点点揭开脸上的易容,虽然这款面具是最透气型的,但戴了快两个月没撕下来,他都要怀疑自己的脸要被酸水泡涨了。
    将面具除下,看了看没什么变化的容貌,洗了一把脸,幸好皮肤没有被泡皱,摸了点药膏,又剔除新长出来的胡子。他又开始长胡子了,李變天准备的适合“太监”用的药,进了笏石沙漠后他就没用了,不过身体还是需要一段时间适应,到现在才重新恢复了平衡,又长出了胡子。
    全部做好后,他才又换上了一张新的面具,这次是个大蒜鼻,香肠嘴的年轻人。
    刚弄好缝合线,窗口就飞来了一只密鸟,傅辰微微一笑,打开鸟脚下的竹筒,里面只有一张小纸条:亥时,炎中阁,一叙。
    这笔迹是扉卿的,在他到了羊暮城后,就基本在此人的视野中了。
    而今晚,是西北这边的火把节。炎中阁,说的应该是火把节的中央地区,那里的确有一座七层楼高的阁楼,还是晋太祖当年西下建造的,和平时期专供欣赏火把节盛况,战乱时期也可探勘敌情,从高处眺望战况。到了乾平年间,这里也渐渐成了西北纨绔们吃喝玩乐的地方,如今由一方知州把控着管理权,没有邀请函或者介绍人也是进不去的。
    这的确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傅辰将这纸条烧掉后,就听到了有人过来的脚步杂沓声,没一会就有人敲门了,傅辰前去开门,是客栈的伙计,他堆着满脸的笑,不好意思地说:“这位客官,不好意思,本店今日所有房间都要空出来,要迎接贵客,您可否行个方便,到民宿暂住,本店会一应安排。”
    正当伙计在说的时候,傅辰就听到不远处骂骂咧咧的声音,应该也是遇到这样的情况。
    这的确是不厚道,他们都付了银子,再把他们赶出去,这店家以后还想做生意吗?
    伙计听到那此起彼伏越来越多的骂声,脸上也是一阵阵尴尬。
    “能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是瑞王爷今日要与民同欢,一起过这火把节,咱们羊暮城是瑞王守下的,没瑞王哪有如今的安居乐业,羌芜多年不再进犯,店家一家都托了瑞王的福,也是想表达一下自己的心意,接到瑞王要带着宠姬一同来我们客栈,店家就希望其他客人可以回避……”
    “瑞王?”这么快就从沙漠里回来了?也就是他出发没多久,那人也从荒城离开了?
    正说着,就听到客栈一楼搭喝酒点菜的大堂传来惊呼,还有一阵阵兴奋的声音,只听有别的伙计喊:“快快快,都下去迎接,瑞王来了!”
    第151章
    邵华池不可能会在乎一个商人的死活, 而且之前他的消失,只要是普通人都会认为他已经死了, 那样机关重重的洞穴, 死亡才是正常的。所以邵华池只是因为打退了邵慕戬、扉卿、知州的三面夹击,才顺利回到羊暮城,稍稍轻松一下, 到底城外的军营营帐睡得并不是那么舒服,也拒绝了知府的邀请, 五年来破天荒第一次住客栈,怎能不让人受宠若惊。
    听说瑞王已经在路上了, 其他打尖的人听到瑞王的名号,无论是好奇的还是敬畏的,都探出了头, 显然是想叩见或者说结交这个在晋国鼎鼎大名的王爷。大部分伙计都不再和住店的客人聊下去,急匆匆地跑下去迎接瑞王爷的到来, 他们一个个严阵以待, 将客栈里最好的东西都拿了出来, 就连傅辰这个二楼地板都有伙计开始紧急拖地擦门, 傅辰退回自己的房间,收拾好桌子上的东西, 没一会儿青染等人也过来了, 傅辰看到他们,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感好了许多,“你和小睿先离开, 在你们的落脚点住一晚上吧,让其他人先停下手上的事,我们稍后就到。”
    青染应是,她和薛睿正要去自己的住处,迎头就看到轻装前来的瑞王,一身锦袍衬得他丰神俊朗,只是那股天潢贵胄的气息令人不敢直视,身边站着一个全身笼罩在头罩里的女人,青染匆匆低头,与其擦身而过。
    “等一下。”在错身的刹那,邵华池叫住了两人。
    青染顿时头皮发麻,将头压得更低,早知瑞王会来得那么快,她怎么也会易容过来,但这几年瑞王就算来西北也很少进城,根本不会扰民,就是有要务也只是暂时停留,谁能想到运气这么不好,只是在羊暮城停留几天,主子也才刚回来,就这么好死不死的碰上了。
    薛睿眼中厉色闪过,这世上真有这种巧合吗。
    两人转身后,才好像发现是邵华池一样,“瑞王万安,草民有眼不是泰山。”
    “本就是寻常走动,不知者无罪,不必拘礼。”邵华池观察了一会两人,冷淡的神色中微微带笑,给人一种铁树开花的惊艳感,“本王刚才就觉得看着有些眼熟,没想到还真是熟人,薛三公子,没想到你也在羊暮城。”
    “小人现在也只是一介布衣,实在当不得王爷这一声公子。”薛睿边行礼边说道,以前他是二皇子的人,和七皇子就是对立的党羽,现在就更不用说了,从青染的只字片语中他已经能分析出一些事情了。
    邵华池微微一笑,似乎毫不介意薛睿这样有些倨傲的模样,此人自从再次回到京城后,就退去了曾经纨绔子弟的样子,就是父皇都大加赞赏,也许对于薛家来说,二皇子的失势的确影响很大吧,他目光看了看他身边的女子,“这位是……?”
    青染正想着对策,却不料一旁的薛睿已经插嘴了,“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薛睿:没错,抓住每一个机会!
    青染气得全身发抖,却反驳不了一句话。
    薛睿,你今天脑子进的一定是水。
    邵华池也对薛睿的痴情有所耳闻,喜欢的是一个头牌,还是他曾经的部下青染,如果他知道青染死了,自然不会认为眼前的人是,但五年前就知道青染带着他最强一支队伍离开了。
    青……染?虽然看不出眼前的女子是不是,不过能让人上个月还在栾京,这个月出现在羊暮城,多半就是本人了吧,对于这种猜测乐见其成。青染,多年不见,你可有为当年无故叛逃有过哪怕一丝愧意,若不是你们从旁掩护,我怎会失去他的踪迹如此之久?
    笑了笑,意味深长,“原来如此,是本王失礼了,若是将来办喜宴,记得给本王送一张喜帖。”
    “一定一定,王爷客气了。”
    这只是个小插曲,但无论是青染还是薛睿,都觉得没那么简单。
    在看不到邵华池的地方,薛睿轻声问:“你觉不觉得刚才瑞王有点……古怪?”
    “谁让你说出如此令人误会的话,这下你是想害死主子吗?你的脑子是被浆糊吃掉了吗,亏得主子如此看好你!”
    “方才,我感觉瑞王的眼神,似乎在引导我说出那些话。”他有这种感觉。
    “怎么可能,你说瑞王是不是已经发现什么了?不行,若是被发现,瑞王一定会解决了主子的!”
    “小染,冷静点,这不像平时的你。”他知道,青染不是不愧疚,如果可以,她是不想和瑞王正面对上的。
    “怎么办!?”到底是前后两个主子,青染的模样有些六神无主。
    薛睿也知道自己刚才太冲动了,抓住了她的手,“别急,我来想办法!”
    无论两人再忧心,傅辰现在都出不了这个客栈了,原因自然是瑞王已经过来了,今日要与民同乐,再出去可就不合适了。
    身为皇族,几乎店里只要听到的人都要到前面去叩拜,这本就是不成文的礼节。
    一群人黑压压地跪在那儿,好的位置早就被人抢光了,傅辰正好跪在不起眼的角落,其他几人也都跪在不远处。
    他忍不住摸了摸刚才贴面具的边缘,确认自己没什么破绽的时候,瑞王的脚步踏了进来,眼皮一跳,傅辰做匍匐状。
    与店家寒暄了几句,瑞王顺便扫视了一遍整个大堂蹲着的人,记忆描绘着那人如今的身材,到底易容只有脸部,而他曾经看过傅辰的真实身材,实时更新了那人的最新情况。
    这也是他铤而走险看人沐浴的原因之一。
    那不是一个少年了,而是个真正成年的男子。
    这样粗略的扫视中,有三个与那人身材相仿的人。
    邵华池托着身边用遮面女眷的手,就听到店家的致歉,说是没有及时疏散人员,令瑞王委屈了。
    邵华池则是示意无事,让所有人都起身,瑞王虽然神色冰冷,但态度是和颜悦色的,令人感到身心舒爽,不愧是素有贤名的瑞王,果然谦逊有礼。邵华池告诉店家,不用赶走所有客人,他来的目的就是与民众一起庆祝火把节,哪里能搞特殊,与其他人一样就行了。
    店家忙不迭应是。
    拉着女眷,两人朝着楼梯的地方走去,刚才三个可疑人物他已经在不同角度观察过了。
    楼梯下的角落里的,是最后一个。
    当扫到对方几乎一模一样的指甲弧度和指关节时,邵华池微微扬起弧度。
    天底下手指相像的人的确很多,但是前提是也能搭配一样的身材,就算你能改变所有言行举止,除非你有本事连这些都改变,最重要的是,我觉得你是,你就要等到我确定为止。
    瑞王上了楼,身后跟着几个士兵,并没有一般王爷出行的配备,反而显得格外简单,听说瑞王本身就是个武功格外高强的人,西北多少人想动这位王爷,但成功的人缺少。
    傅辰看着对方根本就没注意到自己,松了一口气。
    回屋后,对身边的胖虎几人说,“马上联系到青染,尽可能低调,什么都不要做,另外就是你们几个先离开,让青染和还有任务在身的人留下。”
    这简直太急了,至少在其他人看来是如此,但傅辰向来是个极有主意的人,很少改变自己的想法。
    “但我们都走了,您呢?”
    “我在这里还有必须见的人。”傅辰也知道,现在和大部队汇合后,他应该先修生养息,“瑞王原本没回来倒也罢了,现在回来了,这座城的戒备就提升好几个档次,不利于做事,反而应该尽可能低调。我们这些年的重心不在晋国,做的事目前与瑞王也没有冲突,何必与他们硬碰硬,白白浪费掉我们的布置。”
    根据青染的情报,傅辰才做出这个判断,这座羊暮城因是边陲,形势比想象的复杂得多,各方人马都有异动,只是瑞王在的时候,各方势力暂时被镇压罢了,每年他一走,情形就会出现变化,往年青染也是趁乱在这座城扎根的,要说瑞王在其他地区或许只有一个名号,一旦到了西北,就是如雷贯耳了,和这几年频频出现有脱不了的干系。
    在胖虎离开前,还记得他们主子耳提面命的话,这是对留下来的人说的,“不要引起瑞王的注意,我们不动,对方就注意不到我们身上。”
    到底,现在这羊暮城有寿王,有扉卿,还有在本城的地头蛇,里头想要邵华池的命的人,本就不少。
    他就不去“锦上添花”了,也希望对方不要扰乱自己,如若有什么冲突,就不要怪他出手了。
    .
    进了屋子后,邵华池就放开手中人,“今日做的不错,先下去休息吧。”
    纱帽下的人被身后的罗恒带走,一句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把他带到了自己房间,才露出了真容,正是一个傅辰认识的人,就是在流沙区域外救下的尧绿,只是他被物尽其用,邵华池也懒得再随便找个女人过来,干脆就把本来也不强壮的人给装扮了下带来凑数。
    尧绿在经历过流沙差点丢了性命,而后又看到了邵华池为王者残忍的一面,以前那些旖旎心思早就消失殆尽了,现在只要看到邵华池,他就是瑟瑟发抖的。
    罗恒把人安顿好,一回来就看到自家主子皱着眉头,一脸嫌恶望着自己的手,果然没一会就听到主子的吩咐,“去打点水来,本王要净手。”
    将手搓了好几遍,确定上面没有残留别的恶心味道,邵华池才问向身边人,“让城内眼线注意的王大,是不是已经不在这个客栈了?”
    “是,我们的人正在调查。”
    “不必,他就在这里,就在这一层楼,他的易容术高明到就是你们也不一定查得出来,现在他的身份应该是……”邵华池说了个体貌特征,然后才道:“准备好晚上的一应安排,我要知道他的全部动向。另外,让祝良朋从皋州带来的人呢?”
    没一会儿,邵华池要的人就被推门进来的罗恒给带来了,是个皮肤黝黑,瘦瘦的小女孩,只是眼睛特别大,看上去还有点怯场,当看到里头邵华池那半张俊美的脸时,才露出了一丝笑容,扑了过去,“华池哥哥。”
    这是邵华池五年来的成果,让这家人对他的称呼变得如此亲昵,原本按照这家人的拘谨是绝对不会如此亲热地喊堂堂七皇子的,哪怕他们还是拘束的,但对邵华池的尊敬和喜爱,确是有增无减,谁都能分辨出别人对自己的真心假意,如果一直对自己付出,本就心善的人家又怎么会不触动。
    邵华池眼眉柔和了下来,只要他愿意,他可以让任何人都身心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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